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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两头,听到消息后,洛阳的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所谓政治联姻,终究是为自己加上了砝码,却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还记得离开仙乐山庄的前一天,自己将荷包送给了那两个丫头,一个粉色的,一个红色的。其实早就道,这次带九尾下山,便再也不用回去了,当初父皇和师父约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下便是一刻也不能多做停留了。
带着九尾下山的那一段日子是最开心的,还有九尾很爱吃自己做的饭菜,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也是真心快乐的。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子,每每回到深宫之中,看似锦衣玉食,却也是最度日如年的时候。
不得不每天对着唯唯诺诺和口蜜腹剑的人们,弟兄几个都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礼仪,私下里却互相较着劲儿,又哪里比得上仙无山庄的恬静。
洛阳本姓龙,却在仙无山庄里有意无意地隐瞒了这一点,他并不是九龙国国主唯一的子嗣,他有两个兄弟——大哥洛炎,三弟洛天。
三兄弟从小就被各自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去拜师学艺,偶尔也能在回宫后照个面,感情虽说不上深厚,但也没什么冲突。可自从他们一个个都成年了,又到了该立太子的年岁了,难免会有些冲突。
即使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背后的派系总会发生些什么矛盾,将他们困在这个漩涡中无法自拔。三皇子洛天倒也罢了,本身也不求能够登上帝位,一心云游四海,做一个行侠仗义的游侠,常年不在宫中。且他一直向两位哥哥表达出以后想要离开的决心,除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朝内根本没有什么根系。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就转而投向了大皇子洛炎和二皇子洛阳。
洛阳倒是也希望自己能够像洛天一样,有着不问政事、优哉游哉的性格,可自己到底还是下不了狠心,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因为在这里他是皇子,离开了这里便什么也不是了。
按理来说,立太子向来是立长不立幼,立贵不立庶,可问题也就正出在这里。大皇子洛炎的生母只是九龙国国主的宠姬,虽然深得宠爱但也只不过是个姬妾怎么都比不上皇后,而二皇子洛阳的生母正是这九龙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只可惜在洛阳三岁那年不幸从观星楼坠落后不治身亡,坊间流言很多,但最后也以皇后失足做了定论。
随后九龙国国主也再也没有立过任何皇后,即使是当时九龙国国主出了名的四大宠姬,也没有哪个能够再爬上皇后的位置,在所有人的心中,好像国主一直对皇后念念不忘。相对的,册立太子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九龙国国主已经渐入年迈,为了国家的安定,也是时候册立太子了。洛阳叹了一口气,思绪似乎有些散,这难道是命么?
为何最后那个红色的荷包会到了七真的手里,火一般耀眼的红,难道不是九尾的挚爱么?
犹记得自己塞在红色荷包里的那张纸条,满心的欢喜夹杂着些许的不安,那是鼓足勇气才写出的几句话。
“君妾若相投,夜聚阴湖畔。”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那几个字却是写了一遍又一遍,始终觉得有些不妥,最后还是强迫自己这么塞进去了,就这么把命运交给了上苍——如果九尾打开了荷包,那她便知道了,答案就揭晓了;如果九尾没有打开荷包,那她将来有一天兴许能发现,只是自己还需多煎熬一阵子罢了。
或者她打开了,却假装没有看到,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自己和她之间也不会过于尴尬。
凉风习习,洛阳坐在绝天峰的最高点上,正好将阴湖尽收眼底。
阴湖在仙无山庄后不远的地方,穿过些茂密的猴面包树林就可以看到了。
每每到了晚上,阴湖总是能泛出比月光还要阴亮柔和的光芒,阴湖也因此得名。洛阳很喜欢这个地方,小时候他们师兄妹三人总是会溜到这里玩耍,只是如今大家都长大了,不像小时候嘻嘻闹闹地聚在一起玩了,这里也就成了洛阳一个人的练功场所。
洛阳还记得就是在这里,因为种种原因,有一年中秋他没有回去,却是和师父、肖姨还有九尾,一起在这里度过的。
当时的月亮很圆很圆,师父让九尾表演一个节目,九尾便穿着一如往昔的红衣,飞身到了阴湖中央,翩翩起舞。
对于洛阳来说,那时候连空气都是甜的,便是连时间也都静止了。
自己不记得那晚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安静,也不记得师父或肖姨有没有弹奏乐器,只记得在硕大的月亮下,一袭红衣的九尾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那一年自己真的还小,但即便如此,也从此落入了万劫不复。
像是入了魔怔一般,记得九尾一抛将水袖翩然甩出,记得九尾一个回眸便后仰捞月,记得九尾一计飞踢那腾空而起……他记得她,每一步、每一个细节。
