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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楚让过身子,让玲玉走了进来。屋内弥漫着淡淡草药香味儿,混合着慕容楚的体香,闻起来别有一番温馨的感觉。玲玉迈着碎步来到茶桌前,点燃一盏油灯,屋内瞬间亮了起来。玲玉端起油灯,对慕容楚说道:“小姐,今夜我在这里守夜,您快去睡吧。”
慕容楚说:“外面这些人是?”
玲玉答道:“是老爷派下来的,每个苑都有二十人看守,每房也有五人站岗,确保府内安全,不会有人再出事情。”
慕容楚点点头,她悄悄的观察着屋外,那些人面色冷峻,如临大敌,若不解决此事府内就绝不会有安宁之日。
……
冷清的街道上,雪无声的飘落,十多人站在那里,面露愁容,慕容敬负着双手,伫立在雪中,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那具尸体。雪渐渐淹没了他的双脚,虎皮靴上点缀着耀眼的珍珠,只是眼下也会变得黯然失色。
死亡的气氛笼罩着所有的人,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这危险的沉寂,会招致杀身之祸。
不一会儿,从街道的尽头跑来一中年女人,她穿着一身裘皮白袍,身后碎步跟着一女婢,撑着一把纸伞,追着那中年女人。
那女人便是瑾姨,她站在尸体旁,面色惨白,被牙齿撕咬出血的嘴角不停的战抖,她感到一抹寒意自脚底流遍全身。
他死了。
死者便是幕王府的管家,瑾姨的丈夫,赖清。
瑾姨仿佛被雷击了一般,摇身晕厥,身后的女婢连忙拥住她,不使她摔倒。
瑾姨痛苦的闭上眼睛,无声的抽泣着。
慕容敬沉声道:“将他厚葬了吧。”
下人们躬身称是,然后齐齐将尸体抬了起来,朝城门附近的棺材铺而去。
慕容敬低头沉思着,他望着瑾姨,道:“府上会善待你和赖清的两个儿子,勿忧,节哀。”
他实在想不出更多安慰的话,说给瑾姨听,只要转身离去。
待到慕容敬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时,瑾姨抱着面颊失声痛哭,哭得不能自已。
……
大年三十,幕王府里一如既往的喧闹,吵闹的喧哗声就连皇宫里都能听得到。
瑾姨要为赖清守灵,离开了幕王府。
这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相见,慕容楚亲自为瑾姨打包行李,悄悄的在包裹里塞进了一百两银票,她也不富裕,每月领着几两银子的月俸,这是她当掉几件首饰偷偷留下的全部家私,一应给了瑾姨。
临别时,瑾姨轻抚着慕容楚额前的发丝,道:“楚儿,府上是非多,但要记住,无论哪个苑的夫人都是你的娘,遇事能忍则忍,忍不得也不可逞强,只要等你嫁出去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慕容楚含泪点点头,这句话瑾姨从小不知对她讲了多少次,能忍则忍,想必这句话也是她的处事风格吧。
可这世上,总有你让一步就逼你一步的人存在,只要这种人活着,你就避不开的要逞强,只有这种人感受得到疼痛,才会懂得尊重你,甚至会去崇拜你。
人呐,逆境中的慕容楚看得太透了。
……
瑾姨走后,慕容楚就少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现在她能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了玲玉,而这丫头最近总是躲在一旁,偷偷的痴笑。
慕容楚知道她心中所想,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算是坠入情网了,若是郎晓云再不来看她,恐怕非要生场大病不可。
昨日大戏唱罢了,郎晓云就再也没出现过,不知他心中是否还惦念着玲玉。玲玉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他呢。
慕容楚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今天我们到三娘那里走动走动,不然也落得一个生分的话柄。”
玲玉听罢,欢喜道:“是啊,好久没到北苑夫人那里了,上次人家还亲自来探望小姐,这次也该是诚心还礼了。”
慕容楚笑道:“恐怕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听说郎家公子下榻之处就在北苑厢房,莫非你是为此才欢喜的吧?”
玲玉‘嘤咛’一声,躲到闺房中——
换衣服去了。
慕容楚备了茶品,是去年慕容敬南下时分给东苑的上好龙井。听闻北苑夫人喜好品茶,所以慕容楚决意投其所好,将此物送给她。
整备一新,玲玉款款走出闺房,刹那间花容失色,她竟穿的像个画中的璧人,美得不可方物。就连慕容楚也不禁侧目,玲玉打扮之后,倒不失是个美人。
慕容楚笑道:“想必瞎子见了你也会心动的。”
玲玉羞答答的说道:“瞎子又没长眼睛,怎会心动?”
