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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江胤之带领一群人浩浩荡荡南下,往徽州的方向出发。皇城之中留下了大部分的妃嫔,身边仅带了沈妙行、惠妃、德妃三位服侍。说是三位,其实众人心中都有定数,这伺候的人选,也就仅仅落到丽妃一人头上。可是没想到,江胤之这次竟然器重了谁都不会看好的德妃为人选。德妃一直服侍在身侧,片刻不离。
侍奉皇上饮水、用膳,德妃亲力亲为,忙前忙后,沈妙行乐得一身轻松,在自己的车辇里一直闭目小憩,要么就是捣鼓一些新鲜的玩意儿。连惠妃不禁也有些奇怪了。
惠妃今次带了文柳在身边,为了缩减没有必要的人力,三位妃嫔,各带了一个贴身的大宫女,还有一个二等或者三等的小宫女在身边。惠妃德妃那边不用说,沈妙行这边的人选自然是翠屏以及桃枝。连皇上也只带了常德一人,留下常顺在宫中听凭太后的安排。
一开始也仅是在官道四平八稳地前行,过了官道以后慢慢地进入山林小道,一路颠簸无常,车厢之中摇摇晃晃,翠屏被晃得脸色发白,那桃枝也好不到哪去,险些吐了。亏得沈妙行准备周到,叫人及时在车厢的暗格里备了一些油纸包,沈妙行抽出其中两个来,分别递给翠屏以及桃枝,慢慢笑道:“一路多有颠簸,你们可得提着心一点儿,警醒一些。待会儿还要走水路,待船只遇到大风大浪,那船身晃得可比车厢还要厉害呢。”
翠屏咳了两声,桃枝当即取过来,直接在油纸包里吐得稀里哗啦。
翠屏看到桃枝的呕吐物,也干呕两声,险些把酸水全部吐出来。
沈妙行在这当口,又从另外一个暗格里摸出两枚果脯,待桃枝呕吐完了,先给她们拿绢子擦嘴,接着一人嘴里塞了一粒,然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车外。
过眼都是鲜艳的绿,车厢之外烈阳当空,几个叫不上名来的鸟儿在枝头鸣啾啾。那阳光刺到了她们三人的身上,沈妙行又将帘子放了下来,继续将软垫拖到身前,换了一个姿势,惬意舒服多了。
翠屏也是奇怪,娘娘应该是金枝玉叶的身躯,她与桃枝两人虽说也没经历过什么大的风浪,打小儿什么农活苦活干的也不少,身体倒不如她们家娘娘强健了。简直丢了面子。
沈妙行慢慢地闭了眼,感受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悠悠地开口:“怎么了?我脸上可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吗?”
翠屏笑嘻嘻地道:“娘娘,奴婢就是觉着吧,您真不是一般人。一点都不端着架子,也不觉得自己金贵。”
沈妙行睁开双眼,看着这一张尚显稚嫩的面孔,翠屏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花儿一般,可能在她手下干久了,说话的强调也学了她七八成,是真的把她当成心中的一种偶像来看。
她也喜欢翠屏这种爽辣的性子,知道她此刻说的什么意思,赶早些时候她也听说了,惠妃那里上吐下泻,十分凄惨激烈,还闹着说再也不想走远路了。江胤之对此的态度也就是冷笑了两声,交代人去回复她一句,如果不想走远路,实在是难受的很,现在回去也不迟,他可以随时安排人将她再重新送回宫中。
就是这么一句话,彻底堵住了惠妃的嘴。
其实就连皇上也有点身子不太爽利,路行到了一小半的时候,隐隐有了难受的症状。太医给把了脉,说是路上急火攻心,皇上应当是总念挂着什么事,才造成身体的不适之症也非药物能治得好的,算是一种心病。
他们这走一路,就得停一路,一些下人在路边就搭起了小灶,开始煮一些太医给调配的药方子,一来给众人去病灶解火气,二来给众人稳定一下情绪。
沈妙行也在其中帮了忙,下车以后特特按照自己老家的配方,煮了一些凉茶,大部队的好处在于,想要什么材料,就能有什么材料。
凉茶煮好以后,先是要给皇上,再来德妃、惠妃等人都送去。她打开车帘,直接入了一个装饰就很非凡的车厢,里面正躺着江胤之,一身宝蓝色绣龙纹华服,长发披散,犹如一片上好的墨池,泼洒在淡色的宣纸之上。
江胤之见她进来,也没有动什么声色,一边的德妃,也就是傅大将军的女儿傅淑蓉,动了动嘴角,想说话,但碍于声音实在太小,沈妙行听了半天,才发现傅淑蓉在与她问好。
傅淑蓉细弱蚊蝇的声音二度响起,这次沈妙行听清楚一些了,原来傅淑蓉正在征求江胤之的意见,要不要小退一下。
“不必了。”江胤之一摆手,拦住了欲离开的傅淑蓉,更是当着沈妙行的面,一手揽住傅淑蓉的腰身,往他的怀里一带。这下连沈妙行也觉得江胤之故意得有些太明显了。
江胤之淡笑道:“丽妃,你来找朕有什么事?”
