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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划着手指在墓碑上按了一下:“拉勾儿。”
二人又待了一会儿,正要走时见杨霜林等人迎面过来。后面跟的不是李霜平和郑霜奇,是几个稍微年轻点的,是杨霜林的徒弟和学生。
双方这么面对面,关系不尴不尬的,谢霜辰双手抄在袖子里,先开口笑道:“哟,二师哥啊,巧啊。最近怎么样?扫个墓都带这么多人来,这排面看来是不错啊。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我看您是不是得了什么好事儿了?让我猜猜啊,这事儿……”
“这么久不见,你小子废话还是这么多。”杨霜林对着谢霜辰不像媒体网络上那么咄咄逼人,仿佛那个打压谢霜辰的人不是他一样,“我能有什么好事儿?你不给我找事儿,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好事儿了。”
“哎呦喂那兄弟我罪过可大了,还得劳烦您给我操心,不过话说回来……”谢霜辰说,“我最近安安生生地做生意,能给您找什么麻烦呢?要我说啊,您岁数也不小了,有什么事儿交给年轻的去做就行了,能少操心就少操心,保养身体比较重要。您看师父就走得匆忙,您要是也腿儿一蹬过去了,那真是一把沙就扬了啊,什么都没了。”
“你说什么屁话!”杨霜林身后的人忍不住出来说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谢霜辰话里的意思,可杨霜林碍于面子没法儿跟谢霜辰面对面这么互喷,他总不能当着这群小孩儿的面儿失分寸吧?
他只能摆摆手,轻飘飘地说一句“多谢关心”。
“那您去看师父吧,刚刚我可跟老爷子交代了好些事儿,您去对一对,看我有没有半句假话。”谢霜辰笑得特别意味深长,“我跟霜菱师弟一起去看四师哥了,回见呐您!”
他的手臂一弯,叶菱立刻就娘们兮兮地挽了上去,与杨霜林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特意轻飘飘地说:“二师哥,回见。”附赠一个诚意微笑,可一看就是故意的。
谢叶二人扬长而去,给杨霜林气个半死。这俩人明摆就是恶心他来的,既在师兄弟名份上恶心他,又要在性取向上恶心他。
也是绝了。
谢霜辰这个话唠又在周霜雨的墓碑前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他们大清早来,聊完都快中午了。毕竟过去的一年之中发生了好些事儿,细细数来,不由让人感慨人生无常,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有人谢幕,便有人登场。
发完牢骚,谢霜辰和叶菱在外面吃了顿饭就回家了。叶菱又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写的东西,默默蹲等时间。
周五的晚上永远是欢快的,人们结束了一周沉重的工作终于得以拥抱两天属于自己的休息时光,正是心情飞扬的时刻。
如此良辰如此夜,不来点八卦下饭么?
谢霜辰早早就做好了晚饭跟叶菱一起吃了,晚上六点,叶菱坐在电脑前,用谢霜辰的微博发布了一篇名为《大梦沉沉终不悟,千呼万唤总徒然——从咏评到无声,也谈谈我和相声的这几年》的长微博。
文中简明扼要的表述了一番谢霜辰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解释为什么没有及时出来解释,推卸于身体原因。现在身体康复,才终于有闲暇时间写一写,说一说。
这段不假,咏评社的观众是知道谢霜辰许久没有登台演出,再回来时变成了一个秃瓢。
紧接着,后面便写到了现在社会上对于他本人的一些流言非议,文中的表达十分含蓄,用词也非常谨慎考究,态度平和,不卑不亢。既有一个作为年轻后辈对于前辈们的尊重,又有一个处在时代前沿者的思考和斗争。行文言辞风趣幽默,各种引经据典,但一点都不掉书袋,小学文化水平都能看懂这是在干嘛。
关于代拉师弟一事当初所谓的“口盟”,其实谁都没有证据证明是有还是没有,不过此文中拿出了当初叶菱在谢方弼家中居住时为谢家师徒二人创作的太平歌词手写笔记,其中还有谢方弼的修改批注。
谢方弼与叶菱二人在艺术上的交流实证也侧面证明了谢方弼对于叶菱的青睐。
要不然怎么会叫一个寂寂无名之辈介入他们师徒二人的节目创作上来呢?
