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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五月二十八日，今天是妈去世的第二天。早上，我和大姐四点起来，替换姐夫们睡会儿觉。我靠在碗橱上，默默地看着再也不能醒来的妈，泪水滂沱。大姐也痴痴地盯着妈，静静地伤心难过。二姐她们也起来了，给妈烧纸。
五点钟，按我们当地的风俗，要开门哭了。我们终于又可以跪在妈的灵前放声大哭了。“妈，您临走时不让我看你，您知道吗？三闺女心里有多憋屈呀！下辈子妈是不是不认我啊？妈，下辈子三闺女怎样去找你，找不到怎么办啊？妈——”我一声声凄惨地追问着再也不能答应我的妈。“妈，你怎不心疼我们，扔下我们就走了。”“妈，为什么不再陪我们，不让我们守你几天尽尽孝心哪！”我们哭天抢地，裂肺撕心，悲凉彻骨。
七点十分，殡仪馆的车准时来了。主理丧事的大哥让我们儿女退到门外，不让家人看怎样给妈装进黄色的简易棺椁里。当我看到妈被四个人缓缓地抬出门时，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凄厉地哭喊着即将离开家的妈，椎心顿足，死命地跪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表哥和侄子用力把我拖起，我拼命地定在那里，哭喊着不肯退后一步。只听理事的大哥焦急地喊表哥快点把我架走，我便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呼唤着“妈——你不要走啊！三闺女不舍得妈——”我被表哥他们强拉硬拽地一步步后退，眼睁睁地看着妈被抬上了车，我的心滴血如注，我的泪如暴雨飞瀑。
车子开动了，两拨喇叭交相为妈吹奏送行，凄凄切切，寸断柔肠。我们乘坐的护送妈的二十一辆高级黑白色轿车一字前行，庄严肃穆。
到了殡仪馆，仪式开始了，我要为妈做悼词。我悲痛欲绝，好担心自己到时会声音哽咽，泣不成声。我竭力地控制自己，努力调节自己的心绪，字字铿锵，句句动容：
妈妈呀，妈妈！您就这样静静地走了。临别前没能说上一句话。如今亲人悲痛欲绝、撕心裂肺的哭喊，您还能听得见吗？我们尽管千呼万唤，嗓子哭哑，泪水流干，却仍唤不醒、叫不回、留不住您——我们亲爱的妈妈。
妈妈，无论过去的日子多么艰辛，都不曾把您柔弱的肩膀压垮，您含辛茹苦把六个儿女拉扯大。您对我们的恩情比天高，似海深。您温良贤惠、勤俭持家、懿德行范。您隐忍宽厚、屈己待人、宽容慈爱。您的一生卑微，饱尝千辛万苦，以坚强的毅力与病魔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抗衡。您的一生承载所有的委屈和无奈，全都为了爱，全都为了我们这个家。
妈妈，请您放心吧！您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无论您去哪儿，都是您温暖的家。妈妈，请您带上亲人的祝福和祈愿，安心上路，我们都将保佑您长眠安息、含笑九泉！
妈妈，您安心走吧！不要再有任何牵挂，儿女们会更加团结，呵护咱们这个家，照顾好爸爸。妈妈，您放心去吧！孩子们会永远记得、怀念您——慈祥的妈妈！在去往天堂的路上，祝您一路走好！
妈妈，可敬可爱的妈妈，来生我们一定要重做您的儿女，您也一定要再做我们的好妈妈！
妈走了，妈的血肉之躯化成了一堆白骨，哥把妈的骨灰抱回家中。多么残酷的现实，活生生的妈从去医院到离世仅仅给我们十天的时间。妈匆匆地走了，带着对亲人的牵念与留恋永远地走了，留给我们的是刺心刻骨的伤痛。
晚上，我和小妹夫分别登上大门外西侧高高的站台，我为妈做完悼词后，小妹夫饱含深情地为妈做祭母辞：
维壬辰年闰四月初七，慈母仙逝。儿女椎心泣血，哀苦悲痛，为母吊之：
悲哉痛哉，肝肠欲断。生死离别，再不负面！
草木含悲，旻天昏暗。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从今而后，子女哀怜。进门呼母，无人应言。
忆其平生，节约勤俭。历尽艰辛，任劳任怨。
含辛茹苦，五女一男。恩泽四代，懿德行范。
和邻睦里，能忍自安。热衷厨艺，爱幼贤良。
清苦半生，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五福齐全。
熟知晚年，癌魔病缠。顽强抗争，无力回天。
木能茂盛，依赖根本。水之长流，感恩其源。
只身来秦，举步维艰。多蒙关照，恩重如山。
深恩未报，甚感惭愧。叩拜祈祷，天堂安然。
呜呼苍天，如此无情。速而夺命，交于清风。
茫茫大地，何故多情。早早将母，揽入怀中。
言之有尽，情之无终。天堂路坦，愿慈安行。
小妹夫字字情，声声泪，情真意切，感天撼地，令亲朋好友泣不成声，令围观的众人垂头掩泣。
两拨乐队轮流为妈做夜。妈生前不喜欢办丧事时乐队蹦蹦喳喳，欢歌劲舞，并特意交代到时候不让乐队跳流行舞。妈喜欢听刘巧儿、小二黑结婚之类的评剧，可他们都不会。于是外甥请的乐队为妈唱红歌，一对双胞胎姐妹唱的红星歌令全场轰动，妈要是能听见也一定会非常喜欢。两个乐队使出全身的解数，互不示弱，场面异常热烈。本村的和外村的人们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对门及左邻右舍的墙上、房上都站满了人。本来为妈做夜预计十一点结束，可由于整场气氛持续升温，所以不得不再延长半小时。
十一点半了，两个乐队开始轮流为妈哭七关。我们跪在大门外，哀戚的音乐，动情的哭诉，字字泣血，声声催泪，更让我们寸断肝肠，泣不成声。撕心的痛，极度的悲伤，使我哭得头昏目眩、手脚冰凉，外甥把险些摔倒的我用力扶起。
夜里，我们轮番为妈守灵，只为能多把睡着的妈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