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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嫣就那么一直在门口呆呆的望着他,泪已经蓄满了眼眶都不去管。
裴子谦几人也都默默的陪在楚云嫣身边,没有打扰他。
窗边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慢慢的转过头,正对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试探的问:“是楚二小姐么?”
一句问话,让楚云嫣已经满溢在眼眶中的泪水决堤一样的滑落下来,楚云嫣小跑几步,直接在那人椅子旁蹲下,拉过他放在腿上的没有什么力气的右手,放在自己脸上,仰起头望着他,道:“是我,东方曦,是我。”
楚云嫣已经听叶欢讲过他的状况,已经有了一些心里准备,可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看到他这副模样,楚云嫣还是忍不住伤心、悲痛。
东方曦与她名为主仆,实为兄妹啊!他们一起读书,一起训练,甚至一起经历过无数的生死考验,这是用鲜血换来的亲情、友情,这是用岁月刻出来的信任的痕迹。
东方曦听到楚云嫣的声音,知道她就在旁边,挣扎的想要站起来,楚云嫣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坐着吧!没有外人。”
“小姐你?”东方曦感觉到她似乎蹲在他旁边,只是已经凹陷的没有眼球的空洞的双眼,让他不能确定是否是他心中想的那样。
楚云嫣握着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他那本来俊美的脸上一道道伤疤,还有那令人有些恐惧的凹陷下去的眼窝,眼中只有心疼。
他到底受了多大的伤害,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楚云嫣不禁暗恨起幕后主使和施行之人,如果让她知道,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楚云嫣此时的心中已经开始了巨大的波动。
不过,她还没有忘记,今天在这里,她们要做的是什么。
直到此时,她才想起,旁边的床上还有一个应该是此时她的身份更应该关心的人,毕竟在外人看来,东方曦是东方玉卿的人,这几年在她身边也只是奉命而已。
楚云嫣拍了拍东方曦的手,将他放开,步履沉重的向床边走去。
碧萧看她过来,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被子已经有一半被她弄到了床下,床上的人正在努力的起身。
可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如愿。
楚云嫣看着她极力想要给她行礼的样子,刚刚控制住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一把扶住重心已经有些不稳的碧萧,看着她那本来应该是如花的年纪,在两个多月的折磨里,已经被摧残的没有了青春的模样。
两鬓已经有了白色的斑点,眼周也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
想起自己重生后,在楚王府外的胡同口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楚云嫣心中一阵的酸涩。
看到她们二人的样子,即使不知道真相,她都想要拿着刀剑去将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杀了,想到可能会从她们口中得知的真相,楚云嫣强行控制住情绪。
这才看到,玉太傅,叶欢等人还站在刚刚进门的地方,眼中都透出浓浓的关心,随着自己的动作在慢慢移动,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
——
也没有外人,傲竹、寒梅二人也随着楚云嫣他们就坐,玉太傅看几人都已经落座,转头对着表情有些茫然的东方曦道:“曦儿,能跟我们讲讲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吗?”
听到声音,东方曦听声辩位,迅速对准了玉太傅的方向,仰头想了想,似乎是在想这声音是谁。
“曦,这是我外公,现在整间屋子没有一个外人,你放心大胆的说。”楚云嫣此时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浓重的情绪,可以听出她的理智和坚决,情绪上也没有多大的起伏。
东方曦听到楚云嫣的解释,整个人的状态也变得严肃,在他的印象中,叫过他曦儿的人只有三个,这个声音本就十分耳熟,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只是无法视物让他不能断定。
“老太爷,小姐,恕东方曦无法行礼,请见谅。”东方曦说完,身体直冲窗外,如果他现在的双眼没有被挖,那眼神一定是空洞迷茫的。
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缥缈中带着恨意。
“那天,二小姐听到镇国王府上下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就吐血昏迷了,我在去二小姐身边的时候,小姐就说过,让我隐藏实力,只在她身边做个侍卫,能保护她,将她的消息传给小姐就好,就在那个时候,凤绿宁带着一群人进来,说二小姐身体不适,用不着那么多人,就将除了玉娘、碧萧和紫萧之外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说到这,他顿了下,仿佛后面的事情让他有些难以开口。
“蕊儿说,她后来打听你们的下落,可是就跟失踪了一样,毫无踪迹”