慕容楚道:“瞎子有鼻子,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儿也会陶醉,瞎子也有耳朵,听见你得声音也会不知方向。”
玲玉气得跺跺脚:“小姐!”
慕容楚逗着玲玉,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几条长廊,来到了北苑,慕容楚故意放缓脚步,让丫鬟们有时间去通报给李三娘。
果然,下人们急急通报了李三娘。李三娘也颇感意外,正在梳头的她,急忙忙放下木梳,起身换装。
一盏茶的功夫,慕容楚等人已近北苑,李三娘这才匆匆忙忙迎了出来。
李三娘见了慕容楚紧紧持住她的手,嘘寒问暖。有些人开口就能听出她是虚情假意,但也有些人开口总让人觉得她是真心实意。李三娘就属于后者,她不会说谎,也不屑阿谀奉承别人。
所以慕容楚对李三娘颇具好感。
两人在房中叙话,慕容楚将礼盒奉上。李三娘见了礼盒,佯装嗔怒道:“你这丫头,来三娘这儿,还弄得这么正经八百的带着东西,让外人见了尽说闲话来的。”
慕容楚含笑道:“这是做女儿的一点心意,往日女儿也不曾常来走动,今天既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吧。”
李三娘笑道:“还是你这丫头会说话,老爷的这些个女儿中,我最最中意的就是你,若不是你是个女儿身……哎呀,你瞧我这嘴,尽说些胡话。女儿好,女儿好,女儿将来也能撑起半边天。”
慕容楚扑哧一声笑道:“三娘不必这样拘谨,有什么话尽管对女儿说就是了。上次你给女儿打的机锋,女儿还未猜出其中真意,这里正想请教三娘。”
李三娘依旧笑着,只是眉心微蹙,说道:“女儿这般冰雪聪明,定是在寻三娘开心,你若猜不透,恐怕这王府里再没人能看破其中真意。”
三娘这话半点也不假,以三娘这般直心肠的人都猜到的事情,慕容楚岂不知?
慕容楚道:“三娘这般说,那女儿只好趁着这机会,大胆猜测一下……”
三娘道:“请讲。”
慕容楚道:“那日,三娘给女儿的东西,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是药,是个医不了人的□□。”
三娘笑道:“你说也怪,同样是药,有的可以医人,有的却可以杀人,这世上的人也是,有的可以救人,有的却偏要害人,你说怪也不怪?”
慕容楚嘴角轻扬,道:“怪,怪得很,只是这样的药,最好还是让想要害人的人喝下去。”
李三娘轻叹道:“害人不易,救人更不易,想要一个人咎由自取,更是难上加难。”
慕容楚道:“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三娘也不必遮掩,此人究竟是谁?”
李三娘道:“有些事,我不便说,也不能说,只能靠你自己去悟——别人的话,你可能不信,说的人多了,你也只是将信将疑,只有自己发现的真相才会明白世上的许多事。”三娘的话中有话,以她的性格能把这个秘密咬死不说,实在让慕容楚感到意外。
也许三娘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两人闲话到了晌午,慕容楚起身请辞,三娘随行相送。
玲玉轻轻的揪住慕容楚的衣角,慕容楚心中了然,就问道:“不知哪个京都名伶郎公子在何处?女儿十分想见见他。”
三娘笑道:“楚儿你竟然也想见郎公子?”三娘的神色略感诧异。
慕容楚道:“好三娘,就让女儿见一见这男子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竟能勾走人的三魂七魄……”慕容楚最后这句话故意说给玲玉听的。
玲玉别过脸去,已经红透了。
三娘拗不过慕容楚这般央求,就说道:“好好好,你想见,就让你见个够。”她挎着慕容楚的手,朝北厢房而去。
……
隆冬的风,呼啸的风。
席地卷起未落地的雪花,白雾般的风,宛若春葱般的玉手,轻轻拂过北厢房的庭院。
三娘道:“昨日起,郎公子就命人不要打扰他,许是在里面练戏呢,外人也不便打扰。”
慕容楚斜视着玲玉,她岂是外人?
玲玉欲言又止,想要过去,又怕人说三道四,慕容楚知道她是怕羞,就说:“我们略尽地主之谊,进去探探也无妨。”
三娘点头称是。
慕容楚信步而去,整座庭院十分别致,有山有水,山中有竹,竹下有花,梅花。花开的淡雅,初入此地,定会情不自禁的猜测这院中主人的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