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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忆长得真讨喜呢,阿成,他长大一定像你一样俊美。”叶子仪抱着永忆,看着他那红彤彤的小脸儿,越看越爱,忍不住伸手轻抚了抚他乌黑的胎发。
“甚丑,哪里俊美?”公子成有些嫌弃地抿了抿唇角,皱着眉盯着永忆看了一会儿道。“这小儿好似只没毛的猢狲,怎的不似我,也不似你?”
“他才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呢,要看也要长开才能看出来吧?你真是!我们永忆哪里不好啦?我的永忆,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呢,哼!肯定比他的兄弟都要俊美!”
叶子仪朝着公子成皱了皱鼻子,对于永忆的亲爹吐槽儿子长相的事嗤之以鼻。
“兄弟?”公子成挑眉,脸立时沉了下来。“生他一人便要了你半条命去,不生了。”
“你看永忆多可爱,我可还想要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呢……阿成,你说不生是什么意思?”
叶子仪睨着公子成,忽然一挑眉,倾身凑到公子成耳旁,小声在他耳边道。“阿成,你不会是看见永忆出生,心中起了芥蒂吧?难道你……不行了?”
公子成气结,瞪着吐着舌头一脸贼笑的叶子仪,半天没说出话来。
一旁的阿美早捂着嘴儿面壁偷笑去了,阿枝把手中的铜盆放到一旁,语调平平地道。“无妨,我族中有医男子不举的圣药,夫人若是要用,尽可开口。”
“噗!”阿美再也忍不住了,低着头跑了出去,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一阵大笑。
佩娘和那正在擦舱壁的婢子也是忍得辛苦,满屋子的人,只有公子成黑着脸瞪着偷笑的叶子仪直咬牙。
似是很满意公子成的反应,阿枝当先不紧不慢地端着水盆走了出去,佩娘和另一个婢子紧跟着也出了门,转眼间,舱内便只剩下叶子仪一家了。
盯着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叶子仪,公子成没好气地道。“要笑便笑,何必忍着?”
“噗!”叶子仪倒是从善如流,真地笑了起来,她越笑越是大声,直到永忆哼哼着抗议了,这才勉强停了下来靠进公子成怀中。
“怎么,笑够了?”公子成不高兴地睨着她,淡淡然的脸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表情。
“嗯。”叶子仪在他肩膀蹭了蹭,轻声道。“阿成,为何稳婆死了,你不曾叫药老前来?”
“本是想叫的,可药老伤了头,晕迷着,一时动弹不得,若是不然,我也不会知晓妇人生产竟如此可怖。”
公子成说着话,把叶子仪又搂紧了些,他声音微哑,似乎还有些余悸未平。“阿叶,方才我真怕你再也醒不来了,我不要孩儿了,只永忆一个便够了。阿叶,我实是怕了。”
“还说我痴呢,你也是痴,为你诞育孩儿,我心甘情愿,巴不得多生几个这样可爱的儿女呢,阿成,我知你疼惜我,可这是人生常事,一切但凭天意,人意在次,上天赐下多少孩儿,也是要看福报的,你这样可不好哦,再说了,我可是舍不得你温柔待我的模样呢。”
叶子仪这情话说得露骨,公子成也不再纠结,他舒了口气,在叶子仪发间轻轻一吻道。“诡辩。”
“我这是实话实说啊。”叶子仪温柔一笑,她轻拍着怀中的永忆,眼神中满是慈爱。
舱外江风乍起,吹皱了水面,月影飘摇在如墨的江面上,模糊了一片星光。
……
天康二十一年,初秋,大梁郧帝驾崩,太子辟为王,诸国来贺。
初秋的大梁依旧一片繁华,因着新王即将登基,前来相贺的各国使臣齐聚梁都,各地官员家眷蜂拥而至,一时间建康城中摩肩擦踵挥汗成雨,倒是比一年前更热闹了许多。
建康城主街道上,一辆黑缎马车随着车流人海缓缓而行,那车比平常的马车宽大,帘布也裹得密实,外人想要窥视车内,根本连个边缝都没有。
马车四周都有侍卫围着,车后的队伍也有三四丈长,这样行来,可谓是浩浩荡荡,引得不少路人猜测。
穿过热闹的街市,进了东城的城门,四周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叶子仪伸手便要去揭那帘帐,却给公子成瞪着,愣是没敢上手去揭。
“阿成,都闷了一路了,咱们开会儿帘子透透气好不好?”
