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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叫浅居一雄,是一名私家侦探。十岁写悬疑小说,十六岁破了第一个案子,抓住一个偷鸡贼。
所幸他并没有对我养的鸡作什么坏事,所以我没有和他过多计较。不久以前我得到举荐,来到总部的探案会馆,正式协同办案。
经我手的案子多数棘手,无证据、密室案屡见不鲜。我曾亲眼看到很多人带上冰凉的手铐,有的案子,甚至我自己也感到揪心。
欲望是犯罪的源头。是人都有欲望,只不过有人控制的很好,有人却如长桥的水一般,一发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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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我到会馆,看到美智子拿着一个面具摆弄。
她是整个会馆最漂亮的女探长,知情识趣,从不多言。
会说话的女人总是很有魅力的。
她像往常一样把咖啡递给我,却没有向我投来关切,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面具看。我不禁有些疑惑,走近一步,我才发现其中原因。
那是井川隽夫的作品。
她啧啧道,“真是可惜啊,要是搁在二三十年前,这样的一副作品,至少也要七位数……现在还不到三块钱……”
井川隽夫的父亲——井川三俊,是很有名的一位老艺术家,一辈子研究面具,技术炉火纯青。
早年前很多人吹捧,掀起断货的大潮,后来涨到天价,就算是身价过亿的富人,也讨要不到一件。
老先生并不缺钱,家里生活很是富庶。井川隽夫并不喜欢家族企业,年轻时出海留学,回到家后执意不肯接管生意。
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里,他是一个妥妥的纨绔子弟。
自从老先生去世后,我再没留意过这个人。井川家族的面具特征很明显,画风都是一样的让人舒服,很有设计感。
会想起十年前见他是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现今能用那样一双白嫩的手做这样的活实属不易,还卖这么低的价钱,看来家道中落地很快。
不过,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那块地皮,还是值钱的。井川三俊给他留下了一栋数一数二的大别墅,就坐落在离总部不远的繁华地段。
嘟……嘟……嘟……
我接起电话,是总探长。“我是浅居一雄。”
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呐喊声,哭声,警报声,混乱不堪。
“金河路176号!井川隽夫家炸了!快来!”
我和美智子火速上车,直奔金河。眼看快到了现场,滚滚浓烟染黑了半边天空。我往外一看,有家便利店,让美智子停车下去买三块糖。
她虽然困惑仍旧照办,把糖块递给我时像看傻子一样瞪着我。
到了地方,我下车去,淡定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至少有六百平米的大洋房,炸成了一滩废墟。冒着浓烈的黑烟,应该是刚刚才把火扑灭。
到处都是烧焦和恐惧的味道。
总探长在一旁搜救,我站得很远,看着这一片案发现场。暗黑色的天空,被点燃的别墅,周围一圈警戒线和熙攘的人群,总觉得很空旷。
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没有发现。
我围着废墟走了半圈,看到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站在那里。浑身脏兮兮的,一旁的护士小姐姐想带着她离开,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动一步。
孩子的耳朵上带着助听器,总是说两句话就抬手揉眼睛,小胳膊和膝盖上有轻微的擦伤,目不转睛地盯着离她不到十米的躺在地上的女人。
我微微走近了些,并没有让她发现我在看她。那个女人还有心跳和呼吸,医生正在奋力抢救。
心肺复苏很消耗体力。医生一下都不敢停。一旁的机器上拐出让人窒息的曲线,很不规则。
这个女人仍然在和死亡赛跑,命悬一线。
小女孩背对着我,我看到她的两条很直的腿,很不自然的摆成一个内八字杵着。
这是很典型的防御动作。
我走上前,蹲下身,让她注意到我,但并不和她离很近。她很警惕,眼睛里吐露着淡淡的恐惧。
我没有说话,拿出一颗糖果,她看了看我手里的糖,又看看我,没有任何反应。
拿出第二颗的时候,也没有。
当我拿出第三颗糖,将三颗糖在手心里摆开,对着她的时候,她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果断地拿走,装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伸出手,示意我牵着她。
一旁的护士悄悄给我竖起了大拇指。这孩子一直不接受包扎,也不肯走,把她急出了一身的汗。
我和总探长打了招呼,他们会继续进行现场勘探。他每次都会让我把我认为最重要的证物带回会馆,我看着手里那双攥地紧紧的小手,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女孩一路朝车前面看着,并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东张西望。隔一段时间就会揉眼睛,我说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只是摇头,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安静。
她不过十岁而已。
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别墅炸毁,根据现场的搜救情况,有个人被埋在里面了,生死未卜。
是她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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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送到会馆,找了底层的一间休息室。雪子很听话,一言不发,伤口包扎也很配合。
美智子在房间里陪着她,我在门口思考着,要怎么给一个经历了如此大创伤的女孩子做笔录。
以总探长的速度,今晚各方的基本外围资料都会到位,我要在七点二十的例会之前,让雪子说出自己今天凌晨所见的一切。
医院那边传来消息,她的母亲没有大碍,两天左右就可以苏醒。而她的父亲,井川隽夫,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爆炸发生在凌晨,就目前的证据来看,雪子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者。
我拿着蓝色皮夹,再三犹豫,还是敲门进去。她看到我翻开本子,很从容地问我,“我母亲怎么样了?”
