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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出了院子,顺着门口的车队,直行到了队伍中间的空位停了下来。
永忆钻出车帘,站在车辕上对在车队前头与巫桀交谈的阿福喊道。“大兄,我们来了!”
“知道了!”阿福挥了挥手,向着巫桀躬身一礼,扬着唇角,快步走到了马车旁。
看着阿福的神情,永忆笑眯眯地蹲下,视线与阿福平齐,极小声地道。“大兄,你可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么?”
“算是个好消息。”阿福对着永忆挤了挤眼,回头朝着车队后头看去,深深地看了眼那些还在忙碌的婢仆,他笑容转冷,小手一撑跳上了马车。
兄弟俩牵着手进了车厢,阿福刚刚坐稳,外头拂右远远地一声高喝,车队缓慢地移动起来。
出了这村庄,带头的马车一拐,直向着后头的丹霞山上行去。
越是近了山头越是寒冷,走到红日西斜时,众人在接近山顶的一处搭着木质高台的平地处停了下来。
卸下了车上的东西,马车纷纷掉转车头下了山去,留下的仆从布置好了场地,也纷纷走下了山头,转眼间便只剩下了公子成一家和巫桀拂右。
空地上新搭起的祭台四周架着火盆,祭台前红布盖着的庞然大物在风中微微摇晃着,仿似里头有活物一般,摇动的火光下,那红布上光影飘摇,十分可怖。
看着那随着山风晃动的红色巨物,永忆不由往叶子仪身后缩了缩,小手抓紧了她的衣裙。
叶子仪回头看向永忆,却是刚要开口,身子晃了两晃便倒了下去。
公子成正站在她身侧,见此情形赶忙伸出手捞起了她抱在怀中,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急急地问巫桀道。“大巫,子仪她……她……”
“今日便是夫人寿尽之时,王上,若要施法,便快些吧,昏时一过,你与夫人,便要天人永隔了。”巫桀说罢,吩咐拂右道。“带两位公子下去罢。”
拂右看了眼公子成,低头抱拳道。“是。”
阿福牵着永忆的手等在一旁,两人都是心急如焚,舍不得离去,拂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听桀道。“一盏茶,你们只有一盏茶的时候,速去!”
“娘亲!呜……”听到这一声吼,永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阿福也是站着不动,两个孩子根本不管拂右的劝说,反倒向着母亲凑了过去。
“拂右!带他们走!”公子成低喝了声,侧头一盯拂右,那眼神既含着苦痛,又冰寒冷彻,拂右被他看得一凛,上前抱起两个孩子,扛在肩头便向山下飞奔而去。
“母亲!”
“娘亲!”
“母亲!!”
“娘亲!!”
……
阿福和永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越来越远,公子成打横抱起叶子仪,直向着那三尺多高的木质祭台行去。
山风呜咽,吹得叶子仪长发飞散,她就像是个没有生气的娃娃一般窝在公子成怀中,没有半点声息。
把叶子仪放在西面的一处凸起的地台上,公子成缓步走到东侧与她对头的地台边撩衣躺倒,巫桀大步向前,下了祭台,走到那红布盖着的巨物前,一把扯下了那红色的缎布。
红布随着山风飘去,露出下头一片耀眼的金色鳞片。
臣蛇被人盘固在一人来高的木柱上,蛇头搭在柱顶低垂下来,薄暮下,那两只眼睛直是灼灼有光,如同活着一般,看得人打从心底发颤。
巫桀一手扶住那小缸似的蛇头,另一只手执了把寸许长的黑色刀刃,对着那蛇头的两眼便划了下去,两声极轻的‘叭叭’声过后,蛇眼处的硬膜裂开,掉出了两颗鸽蛋大小的幽黄珠子。
巫桀眼疾手快,把那两颗珠子接在衣袖,兜着那衣袖快步走回了公子成与叶子仪中间的一处云母台面前。
把那两颗珠子抖入台面上盛了清水的玉盘内,巫桀分别在两人头上取下一根长发,揉在掌心,低低地吟唱起来。
随着巫桀的吟唱声响起,忽然之间山中的风一住,火焰都没有了一丝摇晃,平静得仿佛如在室内一般。
把手中的发丝揉作两团,巫桀忽然双手一张,那两团黑发徐徐落入盘中,与那蛇眼的两颗珠子各自缠在了一处。
巫桀闭着双眼端起那玉盘,一边挥洒着盘内的清水,一边围着公子成和叶子仪旋转舞蹈起来。
清水落下,在地面映出一片幽幽的微黄色光芒,巫桀转了一圈,把那玉盘又放回云母台上,身子一纵跳出圈外,双脚在祭台上一点,一个空翻翻到了那大蛇身前。
动作利落地扶起那蛇头,巫桀把那蛇腹一划,伸手探了进去,取出一枚淡金色的物什,张口便吞了下去。
吃了那东西,巫桀缓缓睁开眼来,那一双原本奇亮的眼中,竟似有金光闪动,他半点也不犹豫,身子一跃,如一只鸟般掠上了祭台。
