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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愁肠百结一身贵气的小少年,便是赵九多日未见的故人——
沈肿肿!
好吧,其实是沈仲。
没有元宵的命令,掌旗的剑还是稳稳地架在沈仲脖子上。
沈仲看着赵九,欲言又止,眼中的神色从惊喜到兴奋到迷茫再到羞愧,刹那之间千变万化,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元宵身上。
“噢”赵九也跟着惊喜兴奋迷茫了好一会儿,才猛然醒悟,扯扯元宵的衣袖“元宵元宵,他不是坏人啦,你叫掌旗先放开他。”
元宵双唇紧抿,对掌旗点了点头。
掌旗这才“咻”一下撤走沈仲脖子上的剑。
沈仲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看着赵九,双臂张开——
“小九九九九”
赵九亦是眼含泪光,情深意切地扑过去——
“沈肿肿肿肿”
说时迟那时快!元宵拿起小二还没端上桌的一大块羊排,往空中一扔!
赵九顿时“嗷”了一声,在半空中硬生生调转了方向,向羊排扑去!
沈仲看得目瞪口呆。
春花秋月双手捂脸,痛苦地把头扭向一边!
掌旗端着新满上的茶水,咕噜噜地喝得很是泰然自若。
待赵九啃完羊排,现场的气氛已经比较正常了。
打了一个小饱嗝,赵九冲在地上目瞪口呆中的沈仲:“肿肿!来坐!这家的菜都还不错!”
沈仲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地上,小脸一红,连忙爬起来,分析了一下桌位,觉得自己插不进赵九和元宵两人当中,于是很是自觉地在元宵旁边坐下了。
元宵眉毛一挑,瞧了一眼掌旗。
掌旗心领神会“啪”一下很干脆地把茶杯搁下——
“小二!买单!”
正伸长了手忙着给沈仲布菜的赵九愣了一愣,看向元宵:“咦,买单是要走了么?”
“嗯。”元宵把玩着赵九手上的玉镯子“油腻的东西吃多了,是该到山枝荔吃甜品了。”
听到“甜品”二字,赵九眼睛一亮,很是欢喜地看着元宵:“真的吗?!那么我们快走吧!”
说完,赵九转身对咬着半个鸭蛋的沈仲笑:“肿肿!我们一起”
“去吧”两个字还在赵九舌尖打转,元宵附在她耳边说的一番话让她立刻把这两个字活生生咽了下去。
元宵说的是——
“山枝荔的荔枝蜜是限量的。我好不容易才订了两份,要是你让他去了”
清咳了两声,赵九故作严肃地对沈仲说:“肿肿!我突然想起家里面的衣服还没收,我就先回家收衣服去了!回头你再去我住的地方找我玩吧!再见!”
含了满口鸭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的沈仲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左手捏着喉咙,右手前伸,企图拦住飘飘然离去的赵九。
却连一片衣角没捞着。
好不容易把鸭蛋咽了下去,沈仲冲着赵九离去的楼梯口大喊——
“诶!小九九!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哪儿呢!”
赵九刚想跑上去告诉,元宵又迅速地补了一句——
“限量的荔枝蜜去晚了就没了。”
赵九心里好着急,对春花打了个手势,拉着元宵就往莲香楼大门跑。
身不由己的元宵刚要嘱咐掌旗些什么话,春花洪亮的嗓门像敲钟一样响起:“公子!我们家姑娘住在德顺大街甲胡同天罡号!”