楚云嫣看着那已经不复从前高大、伟岸的孤寂身影,忍不住提出了问题。
楚云嫣刚问完,就发现东方曦的身子狠狠的震了一下,背影也变得僵硬,从后面看像是一座雕像,整个人与椅子合为一体。
房间里的人都屏住呼吸,望着窗边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的人。
似乎过了好久,东方曦磁性中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才幽幽的响起:“那天,我和东方鸿二人本想在她们不注意的时候离开,可是谁知道,凤绿宁将我们关到了一间屋子里,让我们老实点,那间屋子四面都是石头,连个窗户都没有,在外面看那间屋子很普通,进去之后你才会发现,那房间是特制的”
“那房子在哪?楚王府吗?”楚云嫣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对劲,于是打断他问道。
东方曦慢慢的转过身子,眼睛的方向不知道在往哪里看,但头却是正对着众人,道:“对,我确定那间房子在楚王府没错,只是很偏僻,当时把我们带过去的是王婆子还有凤绿宁身边的绿竹,拐的弯很多,我记得当时我还跟东方鸿传音,说找机会离开,到了房子外面的时候我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进去之后”
“凤绿宁将我们关在里面,那里几乎不辩白天黑夜,每天只有两次给我们送食物的时候,还是在旁边的一个小窗,那地方别说出去一个人,就是一条狗都很难钻出去,大概这么过了两天,我们中间就已经有人感觉到不适,所有人里只有我和东方曦还有几个汀心苑中的侍卫是会武功的,没有武功的人感到不适后,大约几个时辰就会吐血而亡,甚至在几个时辰之后尸身腐烂,后来,那几个侍卫也撑不住了,相继倒下,后来那顿饭”
说到那顿饭,东方曦的脸上闪现着浓烈的愤恨和不甘,本已没有什么力气的手,抓着衣摆,青筋暴露。
这一次,没有人打扰他,屋中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听着,等着。
“那顿饭之后,我们就陷入了昏迷,再醒来就到了那个地方。”
东方曦死死的皱紧眉头,脑中闪现出的一幕幕都让他想要去杀人,想要去发泄,那里的记忆是他这一生都不想在碰触,再想起的。
可是,他必须要说,这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秘密,陷阱,阴谋。
他不敢想象,整件事被揭开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更不敢想象,他的小姐如果也受到牵连那他将会是怎样的悔恨。
东方曦只觉得眼眶又是钻心的剧痛,只听傲竹一声短促的惊呼,已经来到了东方曦的面前,望着他脸上淌出的血泪,什么也没想,直接拿出自己的手帕,轻柔的帮他擦拭干净,好像在呵护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
东方曦想要躲开她的碰触,奈何他现在力不从心,只得任由她摆弄。
直到傲竹撤到一边,他才继续道,只是声音比刚才冷了许多:“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具体是哪里,只知道每天都有人过来问我们,牌子在什么地方,镇国王府的私兵令牌在什么地方,我们两个几乎是不说话的,在他们折磨的很惨的时候,会骂上几句,然后就会被折磨得更惨,后来他们没了耐性,就把我和东方鸿分开关押,几乎是一个时辰问一次,不说他们就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招呼,对了,那几个人的口音不像是梁国人。”
东方曦没有说,那些人看他们长得好,甚至还每天例行用他们解决,那样恶心的经历,他永远也不想再去回忆,而且这些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对事情的分析也没有好处,还徒增关心之人的怜悯。
“你确定?”玉太傅沉稳的声音乍然响起。
“我确定,而且我还隐约听到过他们在叫其中一个人殿下,那些人都是蒙面的,外衣与我们的款式相同,但他们忽略了中衣和里衣。”
说到这,东方曦低下头,良久都没有动,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只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哀伤,让人清晰的知道他的内心正在遭受着怎样的煎熬。
楚云嫣等人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答案,傲竹已经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她长这么大第三次掉眼泪吧!
眼前的男人,自从回到隐阁从昏迷中醒来,只有叶欢在的时候,他才会说话,这样持续了半个多月,他似乎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可是以前那个阳刚,活泼有些逗趣的大男孩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变得沉默,变得稳重,变得忧郁,变得不喜欢人群。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去问,虽然他们一起长大,共事,在任务中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依托给对方,可是在私事上,她没有资格。
现在,她终于知道,他所经历的对于这个男人,她没有鄙夷,没有看不起,只有深深的心疼和佩服。
就在傲竹心思电转的时候,东方曦再次开口了:“那些人用的刑具也与梁国有出入,当初我去南楚办事的时候,似乎见过类似的,只是不能确定。”
“你还有印象吗?能形容一下具体的样子吗?”
