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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安娴见了兰儿那耗子见了猫似的样子,便知自己威慑的目的已是达到,遂好心情地回了寝殿。
殿内,热气氤氲,是雪盏命人备好了热水。
安娴踏进浴桶,双臂大开,浑身放松地倚靠着桶的边缘。
幽幽香气,沁人心脾。
她想起龙骑卫的事情,便在脑海里呼唤思思。
可不知怎的,无论如何叫唤,思思都没有应声。
询问思思无果,安娴高声呼唤道:“雪盏。”
候在屏风另一边的雪盏应声绕到了屏风里侧。
安娴闭着双眼,颇为松散地仰面躺着。
雪盏拿起放在一边的帕子,晕了热水,在安娴露出水面的肌肤上擦拭着。
她一边用帕子轻柔地擦着,一边手舀起水倒在安娴的肩膀上。
“殿下,可还要再加些热水?”
安娴摇头。
“别忙活了。”她说。
雪盏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殿下?”雪盏问,帕子在水里荡了一荡,又将它细细绞干,铺平,贴在安娴的背上。
“关于龙骑卫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雪盏的动作一顿。
安娴扭过头去看她,见她面露为难之色。
“怎么?”
“殿下······”雪盏替安娴擦好背,在她的肩膀上揉捏着,“奴婢不知。”
“真不知道?”安娴问。
“奴婢真不知道。”
安娴将视线挪开,享受着雪盏的服侍。
“可我瞧着,你倒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
安娴站起身,接过雪盏递过来的干燥柔软的布,在自己的身子上擦拭着。
“殿下高估奴婢了,只是恰好晓得几分罢了。”雪盏柔着声音回答。
她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纱衣,凑到安娴背后展开。
安娴张开双臂,裹了内衬,一边一个袖子便套进去了。
她悠然转身,衣摆张开如花瓣,气流涌动。
安娴理了理湿发,凑到雪盏跟前,从下自上望着她。
“你究竟是谁?”
雪盏回以肯定的眼神,她岿然不动,只是动了动嘴唇。
“奴婢,就是奴婢。”
安娴不动,盯着雪盏。
雪盏看着安娴,毫无波澜。
过了一会儿,浴桶里的热水也不再冒出白气。
安娴低头,要系紧腰间带子。
正打着结呢,却见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伸了过来。
雪盏手指灵活地将带子打了个小巧精致的蝴蝶结。
安娴看了她一眼,只见雪盏低垂着头,神情专注。
“罢了,你先下去吧。”
安娴遣了雪盏下去,擦干了自己的头发,便觉有些困倦,过了不多时,就入睡了。
如是风平浪静地过了小半月有余。
其间风暖送信入宫,只道药也收到了,分别发到各个医馆药房,一切都好。
这天,风和日丽,碧蓝的天空见不着几朵絮状的云。
安娴带着雪盏、金钰在景芳园里慢腾腾地散着步。
迎面一人走来,玉冠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来人虽是穿着周正,偏生那脸上的笑容算不得正经,硬是将周身的君子气派削弱了不知道几成,倒还有几分登徒子的模样。
安娴原想视而不见,到底是理智战胜了感情,没有掉头离开。
她这边还未开口,那边倒是先出声了。
“见过殿下。”
楼舒隽离安娴几步站定,略微低了低头。
他身后的裴枫则是单膝下跪,“属下见过长帝姬,愿殿下长乐安康,祥和永瑞。”
安娴颔首,神情淡淡的,纯然是不欲多交谈的模样。
楼舒隽却并不打算就此与安娴擦肩而过。
他像是没有感受到安娴的冷淡似的,含笑看着安娴。
“殿下近来气色不错。”
安娴被他看了不过几秒,便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只得开口问:“安平王可是有何事情?”
楼舒隽笑意加深,“倒也无甚要事,只不过是下了早朝,因着陛下盛情相邀,推辞不过,这才来了景芳园。”
“否则,本王又怎能随意踏入后宫?”
安娴闻言,四处望了望,却不见郝承恩的踪迹。
她问楼舒隽,“既如此,陛下呢?”