“药老不许你沾风近寒,待永忆过了满月再说。”公子成坐在车内的小几后,一边拍着身旁的永忆,一边看着桌上的一叠消息,容色淡淡地,完全不理会叶子仪的乞求。
“不就还有两日么,我都养了这么长时候了,可以了吧?再这么下去,我都快闷出病来了。”
叶子仪上前小心地摇了摇公子成的手臂,却不想这一动,惊动了正迷糊的永忆,小家伙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母亲,看得叶子仪心头一软,伸手便把他抱了起来。
“永忆似是饿了,你抱他一会儿,下了车到殿中喂他罢。”公子成说着话,收起桌上的竹简纸片,挪到叶子仪身旁挨着她坐了,看着在她怀中咧着没牙的小嘴儿笑得欢快的永忆道。“这些时日变化甚大,胖了。”
“那是自然了,一天吃八顿,也不知他怎么这么能吃。”叶子仪伸出手指在永忆眼前晃了晃,那小家伙伸出白胖的小手,一下抓住了她的手便向嘴中送去。
一旁的公子成见了,眉头微皱,他把叶子仪的手一拉,抽离了永忆的小手道。“啧!这小儿怎的什么都送进嘴里?”
“他才多大,知道什么啊,我们永忆饿了,是不是?要吃饭饭喽。”
叶子仪在永忆额上亲了下,灯光下,亮晶晶的口水印在永忆饱满雪白的额上,弄得他直是‘啊啊’地向着叶子仪伸手晃个不停。
“好了,你莫要再抱他了,去躺一躺,久坐也是不好。”公子成说罢,把永忆接到怀中,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儿,直看得永忆不满地撇起了小嘴儿。
叶子仪看着两人的模样,忍着笑倒在了马车的软垫上,她侧躺着看着公子成道。“十九该到宫中了吧?你说这一回公子辟没有杀成十九,会不会再对她不利?”
“我已告诫十九不要来府中了,辟若真想嫁祸于我,或会寻十九下手,她在宫中还安稳些,我那舅母贵为梁后,不会由着辟胡来的,且放宽心。”
公子成轻拍着永忆,望着叶子仪黑亮的眸子,淡淡一笑。“怎么想起十九来了?”
“这一回来大梁,我最怕的就是十九出事,现在虽然她回宫里去了,我这心里却是不甚安生。”叶子仪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一阵清亮的嗓音响起,听到这声音,她赶忙住了口。
“拂右!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公子可在车内么?”
公子成看了眼叶子仪,把手中的永忆递到她怀中,吹灭了几上的烛火,把一侧的厚帘一拉,起身低头到了车厢前半边,将叶子仪母子藏在了车帘后头。
“子瞻!”马车停了下来,车辕被人在外头敲得砰砰作响,公子成弯身出了马车,迎面就见公子姣那敷满铅粉的雪白面容正满脸喜色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公子成容色淡淡地下了车,站在车辕旁的公子姣一见他,立时扑了上来,一拍他胳膊,笑得很是开怀。
“今日宫中有宴,闲得无趣便去看看,子瞻,七日后就是大典了,你怎么如今才来?难不成是特意来观礼的么?”
公子姣把公子成上下打量了番,笑道。“听闻你立了个天大的功劳,灭了弱魏,可是真的?那齐王真要立你为太子了么?”
“尚未定论。”公子成看了眼天色,淡淡地对他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先去宫中饮宴罢,改日再到你府中相谈。”
“哎呀,那劳什子的宴席有什么好去的,走走走,去你府上,今日定要与你一醉,好好叙一叙别情!”公子姣一拍公子成的胳膊,拉着他便要往公子成的马车上去。
公子成哪里能让公子姣上他的车?当下抬步,向着公子姣的马车走去,公子姣也不计较,开开心心地跟在公子成的身后,奔着自个儿的马车行去。
叶子仪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却不想怀里的永忆在黑暗中不满地哼出了声来,听到小家伙小猫似的哼声,叶子仪赶忙把手指塞进他嘴里,止住了永忆的哼声。
马车重又驶动,隆隆的车轮声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叶子仪抱着孩子倚在车壁上,望着眼前虚空一般的黑暗,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尽管已经和越人做好了安排,尽管公子成把她们母子守得风雨不透,她还是没法放下心来。
贞夫人投靠了公子辟,她的身世会不会成为贞夫人的筹码,她完全不知道。
即将为王的公子辟会怎么做,这是她最担心的地方,公子成能斗得过阴险的公子辟么?她们母子要怎样才能安全渡过在大梁的日子?所有的问题,现在都没有答案。
“呼……”长长地吐出口气来,叶子仪轻拍着怀中的永忆,听着隆隆车声,盯着那眼前的黑暗怔起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身忽然一震,马车停了下来,叶子仪听着外头的动静,慢慢挑开了车厢内隔断的帘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