掌旗心里一跳,往元宵面上看去,只见元宵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于是在心里,对默默为春花祈祷——
春花姑娘,这事我也救不了你了只能祝你平安
————
在山枝荔把两份荔枝蜜都吃完,再吃了若干的桂花糕马蹄爽蜜汁藕甜品,元宵终于把饕餮小兽赵九喂饱了。
这人啊,一但吃饱,就会犯困。
吃掉最后一粒蜜枣,赵九的上眼皮几乎要和下眼皮贴到一块儿去了。
元宵拿了湿毛巾,给赵九把嘴边的蜜汁擦干净,然后顺手把她的头揽到自己肩头靠好。
揉揉赵九的头顶,元宵说:“困了就睡吧,待会儿我们就回家。”
迷迷糊糊的赵九猫儿一般轻轻地“嗯”了一声,立刻就投入到周公的怀抱中去了。
等赵九睡熟,元宵这才一把将她抱起,下楼,上马车,准备回家。
在掌旗关上马车车门之前,元宵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回到家,就让春花自己到李管事那儿领罚罢。”
掌旗心里一松,却也不敢多言,只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
马车颠簸,元宵便一路半抱着赵九,一边扶着她的头不使之摇晃难受,一边翻着搁在赵九膝上的账簿继续看。
回到家时,日已西斜。
将赵九在床上安顿好,元宵才走出里间,掌旗就迎了上来——
“主子,您看那计划中的事”
元宵垂了眼睫,说:“再从长计议罢”
————
赵九这一觉睡得很是舒畅。
在梦里把今日吃过的各色菜品再回味了一番,赵九这才悠悠醒来。
屋里只点了一只烛,昏暗的烛影投射在墙上,一派夜深景象。
赵九躺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清楚了,便伸了个懒腰,起身找水喝。
绕过屏风,赵九看到睡在屏风之外的小榻上的秋月正“呼呼”打着可爱的鼾。
喝完水,赵九再无睡意,便想了想,伸手在秋月睡穴上摸了一把,再披上大氅,慢悠悠地踱出院子。
此时已近严冬,冷风佛面,寒气逼人。
天上的云很是厚重,只把那躲在云后的月儿遮了个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
还好府内处处有灯笼,不至于让人看不清道路。
赵九就在院里随意走动,不一会儿身上便出了些细细的汗。
正想着该回去了,赵九依稀听到了元宵的声音。
咦?元宵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赵九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间房里还亮着灯,两道长长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皮影戏一般好看好玩。
赵九眼睛滴溜溜一转,掩着嘴笑了一笑,脚下轻轻一点,飘无声息地落在了房顶上。
无声无息地倾身趴好,赵九这才小心翼翼地取下两三片屋顶上的瓦片,屏息凝神,倾耳细听。
正好,一道低沉的男声正在说话:“两江官员愿投诚于你,如此好事,你为何拒绝?”
继而,元宵的声音响起,恰如山间淙淙流水,润雅清扬:“如斯硕鼠,如何能用!我宁愿将他等一网打尽,再换些清明之人上来。”
“你这样必会多费许多功夫,又”那人说到这儿,顿了一顿,莫名转了个话题:“而且,我认为你孤身一人留在大同村,很是不妥。”
听到“大同村”三字,赵九心里中一颤,耳朵又往下贴近了几分。
“一来那大同村是个贼窝,二来诸多仇敌要夺你性命,你纵然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你还受了重伤,更何况他们还有恁么多人。”
元宵报以缄默。
“难不成,你还真是为了那名叫赵九的小丫头留下的?”那人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古来为情误事之人枚不胜举,望你以大局为重!”
“这事,我自有分寸。”
元宵淡淡回了一句。
“夜已深,我明日还需早早上路,先行一步!”
那人似是不愿再与元宵纠结这件事情,道了离别。
“恕不多送。”
元宵说到。
接下来,赵九只听见门声响动,便知晓那人离开了。
赵九正想着接下来该干什么,元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晚上的好端端的觉不睡,趴在我屋顶上是要做什么。”
行迹败露的赵九清咳一声,对着那被她揭出来的洞洞扬声说到:“在你屋顶上看月亮呢,八师兄说了,坐得高,看得远。”
元宵闷声一笑,说:“又睁眼说瞎话,快下来,上面风凉。”
应了一声,赵九笑嘻嘻地从房顶上下去,推门进了元宵的屋子。
“好暖和!”赵九说着,就往元宵搁在桌子上的汤婆子扑过去。
扑倒一半,就被元宵截了下来。
把赵九的两只手都握在手里,元宵皱了皱眉:“手怎么这样凉。”顿一顿,把赵九看向汤婆子的视线挡住“那汤婆子太烫,忽冷忽热的,手上容易起冻疮。”
赵九眨着眼睛,歪头看元宵:“元宵元宵,你真的是因为我才留在大同村的吗?”
元宵温柔一笑:“傻姑娘,胡乱听到的话居然也当了真我留在大同村,是为了引住某些人的注意,好让淮南王世子便于查访。”
“淮南王——世子?”
赵九重复了一遍元宵的话。
“就是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人。”
元宵好心给她解释。
赵九“嗯”了一声,说到:“他的声音好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元宵默默地把话题岔开:“这么晚,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就是睡不着”
说着,赵九心里猛然转过一个念头。
看着赵九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元宵就知道她又在打些鬼主意了,于是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有事儿就说出来罢。”
得元宵此言,赵九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元宵元宵,今天都光顾着吃了我们明天还出去,好好玩儿好不好?”
“明天我还有事”
元宵才说完这句话,赵九的脸就垮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元宵:“但是我都一个月没出过门了!整个人都发霉啦!”
元宵好笑地看着赵九,略一沉吟,才点了头——
“那好,明日你就带上秋月掌旗,在街上好好地玩上一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