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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惊失色。
有几个敏觉的人在皇上入水的一瞬伸手去抓，只捞到一些飞溅的水花。
喜子公公七魂六魄几乎被打散了，脸色忽白忽绿，刚尿了一腿的裤子接着又尿了一腿。
他离落水的皇上最近，身上理所当然地贱了最多的水花。
那些水花如同皇上身上流淌的新鲜血液，初被溅到，一股热辣席卷了他的全身。
“皇上，皇上？”他愣了半晌才有所反应，皇上已经淹入墨色深深的池水中了，和丽妃娘娘的情状一样，落水之后仅在池水表面漾了几圈涟漪，渐渐没了声息。
池边静悄悄的。直到有人突然吓得哭哭啼啼起来，才打破如此可怕的沉寂。
喜子公公突然意识到皇上就在自己眼前突然没了，而他作为内侍总管，平日侍奉在皇上身侧，如今劝阻无用，身后一双双眼睛都瞧见了，他刚刚没有拼了老命拦住皇上，倘若皇上也同五年前的答应一般，凭空消失，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太后娘娘以及皇上后宫的一众妃嫔们，非得千刀万剐他不可。
喜子公公声音哽咽，拔了剑，肩头一个血窟窿，直流血。他颇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心中正想着该如何同太后娘娘交差，惠妃便随同太后一道疾步来了。
众人见到两人，纷纷脸色刷白，下跪叩首道：“奴才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奴才叩见惠妃娘娘，惠妃娘娘千岁。”
太后和惠妃显然已经得到了一手消息，太后焦急道：“皇上呢，皇上在哪里？”
离她最近的正在叩首的一名婢女不敢答。
太后心火上涨，惠妃凶神恶煞道：“太后娘娘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婢女应声磕头，眼中乍现泪花：“回娘娘，奴婢，奴婢……”怎么说得出口皇上落水了？若是回答的不好，是要人命的。
见她支支吾吾的恼人心烦，惠妃指使两名太监将她拖了下去：“行了，别说了，直接拿下去赏她八十板子。”
八十板子？命好点的说不定能挨过去，若是命不好的，就等着直接死在棍棒之下吧。
被拖走的婢女初听到惠妃口中轻描淡写的八十板子已经昏了过去，两名太监架着她就故意在不远处受罚，以一个杀鸡儆猴的姿态令他们其他人都听着。
棍棒无眼，婢女刚晕了一阵，硬是给打的疼醒了。
惨叫声几乎冲天。
众人狠狠低着头，生怕下一个被点的正是自己。
太后默认了惠妃此番做法，并没有出声点评。环视一番众人，她发现喜子公公也在，虽然将头刻意埋得和其他奴才一样低，身上的高阶服侍深深出卖了他。
太后走到了他的面前，小喜子两眼一抹黑，模模糊糊地看清她鞋面上的花样，慢慢抬起头来。
太后道：“小喜子，你给哀家说说，皇上究竟去了哪里？”
她得来的消息很简短：皇后和丽妃产生了争执，丽妃落水了。
除此之外，细节之处，别无其他。
惠妃瞧不见皇上，自然也很焦躁，问了靠近身边的好几个奴才，都只会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杀鸡儆猴都用上了，效果竟然甚微。
惠妃骂道：“都是一帮饭桶，出了事情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
接着给太后顺了口心气，惠妃道：“母后呀，皇后娘娘也不在这里，说不定皇上现在与皇后一处呢。咱们就不要太担心了。”
太后重重喘了几口气，也想相信事实真相确实如惠妃说的那样，然而皇上是她一手带大的，皇上的倔脾气只有她知道那有多厉害。江胤之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拦不住。
江胤之会突然抛下落水的丽妃不管，和皇后“私奔”去了？
怎么可能。
再说这些奴才的反应也太大了一些。若非事态严重，怎会如此？
太后道：“惠妃，你也不要劝哀家了。皇上现在，现在……”她看了一眼那个池水，阳光照不清其中真相的墨色，五年以来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心想：“真是要人命，为什么会是在这里？当年皇后逼死孟答应的地方，正是哀家处理的那件事情。”
太后道：“小喜子，你跟着皇上那么久，皇上去了哪里，你就一点不在意吗？你这是玩忽职守？”
头上扣了一顶“玩忽职守”的高帽子，喜子公公这时候才敢壮胆对其道：“奴才对天发誓，奴才对皇上忠心不二，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惠妃道。