沈妙行笑笑地,将装了凉茶的瓷碗往一个小矮几上面一放,道:“皇上,臣妾见皇上身体不适,大概是这路上热湿气太大,臣妾特地煮了一些凉茶,给皇上祛暑降温用的。”
“放着吧。”江胤之看也没看那碗凉茶一眼,面对沈妙行,甚至是有些生厌地,突然在傅淑蓉侧颈上香了两口,江胤之道:“爱妃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先下去吧。朕还有要紧事,爱妃也不想坏了朕的好事吧?”
沈妙行话语浅浅道:“自然是不敢打扰陛下的好事,臣妾这就下去,也祝德妃姐姐能早日怀上龙子。”
说罢,她毫无眷恋地一转身,打开帘子就下车去了。
江胤之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的一刻,才将神情都收了回来。同时咳嗽了两声。
傅淑蓉见状,上前忙替他抚背,没想到沈妙行刚刚下车,江胤之就即刻翻脸不认人,狠狠地把傅淑蓉往身边一推,闭着眼的同时也闭着嘴,一句话也不想再与她交流。
但是那碗沈妙行送来的凉茶,他三下五除二,很快喝完了。
面对他的反常,与对待妃嫔之间的反差,傅淑蓉垂下眼眸,目光中多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再说什么,这时日就在两人无声无息之间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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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了几日的时间,终于来到了辽阔无际的海边,江胤之先行安排的几艘大船已经等在了岸边。许多宫人早在前几日先行到达,忙着将一些重要的行李搬上船只,沈妙行等人一到海岸,不一刻便能立即上路。
沈妙行从暗格里拿出了全部的叠好的油纸,与酸甜口味的果脯,领着翠屏与桃枝,紧随顺序,也一一上了大船。
走在船板上一半的时候,脚底忽然崴了一下,沈妙行整个人直直地栽了下去。本想当没看见的江胤之,挑了挑眉,终于还是推开德妃的搀扶,抢着走到后面,将沈妙行的腰肢一扶,同时胸腔中有些抑郁,咳嗽了一声,江胤之眉目冷淡道:“走路看着一点儿。这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沈妙行低眉受了他的好意,明艳艳地笑了一会儿,目光放远了一些,正巧对上傅淑蓉投来的目光,沈妙行故意往江胤之的怀里钻了钻,道:“皇上,这海边不是风大么,臣妾刚才没能站稳,险些一头就栽进海水里了。臣妾刚刚真是好生害怕。幸得皇上一直都记挂着臣妾,虽然与臣妾负着气儿呢,臣妾一旦有难,皇上可是第一时间察觉到的人,皇上待臣妾,果真是不一般。”
惠妃走在后面,听到这句话,嘴角扯了扯,本来想插上两句,可转念一想吧,哪一次打压她到最后不是自己吃了亏?更是有一天晚上,代替她脑袋被扎穿了的是纸灯笼,这种非常不好的回忆盘旋在心头,惠妃心中一寒,抿了抿嘴,也不敢做声了。
当然这句话,沈妙行故意说的很大声,大声到前方立定,目光投来的傅淑蓉也听见了。傅淑蓉最终垂下目光,暗暗绞了一下衣袖。她身边的宫女名叫啼莺。啼莺小声唤她神智道:“娘娘?”
啼莺晓得她家娘娘伤心,可是她家娘娘是一个比起贤妃娘娘还要不争气的主儿,捏死一只蚂蚁的胆量都没有,更别说当面与那个风头正盛,也特别喜欢大张旗鼓的丽妃娘娘争什么宠了。
宫里的娘娘一旦没有争宠的本事,其实和废人没有什么区别,倘若再不受皇上待见,虽然在宫中也是有封号的人物,如果过的凄凉,其实连下人都会怠慢她们。
幸好德妃的父亲是曾经为先皇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镇国大将军,就这名声放出去,宫里的其他妃子们,也得忌惮她三分。偏生傅淑蓉生得胆小如鼠,一点儿没传得她父亲的爽朗豪气,啼莺难免叹息了一下。
否则的话,没准她们的娘娘还能争一争。
现在啼莺也就只能寄望于她们家的娘娘能早点在伺候皇上的时候,为他怀上龙子,产下个一儿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