更忘不了的是——整个阴湖畔燃起的熊熊烈火,包围着九尾,却还没有九尾那抹红来得耀眼、震撼!分不清是火焰还是九尾,却一直冲击着心灵。
一曲舞罢,九尾从湖中央飞了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洛阳却始终沉浸在刚才的梦幻中,无法自拔。那一年中秋,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年,因为有她在身边。如今,同样是在阴湖,自己静静地等待着她,为的是将来能让她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
入夜,风已经嗖嗖地吹了,似乎有点冷了,当洛阳以为她不会来的时候,却听见后面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是她……来了吗?”
“你来了。”洛阳依旧坐着淡淡地说,在深宫里的生活教会了他如何去深沉地隐藏自己,心跳就管不住地激动起来。
“恩。”声音淡淡的,却很柔美。
“其实我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洛阳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太唐突,缓和地说:“阴天就要下山了,我想也是时候说了。”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她在听吗?
洛阳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怕的就是我们之间会有隔阂,我怕你接受不了那个身份的我,因为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束缚。”
身后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洛阳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其实,我姓龙,我叫龙洛阳。”洛阳有些顾忌,但话已出口,只能继续说下去:“我是九龙国的二皇子,每年回家,我都是回到那个深宫之中。”
一阵风吹过,叶被吹得唰唰地响,片刻又是安静得可怕。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可能接受不了,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些都不重要,无论我是你的师兄也好,是那个国度的皇子也罢,重要的是,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陪我在那个深宫之中,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我喜欢你。”
终于还是说了出口,洛阳反而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毕竟也算是跨出了第一步。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只是……”没有任何回应,洛阳又紧张了起来。
“不,我愿意。”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夹杂着哽咽和泪水,却是充满着幸福。
洛阳一惊,赫然回头,怎么是她?
……
这下把洛阳弄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来的人,怎么是七真?
此时的七真已是满含泪水,等了这么多年的一句话,终于还是等到了。
“七真,刚才……”洛阳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师兄,你不用说了。”七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泪珠从眼角滑落,却是幸福的泪水:“我懂,我都理解的。”
“……”
洛阳有些懵了,觉得大脑嗡嗡的。
“师兄,其实我都已经快放弃了,阴天你一走我也要回去了,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我以为我们就这样从此各奔天涯了。”七真哭着说着,扑入了洛阳的怀中。
七真擦拭着泪水,继续语无伦次地说道:“但是,现在都不一样了,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跟师兄说,我也一直都瞒着你,但是没想到我们两个……不过不要紧,这样我们反而能够在一起……”
“不是,七真你先听我说。”
洛阳手足无措起来,看着七真抬起头那柔软又充满了希望的眼神,想说的话却一下子都吞回了肚里。
“好好,师兄你先说。”七真一脸笑意,将洛阳抱得更紧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七真也不知自己是哪来的这股冲劲,这是期待了多久的拥抱啊,一直以为自己琴棋书画什么都比不上九尾,一直羡慕洛阳宠爱地摸着九尾的头,一直都是那么羡慕……甚至,她一度以为洛阳师兄心里喜欢的是不是九尾,而仅仅把自己当成师妹而已。
但,师兄却在临走之际向自己表白了!过去的种种苦闷、猜疑,都比不上此时此刻真真切切的拥抱。
“我……”洛阳被七真这一眼看的顿时有些方寸大乱,原来一直以来,七真对自己竟有这样的心思,怎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呜呜……师兄我好高兴……”七真抱着洛阳不停地哭,这句等了这么多年的话,自己压抑了这么久的感情,突然得到了,却仿佛像是做梦一样。
七真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是真的!是真的!
