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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胜材习惯性地挠了挠太阳穴,嘴里嘀咕着:“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么?”
我随口一问:“你家里一直有人?”
卢胜材看白痴似地瞥了我一眼:“你傻啦?家里要是没人,谁开得灯啊?”
说着,他就用钥匙开了门锁,领着我进了院子。
我刚才之所以有那么一问,是因为他们家的院门是从外面上的锁,看着那把拳头大的铁锁在门鼻上悬着,我就在想,如果他家里一直都有人,这道门为什么要反锁呢?
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多了几分警惕,师父说过,邪祟总是要比想象中更加狡猾,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避免着了它们的道儿。
也不能怪我太小心,毕竟卢胜材他们家所处的地理位置太过特殊。
跟着卢胜材进屋之前,我先在院子里扫了两眼,倒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院角有一棵老树在夜风中缓缓摇摆着枝杈,远看上去就像一支从地底钻出来的鬼手,让人心里格外不舒服。
等到卢胜材开了屋门,我便忍不住连皱两下眉头。
他们家的灯光也太暗了,映得整个屋子都是一股乌漆漆的土黄色,而且灯光也不是特别稳定,悬在屋顶上的吊灯偶尔闪烁两下,看上去像是接触不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熄灭。
卢胜材一边换鞋,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灯怎么又坏了,回头得找人修修。”
我就问他:“你们家经常这样?”
“可不么,要不我不敢回来啊,一天到晚跟个鬼宅似的。”
“那你们还住在这儿?”
“没办法,用我爸的话说……”说到一半,他就凑到我耳边,把声音压得很低:“只要在这种地方住长了,胆子练出来了,我以后就能多一份保命的本钱。说实在的,以前我还不觉得家里怎么着,可自从碰上鬼打墙以后,我就觉得家里头特别危险。别误会,我不是怕鬼啊,我是怕死。”
说话时,他还特意朝身后张望了两次,生怕屋子里的人听到他在说什么似的。
我也压低声音:“你找我来,是想让我给你们加驱邪吗?”
“别误会,我可没这个意思,本来我想去你家,是你自己偏要来的。”
说着,他就递了一双拖鞋过来。
我没换鞋,只是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鞋底,就跟着他进了客厅。
这地方实在让人难以安心,我就怕换上了拖鞋,等会儿会导致行动不便。
卢胜材带着我朝沙发那边走,途中路过一间卧室,门开着,卧室里亮着更为明亮的光,我下意识地朝门口中瞥了一眼,就见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正趴在写字台上,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脸,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这时就听卢胜材开口说话:“妈,你怎么回来了,我爸呢?”
“没回来。”
屋子里的女人轻轻应了一声,那声音听起来异常空洞,简直不像人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倒像是从幽深洞窟里吹出来的风声。
可卢胜材好像并不在意,一屁股蹲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先前这小子就说,他爸妈一天到晚都跟鬼似的,说不定她妈平时就是这个样子。
我还是不太放心,就将两卷灵符塞进了袖口,以备不时之需。
电视屏幕上彩光闪烁,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两点半。都这个时间了,卢胜材还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妈不但不管他,自己也不睡觉,这本来就够不正常的了。
这时候,卧室方向又传来了那个空洞幽深的声音:“胜材啊,你知道咱家的鎏金手炉放哪了吗?”
卢胜材一愣:“鎏金手炉?咱家还有这种东西,我怎么不知道?鎏金香炉倒是有一个,就在佛堂里头。”
一听到“鎏金手炉”这几个字,我心里顿时颤了一下。
当初我和师父之所以来到这座山城,就是为了那个鎏金手炉。
随口应了这么一嘴巴以后,卢胜材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视上。
他们家的电视也怪得很,一个屏幕被分成了八个小格,每个格子里都在放映不同的节目,而且画面偏暗,色彩对比度非常弱,我盯着其中一个格子看了一小会,眼睛就有点花了。
再看看卢胜材,这家伙盯着电视屏幕的中央,眼神中没有焦点,但身上的气息却非常平稳。
他这不是在走神,而是将注意力分散开来,同时观看电视上的八个节目。
当年站动桩的时候,我也进行过相似的训练。
现在我终于明白,卢胜材为什么总是注意力不集中了,如果长期进行类似的训练,确实可以练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也会导致注意力过于分散。这样的人,可以同时将几件事一起做好,可如果让他们只专注于一件事,他们永远都无法沉下心来。
卢胜材的阅读障碍也是这么来的,你让他同时看八本书,他肯定没问题,可如果只让他集中精力看一本书,他肯定眼花。
我之所以没有卢胜材这样的问题,是因为我不但要练分神,也要练习定神,心神能够做到收放自如,卢胜材显然只练过分神。
当时我的主要注意力放在卢胜材身上,但余光却一直瞥着卧室门口,卢胜材的注意力全部好像被电视吸引走了,暂时无暇顾及其他。
这时,卧室里的女人幽幽地走到了门口,但也不出来,就那么一声不响地站在门框下,因为我只有余光落在那个位置,以至于无法看清她具体的样子,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余光中,她身上好像压着一层淡淡的影子,整个人看起来比较灰暗,虽说看不清她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能感应到她那空洞洞的眼神。
那就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地洞,此时正一动不动地正对着我和卢胜材。
我悄悄将袖口拉开一道缝隙,露出半截符卷。
“我出去一趟。”就在我盘算着要不要抢先动手的时候,卧室门口的女人忽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转身朝屋门口走去。
我只从余光中看到她离开,可她走路的时候,脚下却没有半点动静。
没多久,门廊方向传来一阵“吱呀”细响,门被打开,寒风瞬时灌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的卢胜材神色一松,身上却猛力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