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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黑如空洞,今夜没有月色,稀疏的星光时隐时现。屋内的烛火因风在摇曳着,那上下跳动着的烛光倒影映在静悄悄的院中,也映在仲词与星辰的身上。
星辰一袭青翠罗裙,黑发垂至腰间,倾城的容貌未曾改变,只是眸中少了以往的光华,回首再望去,似此星辰非昨夜。
那时候,他们时常这样并肩坐着,眼前是杨柳依依,落叶随风飘零,春/色盎然,他含笑轻语,她闻言扬起袖子掩嘴轻笑,他满眼都是她,而她,满心想着的却是旁人。
如今,再一次并肩而坐,花凋零,人消瘦,没有笑容,剩下的只有现下的凄冷光景,不过短短一载,物是已人非。
坐了半刻,星辰身子后仰,泛红的眼睛眨了眨看向仲词,她问:“你有怨过我吗?”一声不吭弃轿而逃,她想,无论是谁都会怨的吧。
“怨?”仲词看了眼夜空,然后轻轻道:“也许怨过吧。我原以为两年已足够了解你,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知,比起怨你,更在意的是我当真无法得到你的信任?婚约之事,你若不愿,我不会勉强于你,可你却只字不提。”
他轻飘飘的话语落入星辰耳中,星辰愣了愣,而后垂眼看着月影道:“你很好,就是太好了,好到我挑不出任何瑕疵。”两年来,他的无微不至,每每看到那张带笑的脸庞,会有一丝愧疚,会有一丝眷恋,哪怕这眷恋只有短暂的一眨眼,也可以使她无法心安理得。
“不回去吗?”仲词微微低下了眸子:“他们一直在等你回去。”
“回不去了。”星辰的声音渐渐变小:“我没脸回去见他们,也不能再见他们了。”
见仲词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她顿了顿,面上一丝苦笑,唇畔微动,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松了口气:“我记得你有说过,闽海临近旁有个小镇,那里虽小,但依山临水景色优美。”
闻言,仲词沉默片刻,道:“元瑶镇,那里尤其是春日里,山林里花影缤纷,只要看上一眼,就怕你再也不舍离去。”当初只是随意一说,竟没想到她还记得,而现在看似打趣的话语却夹杂着苦涩之味。
“我想去那里。”她说:“娘的眼睛一日不如一日,我用了好些法子都不管用,城里的大夫说这是少时落下的毛病,怕是治不好了。”星辰想离开,想要带着方母离开这里,去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所以她想起了仲词同她说过的那一处。
仲词又是沉默了少许,而后侧头看向星辰:“也好。”短短的两个字,其实他还想说更多,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星辰苦涩一笑,身子后仰抬头望着夜空,将眼眸缓缓阖起。
一旁的仲词敛衣而起,他微微侧身,窗户前的两个身影立刻缩了回去,他摇头:“回屋吧。”
闻言,星辰颔首起身离开,绕过水井推开了方母那屋的门,而后看了仲词一眼后将门轻轻关上。
戏看完了,白小葵同来悄对视一眼,耳边听见仲词淡淡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两位看得可还尽兴?”
“尽兴......”一时嘴快,来悄连忙改口:“不尽兴......”想想也不对,转而偏头看向沉默是金的白小葵:“有两扇窗,你偏偏要同我挤在一块,原本才不会给发现。”
恶人先告状?白小葵气得就差脚踩着七色祥云升天去了。“方才明明是你非要同我挤在一块,这下倒好,还全怪到我头上来了。”说完还不忘拉个人证:“莫非你说是不是?”
莫非自始至终坐在衣柜旁,身子倚着灰白墙面上,胖兔子也至始至终在他的怀里酣睡。见他迟迟未开口,白小葵不厌其烦催促,催促了四五声后,莫非终点点头,白小葵回头一傲:“你瞧。”
来悄不服,鼻子轻哼了哼:“他当然要帮着你呀。”说完又低嘀咕了一声:“不帮着心上人,难道帮着外人吗?”
“那是!”白小葵双手一摊又一傲气,然,傲着,傲着,便说不出话来了。
可能是因为屋小的关系,再加上来悄那摇晃的大尾巴,这里目前空气稀薄。
白小葵牺牲了自我,乖乖钻进了胖兔子身子里,本想着要去角落里缩到天亮,只是莫非始终抱着不肯撒手,她蹙眉怒瞪后将下巴搭在莫非的胳膊上,望着来悄那左右摇晃的尾巴,打了个哈欠,阖眼进入梦乡。
第二日是一个阳光明媚,说来,此事也已告一段落,莫非知仲词暂不会离去,于是将胖兔子交还于他,带着白小葵先行离开。
来悄吩咐了星辰几句,撅撅嘴也转身离开。
“谢谢。”
听到声音,来悄又扭回头,耸肩:“谢谢还是免了,要是哪天你想起我了,就带点好吃的来郊外找我。”
阳光划破清晨的雾,它撒下的浅浅阳光映在树梢上,一阵风吹来,脆弱的树梢从中间折成两段倒挂着,就在欲坠不坠之时,有人将它拾起。
即使折断它依旧可以很美吗?
重要的是要如何来看待它。
来悄在顶好的阳光下迈步走着,沿着东街集市没走上两步,她停步回头:“你究竟要在后面偷偷摸摸多久?”
那个躲在墙角的魁梧身体真是再显眼不过了,见事迹败露,只得探出脑袋干笑了笑。
黑幻成人形依旧高大魁梧,他走到来悄面前站定,挠挠脸解释:“我就不放心你,怕那两个道士欺负你。”
谁欺负得了她?若是平时,来悄一定从头数落他一遍,但现在实在没这个力气,于是双手一伸命令道:“抱我回去。”
“不,不好吧?”黑脸涨得通红,嘴里说着不好,可双手倒挺诚实地将来悄抱起,才刚抱着走了两三步,手心都已溢出了好些汗。
来悄忍不住偷笑,她问:“你没生气?”
“生气什么?”
“逃婚咯,我都听见了,你身旁的那个小六,它总是在讲我坏话。”
“小六它就爱瞎嚼舌根,再有下回,我定把它的舌根连根拔了。”说完,黑还不忘表明自个的一片丹心:“你逃婚十次,哪怕是一百次我都不会生气。”
来悄嘟囔着的脸突然咧嘴一笑,她用手盘弄着黑身上那件粗糙的衣料,自言自语道:“难怪她那么喜欢被人抱在怀里,原来倒也还不差。”
黑不明白:“你说谁?”
来悄晃了晃脑袋,将脸埋进了黑宽实的胸膛里,乐呵呵道:“那个笨笨的鬼。”
此时,白小葵只觉背后一凉,回头望了望再扭回来,莫非问她怎么了,她摇头。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要快些,大概是因为拉车的马休息了一宿现精神饱满。颠颠簸簸,马车内一路无话,白小葵谜一样的安静,莫非也不知道她现在又出神的想着什么,于是一直望着。而那个视线让白小葵好不自在,她并没出神的想什么,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总觉得去了一趟郦陽城,自己应该是做错了些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否则,为什么心里这么忐忑不安?
乱了,乱了,马车在上京家门口停下,跟着莫非下了马车,心中还在思忖,结果一脸直直撞上了莫非的后背,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大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二位回来了?这两日去了哪里?”
猛一抬头,错开莫非的身子望过去,白小葵不禁出声:“岁憧?”
院内,岁憧和小神正下棋对弈,这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见莫非和白小葵脸露疑虑,他便爽朗一笑:“不知可否借住些时日?”
小神将蹄中黑子狠狠落下来,接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句:“恩,也没多少时日,顶多也就短短数十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