“……”
洛阳已然语塞,想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像是突然泄了气一样。现在站在面前的,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二师妹啊,自己又怎么能够伤害她呢?
时间仿佛就永远停止在这一刻,洛阳的手始终没有抬起来去回应七真的拥抱,自己该怎么去和七真说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公——主——摆——驾——”
尖锐的声音将洛阳拉回了现实,洛阳又是一口水酒下肚,看着公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难道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
脑中突然浮现出父皇龙岩的样貌,和那一纸重如泰山的密函。
若然为了皇位,非娶公主不可——这,算是政治婚姻么?
洛阳起身准备离开,也罢,为了江山,也许总该牺牲些什么,自己的自由,或者是——不,不会的,等到将来自己登基的那一天,一定会让九尾回到自己的身边!
突然,洛阳仿佛感受到什么一般,怔怔地转过头去,却对上九尾的眼睛,九尾眨了眨眼,指了指公主,比了一个“厉害了”的手势。
这……这不是真的!
洛阳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九尾怎么会在这里?洛阳的脑袋一片空白。
“九尾……”洛阳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和九尾就这么遥遥相望着,看着九尾戏谑的眼神一阵颤抖。
九尾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走了。
要追上去吗?
洛阳捏紧了拳头,却正瞥见纳兰孤竹对自己拱了拱手,便跟着九尾走了,这家伙……好你个纳兰孤竹!
“恭喜龙洛阳殿下娶得云纵国大公主,想必虫帝该很满意吧。”铃兰女王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说什么?”
“喔呵呵,年纪大了,咬字就有些不太准,是龙帝,龙帝。”铃兰女王笑了几声,听起来有些刺耳:“谁让他给自己封了个这么容易混淆的称号。”
“母后的言下之意,龙帝可是他自封的?”铃兰太子应道。
铃兰女王瞥了眼龙洛阳,正色道:“哎?紫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可以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
“是的,儿臣知错。”
龙洛阳看着他们两个一搭一唱,连气都懒得生了,拱了拱手,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娶公主这么大的事儿,龙洛阳殿下难道就不该好好庆祝下吗?”铃兰女王依旧不依不饶。
“我还要赶着回去向父皇复命,大婚之日若兰后敢来我喝杯水酒,想必父皇和我一定欢迎之至。”龙洛阳微带着笑意,心中却是对兰后毫无好感,也算是把这笔帐记着了。
说罢,便施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
看着龙洛阳的背影,铃兰女王笑得更开心了。
“母后你这又是何必呢?”铃兰太子的面容冷峻,看不出一丝内心的波澜。
“我就是要做给他看。”铃兰女王道。
铃兰太子不为所动:“那你做给他看便是了,何必拿他的儿子出气,你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孩子的。”
“更何况,”铃兰太子看着九尾待过的房间:“龙洛阳是个气量很小的人,这时候火上浇油,只不过平添怨念罢了,这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
“反正早晚都要变成仇人的,也不在乎早一点。”铃兰女王拿起了桌上装饰用的花朵,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来碾碎,笑得有些阴鸷。
“随便你,不要坏了魔尊的计划就行了。”铃兰太子冷冷地说道,也走了出去。
铃兰女王惨淡一笑,将花瓣的粉尘撒了出去……随便我?哼,是啊,在你眼里哀家就是这么一个母后,一个可有可无的母后!
帮你解除了封印,你就这么肆无忌惮了是吧?拿魔尊来压哀家,哀家不吃这一套!
也是,让你见到了那只小狐狸精,开始心痒了吧,一个个都这样,都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哀家不会让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称心如意的!!
“哈哈哈哈……”铃兰女王一阵疯狂地大笑,在空旷的舞台周围响起了一阵阵可怕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