“陛下······”楼舒隽将话头在舌尖上绕了几绕,“自然是回九重宫歇着了。”
安娴听了,顿时就明白了。
哪是郝承恩邀请他来的,分明是他自己要来,只不过是随意寻了个由头,好光明正大地走在皇宫之中罢了。
这皇宫,楼舒隽来得,苏阎也来得,真像个破漏筛子。
她无声冷笑。
“现下景芳园还不到它最美的时候,莫若再过个几月,繁花盛开,安平王再来。”
楼舒隽摇摇头,“非也非也。”
“哪是没有美好的景致。”他嘴角弯起,“本王面前不就是吗?”
安娴哪能不明白他话语里的打趣,冷冷回应,“可我却觉得这景芳园里的景致委实难看了些。”
她的语气含着挑衅之意。
楼舒隽转动了碧玉扳指。
他脸上的笑容未曾淡去。
“殿下所言,自然是有道理的。本王确实要等到七八月份,再来这景芳园好好见识见识。”
安娴嘴角挂上笑容,“只怕那时,陛下不会邀请王爷入宫呢······”
楼舒隽哈哈大笑。
“那又有何妨?”他笑了几声,轻声说道,“只要殿下有这份心,本王何愁不能来这景芳园?”
安娴面无表情,“王爷倒是自信。”
楼舒隽又是大笑几声。
他与安娴并肩,相对而立。
“如今国库已有充盈之相,本王如何不自信?”
他赞叹道:“殿下果真有这等才智,本王佩服。”
安娴脸上的表情生动了些。
“王爷此言……”她问楼舒隽,“是何意思?”
楼舒隽挑眉,“难道近来市面上流行的那些药材,不是殿下的手笔?”
安娴转眼便想到了,只是她想着这才不过几个月,真要达到充盈国库的程度,却是不大可能的。
她只当楼舒隽在夸大,而这也往往是朝廷中人惯常的说辞。
安娴不以为意,“王爷谬赞,区区药材,不值几个钱,要能填上那国库的窟篓,少不得要三年五载。”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
楼舒隽问:“殿下可知,这‘归真’一药,现下涨到了多少价钱?”
他“啧啧”道:“众人抢得头破血流,尤其是那些官宦富家子弟,更是挥洒千金。”
楼舒隽说着,弯腰,在安娴耳畔低语,“那可是,有价无市啊……”
安娴皱眉,她看向楼舒隽,“王爷此话当真?”
楼舒隽背对着安娴跨出几步,他的声音自安娴背后传来,“比那珍珠还真。”
“如此……便不好了……”
安娴呢喃自语。
她转身,疾走几步,向楼舒隽抱拳。
“还请王爷帮我一个忙。”
楼舒隽难得见到安娴请他帮忙的时候,又是这样尊敬诚心的模样,一时之间反倒有些意想不到。
他十分风流的笑减了不少,代之以怔愣之色。
瞬即,他又回过神来。
“殿下但说无妨。”
楼舒隽正经了些,语气也有些低下来。
安娴正色道:“药材价格虚高,实非我本意。若宫外情况真如王爷所说,还请王爷出面调节,莫要让该用的人用不着,无需用的人却平白无故囤了一大堆。”
“如此一来,少不得要浪费许多。”
楼舒隽听了这几句话,笑容是一点也不剩了,他转过身子,神情严肃,慑住安娴的眼。
“你可知,如此一来,回本的时间,可要延长到数年?”
安娴点头。
楼舒隽继续说:“这样,你所求之事,也无法在近期实现。”
“你…可等得?”
安娴放下拳头,脸上是真切的笑意,浅浅一抹,是冰雪焕然消释,也是寒意渐渐的三月里,长出的新绿萌芽。
她转过身子,看着景芳园众多植被,目光悠远,像是容纳了天地万物。
“我所求之事,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为此么?”
“若是百姓受苦,即使做成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楼舒隽无意识地将他的扳指从手指上摘了下来。
他沉吟半晌,将扳指牢牢握在手掌心。
“好。”楼舒隽的声音沉稳有力,“本王便帮了殿下这个忙。”
待他应下后,又轻轻说道:“只希望殿下,到时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