关于欺师灭祖一事,文中将谢方弼留给谢霜辰的遗物也一一列举出来,重点说明的就是这一块咏评社的木牌。
这个牌子是挂在当初戏园子门口的小门牌,因为一代代传下来具有非常大的意义,所以谢霜辰将其完好保留,现如今用的那块是新作的。文中将咏评社的历史简单叙述一番,更加突出了谢方弼将牌子传给谢霜辰的意图——传承。
而谢霜辰所作所为也确实是遵照谢方弼的遗愿,重新开办咏评社,在继承了旧咏评社的传统剧场相声的模式之外,结合现代特别是互联网浪潮下的审美趣味,不断推陈出新,向更多的年轻人展现传统文化的魅力。
中间还放了几张咏评社的照片,台下确实很多年轻的面孔。
最精彩的部分还得是结尾,这个结尾的篇幅其实占了整体的二分之一左右,意为上升表达。分析现状,提出对于未来发展的种种畅想,虽然拔高,但是不浮空,看完之后只叫人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买票冲进园子里好好支持一番传统文化。
“当今之文化传承在于年轻一代,在流行偶像文化熏陶之风下长大的孩子们势必会用极大的热情去追捧喜爱的事物。而这并非新兴产业,早在百年前戏曲的黄金时代里,就有“捧角儿”一说,疯狂者亦可抛家舍业,这是大众娱乐文化需求的体现。内容和形式会随着时代而变化,但是精神内核不会。一百年前说之乎者也,现在说疯狂打call,我们要做的不是做一个曲高和寡的艺术家,而是要做一个贴近生活的传承者——而传统曲艺,自古以来就是跟人民群众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传统’不是高贵的矜持,‘传统’是在这片热土上生活的人们世世代代所信奉的优秀品格。‘传统’不是你活的足够久就可以,‘传统’是值得被保留的东西。”
“我在街边撂地演出时为了聚集观众曾用《学猫叫》表演过白沙撒字,效果很好。我想,如果当初还用传统写字的方式去演绎,恐怕不会有什么人来看。都这个年代了,谁还不认识字呢?年轻人只会对新鲜的事物感兴趣,写字儿的见过太多了,但是他们没见过用白沙子画猫头的。他们见到了会用各种工具去查这是什么东西,然后记住了,哦,原来这叫白沙撒字,有一部分人停留至此,引以为日后谈资。还会有一部分人去搜什么叫白沙撒字,它怎么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就相当于传统知识在年轻群体中的传播么?他们喜欢去浪漫的土耳其,一起去东京和巴黎,但是一旦让他们知道那庄公闲游出趟城西也很有趣,他们也愿意骑驴。”
“而相声是最为简单易行的方式,因为它是欢笑的艺术,浅层来说,它让人发笑,让人快乐,笑一笑十年少,追求快乐是人的本能。深层次来说,它是幽默的表达,它可以抨击讽刺社会现象,也可以表达人间温情,它有一张庸俗的皮,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充满了烟火气息,不上档次,但并不能掩盖其本质。”
“关键在于方式和方法,所有的文化都是向下传承,打快板唱《青春修炼手册》大家喜欢听,那就打快板唱。总有喜欢快板的人和喜欢《青春修炼手册》的人会因此坐到一起,所谓的‘哗众取宠’和‘追赶热度’,其实就是互联网时代的方式和方法。我自己不能评价这到底是好是坏,一切只能交由现在的观众和未来的时间去评判考验了。”
“我永远同我所热爱的观众站在一起,我愿意为了观众们奉献我毕生所学,尽心尽力,做一个不那么‘本分’的传承者。”
微博发出去的半个小时内没什么动静,只有谢霜辰的粉丝在那里感动落泪,直到大约七点的时候,姚笙转发了一下。
“深以为然。”姚笙这四个字很轻,但是感情很重。
风飞鸾看姚笙休息的间隙低头拿着手机沉思,表情凝重,便关心地问:“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谢霜辰这个小王八蛋。”姚笙笑道,“他发一个微博出来卖惨,这文字叙述功底水平绝对不是他那个文盲能达到的,肯定是叶老师写的。”
“写什么了?我看看。”风飞鸾接过了姚笙的手机。
姚笙说:“叶老师真是可以,明忍暗婊的这个劲儿真是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