喜子公公慌张道：“求太后娘娘不要怪罪。”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说吧，哀家准了。”
喜子公公面容哭丧，心里道：“丽妃娘娘这个要人命的讨债鬼，这下真是害死奴才了。”
他咽了口唾沫，道：“皇上，皇上在下面呢。”
他的肩头渗血，艰难地挪动身体，用手指指那池塘，为了加深自己的说法的可靠。
太后注意到地上的软剑，神色凝重。
“什么，皇上在下面？”惠妃惊恐。
显然她也知道五年前闹鬼的事情，不过孟答应的事情她只耳闻过，未曾经历过。惠妃与丽妃、陈宝林都是同一届的秀女。康国每三年一次大的进宫选秀，江胤之在位八年期间，恰好经历过两回选秀，这惠妃与丽妃正是在第二次选秀当中脱颖而出。德妃与贤妃则更早些时候。丽妃用三年时间高升至妃位，惠妃因有雄厚的背景与太后娘娘的撑腰，顺理成章地被封为“惠妃”。
事情发生那年，惠妃与丽妃都尚未入宫。自然只能从他人口中听闻，而没有亲身经历过。
但是此事是不能叫人乱谈的话语，已成了宫中一大禁忌。江胤之平日最恨的，也正是这些无聊端生的闲言碎语与怪力乱神之说。
惠妃虽然晓得池塘其中闹过古怪，并不知道其中厉害。但是既然丽妃落水了，她必然得来看看，万一丽妃落水落出个什么毛病，她也好第一时间准备好贺礼去她宫中庆祝一番。
倘若落水落出条人命，那更好呀。省得她费神再想计策去对付了。
但是皇上也在下面，形势就不一样了。
惠妃满脸惊疑不定，再次向小喜子确认：“你说皇上在哪儿？”
喜子公公怕是担心她们没有听清楚，抖着嗓子把声音说得更大了：“皇上，皇上跳入水中去救丽妃娘娘了！”
太后听闻消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什么？皇上居然跳水里救丽妃？”天呐，简直是不敢相信。惠妃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皇上跳入水中救丽妃去了？”
小喜子哭丧着脸道：“没错，奴才是这么说的。皇上救丽妃娘娘去了。”
得到的惠妃的反应是：“不可能！”
太后脸色煞白。
惠妃心道：“谁的命都没皇上的命重要，皇上怎么可能无视自己的性命攸关，他的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惠妃拉来一个就近的奴才，问了同样的话。
那奴才见惠妃严词厉色，不敢答得虚假，一五一十地说道：“喜公公说的对，奴才们都见着了，皇上确确实实跳入水中救丽妃娘娘了。”
“皇上怎么能……”跳入水里救那个和宦官偷·情的贱女人？
惠妃气得不轻。
太后缓了一口气，终于好些了。她道：“皇上也真是，也太胡来了！”
没见皇上对哪个女人如此疯狂过。命都不要了。太后更加笃定，丽妃这个女人，不除不快。
惠妃道：“皇上身上有伤，不能沾水，你为什么不拦着皇上？”
喜子公公不得不叫屈：“回惠妃娘娘的话，奴才拦了，也对皇上说了，江山为重，丽妃娘娘怕是已经命殒池塘了，救不得，也没法救。皇上不同，他是九五至尊之躯，身体为重，前些日子刚刚火场脱身，自然是要好好养着身子的。哪知道，哪知道皇上不听奴才的话呀。”
惠妃声音尖锐道：“不听？怕是你这个狗奴才没有好好恪守奴才的本分，没有好好拦住皇上吧？”
太后也认同道：“倘若你真的有心拦住皇上，皇上怎么会落水，怎么会落水？”
喜子公公真觉自己挺冤枉的，但是太后与惠妃齐齐这么认为，他哪里能顶嘴？只道：“太后娘娘您要相信奴才。奴才自幼跟随皇上，哪里能见着皇上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奴才拦也拦了，劝也劝了，皇上就像失了心智，一听丽妃娘娘落水，谁人的话都听不进了。”
“说来说去，又是这个丽妃作祟。”太后暗暗咬牙，见小喜子不似作伪的模样，想到前几日皇上从火场里出来，与丽妃一齐针锋相对他们众人，的确像是丽妃给他灌了不少迷魂汤。
恰巧惠妃添油加醋道：“臣妾也认为，以皇上沉着稳重的为人，不会仅凭自己意志做这种荒诞的行为。”
三日之前皇上竟然深入火场险境试图救出丽妃，此番作为就够让人诟病的了，如今又生事端，皇上三番五次去救丽妃，视自己的性命为胡闹，还怎了得？
后宫里倘若再容下丽妃这个女人，皇上的性命、康国先祖打下的江山迟早不保。
太后仔细思索了一番，越发认同自个儿侄女儿说的话。
太后道：“此等妖女，正是为祸天下的存在，假使还能被救活下来，必须立马除掉，斩立决，不能拖拉。”
本还想再找点理由刺激刺激太后娘娘一番，没想到丽妃自己主动撞上来了。且不说她还有没有命活过这一次，就是活过来了，也离死期不远了。惠妃也道：“自然是要除的，否则时时刻刻都要危害皇上的性命。她有颠倒是非，妖言惑众，蛊惑众生的本领。”
太后闻言后，眉头深锁，狠狠盯着远方，觉悟更浓：“后宫之中，有她就没有哀家，有哀家就没有她。”
“康国，没有她这个妖妃立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