楚云嫣带兵在南部边境呆了三四年之久,对于南面三国的风俗,人情,政治,军事都是熟稔于心,毫不夸张的说,她可能比那几个国家的掌权者还要了解他们的国家。
当听到东方曦说到南楚的时候,楚云嫣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需要进一步确认和分析。
“他们的刑具上都刻着花纹,似乎是某种图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面应该是一座九层的塔,塔上面是简易的三朵祥云。”
东方曦歪着头,眉头向上皱着,认真的回忆着已经过去很久,记忆也并不是很深刻的事情。
“南楚皇族的标志,冲上云霄,意喻龙飞九天,盘于云上,皇族统治永生不倒。”楚云嫣如冰冻一般的声音传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听到之人无不感觉像是置身冬季,冷彻骨髓。
“你说这件事与南楚有关?”玉太傅听到楚云嫣的分析,眼睛深深地一眯,似乎在想到了什么事情。
“如果曦没有记错的话,我确定这是南楚皇族的族徽,北堂一族历来自负,所用的东西都喜欢打上自己族中的标志,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变,即使知道这样有可能会暴露他们。”
玉太傅一只手摩挲着桌上已经有些凉意的茶杯,道:“如果真是这样,有件事就能说得清了。”
玉太傅顿了顿,看了一眼床上疑惑不已的碧萧,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眼神告诉楚云嫣,让她有时间去玉府一趟,详谈。
楚云嫣轻轻点了点头,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东方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伤痕累累的脸上一闪即逝的自嘲和厌弃都被站在他旁边的傲竹看在眼里。
傲竹不忍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借着安慰他的动作,在他肩膀上写下了两个字,东方曦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症结,抬起一只无力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表示明白。
他们的小动作楚云嫣几人尽收眼底,几人眼中都是一片柔和。
他们有的是看着两人长大,有的是和两人一起长大,还有的是与两人认识多年,名为上下属,实为兄弟姐妹,当然乐见其成。
这边事情似乎差不多说清楚了,楚云嫣等人并不想去揭开东方曦的伤疤,也不想问他具体怎么逃出来的,这些本就与正事无关,还徒增说者伤痛,听者伤心,只要现在他在他们身边,这就够了。
于是,楚云嫣将身子转向躺在床上的碧萧,声音冷冷的道:“碧萧,我听蕊儿说,你被凤绿宁灌了哑药,打了三十大板之后,就被扔进护城河了,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碧萧看自家小姐终于开始问她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受损的声带并不能很好的发声,低哑撕裂且伴有哽咽的声音响起,让在座的几人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只是此时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碧萧并没有发现。
“当时汀心苑只有我、紫萧还还有奶娘,奶娘奶娘怕您没没人伺候,就就把把她在玉府的小侄女向老夫人要了过来,也也就是蕊儿,本来本来我们觉得您昏迷不醒,我们我们就退一步,至至少可以保住您的平安,谁承想,刚刚过去过去两天,凤绿宁就又来找茬,说说小姐站着占着,还说小姐是是小贱人,说说汀心苑是要给她家女儿备嫁用的,让让您让您腾地方,说完就让几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去将小姐弄出来,我就说了两句,凤绿宁就让人给我灌了一碗哑药,还让人打了我三十大板,她表面上是让人把我扔到护城河里,可是还没到那,我就被人装进了麻袋,敲晕了,等我醒来,已经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间密室,那些人每天都过来折磨我,甚至我的腿和胳膊都是被他们他们也是问我知不知道牌子在哪?我哪知道什么牌子每问一次,问不出什么,他们就折磨我一次,哦对了,有一次他们还问我问我玉佩在什么地方”
“玉佩?”楚云嫣本就已经恨意滔天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对,我记得他们是这么问的。”
“莫非”楚云嫣和玉太傅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飞凤佩。
可是自己的姨母(母亲)与东齐国主之间的事情本就是秘辛,知道此事原委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而知道的人也不可能透露,况且知道这玉佩现在在梁国的,应该除了祖父和自己就没有别人了。
难道楚云嫣和玉太傅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二人用口型示意了下,都点了点头。
叶欢和裴子谦一直在观察着两人,知道两人肯定有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也就没有打扰他们,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寒梅知道自家主子一定会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于是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站在窗边的傲竹和坐在她旁边椅子上的东方曦,她早就知道傲竹对东方曦的心思,只是傲竹一直不敢表达。
哪怕是东方曦刚回隐阁那会,傲竹都没敢去找他,生怕会刺激到他。
那时候镇国王府刚刚倾覆,他们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儿女情长,傲竹作为隐阁的右护法,每天事情又非常多。
那时候寒梅就一直想跟她说,让她去关心关心东方曦,毕竟人在最脆弱的时候都希望有个人陪着嘛,反正她是这样,说不定就能关心出情来呢。
不过现在看来,傲竹应该是想要走出第一步了,寒梅在心里默默的为傲竹打气加油。
“对了,小姐,我记得我被打昏过去之前,隐约听到凤绿宁在和某些人交待事情,我没有听清,但有两个字我听清了,县主。”碧萧此时已经从激动和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冷静的思考着落下了什么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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