她的发音很不标准,不仔细听甚至没办法辨别,应该是从小听力受阻,连听音学说话也受到了影响。
我尽可能自然地、很大声地一字一句道,“小朋友,你母亲没什么事情,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偌大的欢喜,“你是要问我什么吗?”
我一愣,随即点头道,“对,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
“你问吧。”她打断我的话,有些急切。
我飞快整理了措辞,“案发的时候,小朋友你看到了什么可以告诉叔叔吗,放心,你慢慢地……”
“只有三个人在。我母亲,我,我爸爸。我当时站在楼下,看到我母亲上楼了,然后很快就爆炸了。”
她讲话的速度,甚至比我还不假思索。没有紧张,没有绝望和激动,也没就任何细节做任何解释。
我尽量隐藏着我的困惑,继续问道,“小朋友,你有看到别人么?”
她很坚定地摇摇头,“我没有看到,你们可以去查监控。”
美智子回来的时候就带了录像,刚才我已经全部看过,和她说的一般无二。加之实在太早,黑漆一片,有用信息很少。
问题是……
她是井川隽夫和千藤百慧的独生女,现在她父亲已经离开,她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这样的证词,如果这起案子不是自杀的话,那无疑是把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千藤百慧送上风口浪尖。
作为一名侦探,理性上我希望她讲真话。可是从个人角度,我甚至不理智地想让她有所保留。因为在接下来的每一句谈话里,她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暗示我。
——“凶手就是千藤百慧。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看着她的眼睛,“雪子,千藤百慧是你母亲么?”
她也瞪着我,伸出略带淤青的手臂,撸起袖子,“是的,你们可以验血。”
我终止笔录,让美智子继续照顾她,锁好窗子,去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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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署和证物组都派了探长来,围坐在一大块白板前面。听他们汇报调查走访的情况,我才知道,井川隽夫有两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五年前死于面粉厂爆炸,出事不到一个月,井川隽夫就娶了现在的太太,千藤百慧。
让我有些惊讶的是,他这十年的境况,简直是陷入了最深的泥沼。井川家里的面具几乎已经一文不值,为了养活雪子,他绝大多数的收入都靠变卖废旧水瓶。
看着他旧照片上浑身泥泞,却满脸的笑容,很难让我把他和当年那个富家子弟合为一体。从叱诧风云的少爷,到如今一个紧贴社会底层的人,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总探长听了我的笔录,皱着眉头在千藤百慧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技术组的人把监控来来回回看了上百遍,确实是千藤百慧刚一上楼,快到阁楼门口时,爆炸就发生了。
而雪子如她自己所说,就站在楼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上。
也就是今天我找到她的那个位置。而爆炸前半小时,井川隽夫开心地提着两壶酒回家,还买了一大袋子面粉。
法医署的结果还要一个小时。大家都很沉默,想着这件案子的突破口。我一直在等医院的电话。
千藤百慧的苏醒,应该能解答不少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