站在云母台后长啸了声,巫桀双臂朝着天空一伸,突然大声念起咒语来,他沙哑的声音在这一方天地回荡,一声声直击人心,仿佛能震颤灵魂。
随着巫桀的咒语越念越快,原本只有几丝云彩的空中忽然乌云密布,直遮得那霞色都不见了踪影,转瞬间,天地间黑沉得如同深夜,除了这祭台,再无一丝光亮。
地上散发着莹光的水痕慢慢腾起一层淡淡的金色雾气,那雾气如同一道墙面一般将叶子仪与公子成围在当中,如同个八字形缓缓流转。
光雾相交处,云母台上的玉盘内两颗珠子陡然大亮,直映得那白玉的盘子如同明灯,巫桀收回双手,拿指甲划破了右手中指指尖,滴了两滴深红的血珠在盘中。
随着那血珠滴入,玉盘内的两颗珠子几乎同时将两滴鲜血吸了进去,转眼间,那黄色的珠子中间透出一点血红,珠子发出的光亮也变成了妖异的红色,引得那金色的雾气快速旋转起来。
雾气如同涌动的浮云,在两人身侧打转,叶子仪的黑发被那光雾撩起,莹莹的光亮直渗入了她发间,慢慢浸得她长发一片淡淡的金色星光。
那一头的公子成也是一样,长发披散开来,直被那旋转的雾光带起,莹莹地沁满金色的光芒。
巫桀闭着双眼,嘴唇极快地蠕动着,一串串模糊的音调自他口中传出,沉沉地扩散开来,直是能听到回声。
天空的乌云越聚越多,沉沉地压在头顶,直似是要向着地面压了下来,祭台外风声呼啸而起,打着旋直冲九天!
林地中,握着金簪的秋姬躲在树丛中,看着这妖异的一幕,直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她眼中满是恐惧地看着正在施法的巫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转身就要逃跑。
“秋姬,你配不上阿成。嘻嘻,你这个妇人,真是活该!”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秋姬一凛,她看着祭台上慢慢浮起,还在昏迷的叶子仪,直是牙齿打战。
“秋姬,你活该受罪,自取其辱!”
“王上……不,我没有,我没有,我……”秋姬狠命地摇着头,她缩作了一团捂住耳朵,不住地叫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呵呵,秋姬,你真是可怜啊,你什么都没有了,真可怜啊,呵呵……呵呵呵……”
不管秋姬把耳朵捂得多紧,叶子仪那带着嘲笑的声音依旧在她脑中回荡,她不知所措地抬眼看向那祭台,却见叶子仪和公子成正浮在半空中纠缠在一处,两人耀眼的白,直是刺得秋姬双目巨痛,气恨之极。
“你们……你们真是无耻!荆妩,姜成!你们欺人太甚!”秋姬红着双眼,直是泪流满面,看着在公子成怀中媚笑的叶子仪,她咬牙道。“荆妩,是你和姜成毁了我,现在又当着我的面快活,我不放过你们!绝不放过你们!”
喃喃地叨念着,秋姬慢慢坐直了身子,她盯着那欢笑着的两人,抖着手拧动了那簪子上的机关,随着秋姬拧动,立时一根寸许长的铁针便伸了出来,那铁针的尖头在火光下闪动着幽蓝的光芒,冷冷的微光,直是让人看着生寒。
秋姬扶着身后的树干站起身来,她两眼紧盯着浮在空中的那两人,紧紧地攥着手中带刺的金簪,一步一步向着祭台走去。
林地外,猛烈的狂风卷起秋姬头上的包帕,直直吹向了空中,她散乱脏污的长发在风中乱舞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直是瞪得要裂了开来。
顶着狂风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祭台前,秋姬仰头望着那空中纠缠的人影,举起手中的金簪,直向着公子成玉白的手臂刺去!
火光映着那带着蓝光的金簪,风鼓动着秋姬脏污的衣裳,她双手费力地握着那金簪,直刺入了他手臂深处,看着那溢出的血色,她眼中渐渐有了神光,唇角也缓缓扬起。
“王上,是你逼我的,呵呵,是你,是你逼我的!”
猛地将那金簪一抽,秋姬阴狠地看向一旁还在嘻笑的叶子仪,扬起双手,直向着她刺去!
看着金簪没入叶子仪胸口,秋姬大笑着后退了一步,任凭狂风吹着她几欲倒地,仍旧不肯离去,只是眼中满是恨意地盯着眼前这两个痛苦挣扎,让她恨之入骨的人。
风,越来越强,越来越烈,直是如利刃一般,在她脸上开出一道血口来,秋姬仿似未觉,她依旧盯着那两个越来越模糊的人影,一脸木然神色。
“轰隆……”
半空中突然一道亮紫色的闪电划过,隆隆的雷声紧跟着响起,仿似就在耳边,直震得人双耳生疼。
秋姬如同惊醒了一般回过神来,再看那祭台上的人影,不知何时化作了一片金色的光雾,转眼间便将秋姬裹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