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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春节，本是万家团圆的喜庆日子。可是，有一群人却舍弃与亲人的团聚，默默坚守岗位，奉献岗位，在深山里的小站上度过一年中那本应该温馨而甜蜜的欢乐时光。他们，就是荒山的守护神——采油人。
女友就是采油大军中的一员，春节没有回家，在陕北大山里过了一个在我看来应该非常冷清的年，女友却在电话里一个劲说这个年她们过得很充实。我曾去过她们井区，地方偏僻，环境恶劣，不单人烟稀少，交通也是甚为不便，每月吃的蔬菜、食物需要提前做计划，作业区统一购买运送，碰上大雪封山，车辆上不来她们吃饭都得不到保障了。况且，对于采油站来说，年底本来就是多事之秋，输油管线经常遭遇堵漏，油水井资料也时常出现异常，每天有着做不完的操心事。除夕前天晚上，她还说整个队部停电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敢想象她们的这个龙“年”过得怎样。
所以，过完年我就怀着急切的心情去山上看她。
从城北客运站坐上开往靖边的长途车，虽然很困但我却睡不着。女友在长庆采油四厂上班，我脑海中一直在搜索关于“采四”的信息。该厂成立于2001年9月11日，油区纵横三省（区）、四市、十四县（旗），管理着绥靖油田以及靖安、安塞油田部分区块。该厂曾经辉煌过“夹缝之中求生存，三年跨越百万吨”名噪一时，当然“九条汉子一部车，办公设施靠租借”、“搏击风雨在深山，重新认识在破岩”、“天赐湾里拉队伍，凤凰山上搞会战”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无不道出了采四厂创业之初的艰辛。尤其是建厂之处，企地关系恶化，陕北诸县非法开采石油资源的混乱局面愈演愈烈，每年都要发生多起非法侵权打井及盗窃国家原油事件，为了保证产能建设和原油的正常生产，采四人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历时长久的矿权维护、保油护油专项斗争，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与不屈不挠的奋战，狠狠打击了不法分子抢夺地盘、侵权打井的猖獗势头，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在采四厂史册里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赞歌。
奈何江河直下，好景不再，经过十余年的开采，绥靖油田外部生存和发展环境不断恶化，外部关系紧张、维权护矿艰难，后备储量不足、老油田稳产难度增大等问题日趋突出，自2007年原油产量突破130万吨大关后，该厂原油年产量就一直徘徊在120万吨左右，产能建设已基本上处于消停状态。采油四厂无法逃脱“盛极必衰”的自然准则，不可避免的由辉煌开始走向没落。近些年，长庆油田如日中天“5000万吨”的号角吹得震天响“西部大庆”指日可待，安塞油田、西峰油田等老油田红旗不倒、雄风依旧，靖安油田、苏里格气田异军突起、生机盎然，在这一片大好形势下，采油四厂则是有心无力，没有找到新的产能接替区、加之随着开采的加剧老油井含水率显著增加，没有了增产的源头，稳产的支点，导致如今的四厂应该是长庆油田效益最差的一个采油厂了。
客车在包茂高速上一路驰骋，高速路上飞逝的路标赫然入目：王窑、化子坪、碟子沟、天赐湾、谭家营这些曾经的长庆会战的主战场，随着勘探大军的退出，采油工人的入驻，勘探向开发的过渡、转化，现如今已经落寞了许多，少了些喧闹，多了许寂静。一座座高耸的井架被一座座井站替代，钻机的轰鸣声被磕头机的嗡鸣声替代，黄土地上开垦出来的土路被新修的柏油路替代，采油人便在黄土高原的沟壑峁梁塬台间安家落户了，一住就是十几年、几十年！
想着想着，我心头竟然涌起些莫名的失落与惆怅。
沿北而上，途径延安。在车窗外眺望，坐落在山沟里的延安市区有些狭小土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宏伟气派，总感觉与闻名遐迩的红色故土、革命圣地有些名不副实。远处山上悬挂的几个巨大的红字——“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贺敬之的名句依然让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波澜壮阔的抗战史。1935年到1948年，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就是在这座毫不起眼的小县城里生活和战斗了13载春秋，他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这世界上最小的指挥部里领导和指挥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奠定了人民共和国的坚固基石。
延安，已经成为一种精神财富，是华夏儿女魂牵梦绕的精神家园。
延安精神万古流传！
（二）
经过六小时的长途跋涉，穿过素有“延安粮仓”之称、“苹果甲天下”的洛川县，有着“平川稻谷香，肥鸭遍池塘，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陕北好江南之称的南泥湾，被国家文化部授予“民间绘画之乡”、“剪纸之乡”、“腰鼓之乡”的安塞县，客车停靠在了镰刀湾路口。我赶紧下车，从高速路口进入镰刀湾乡。
镰刀湾隶属安塞县，坐落在山沟沟里，面积不大，一条马路贯穿全乡，两边是一些小商店和小饭店，没有什么起眼的建筑物，不过街上人潮涌动，不宽的马路上挤满了小商小贩，沸沸扬扬，很是热闹。有支腰鼓队在商店前拜年表演，男女老少组成的腰鼓手，头戴羊肚巾，穿着羊皮袄，红裤红靴，用鼓、锣、铙、钹和锁呐当街伴奏，让人大开眼界。虽然听不懂他们口里唱着什么，但却可以感觉出西北人憨厚、朴实、热情、开朗和坚强的气质。
我坐上女友提前叫来的私家车，驶入凤凰山倒班点。井站在深山里，没有车子进入。每次休假进出驻地，她们都是电话通知当地村子里的人开私家车接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收费100元，可想而知驻地之偏僻了。山路依山而建，一边背靠厚重的黄土山峁，一边濒临瘆人的万丈深壑，十分崎岖，弯急、坡陡、岔路多，从山顶盘旋至沟底，又攀延至山腰。所幸是柏油路，只不过年久失修，路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一片斑驳狼藉。轿车左拐右突，上颠下簸，弄得本来就晕车的我胃里翻江倒海，几次欲呕吐出来，实在坚持不住，就让司机停在路边，我下车透透气，休息一阵再赶路。
放眼望去，群山连绵，山外有山。山顶气温甚低，山脚旮旯里堆积着尚未消融的积雪，透露着不久前下过一场大雪。尽管太阳当空，艳阳高照，却依旧如坠冰窟。冷风吹面，割的皮肤生痛。寒风吹起黄土，沙尘暴似的席卷过来，吓得我赶紧钻进车里躲了起来。等风停黄沙雾散，才继续赶路。突然，我惊奇的发现远处山顶依稀有一座井架，但去年来时并没有见过，可能是信号塔，我不敢确定。
我就问司机，那是井架吗？
司机操着浓厚的陕北话，那是去年底新打的井，还没钻完，钻工过年回家了。
听到这话我居然兴奋起来！要知道，采四已经进入了开发后期，每年新投入的产能建设微乎其微，新井钻井量数量很少，这也是该厂增储建产异常艰难的桎梏之一。没有新钻井，就没有测井，因而这几年采四厂基本上没有多少测井任务。事实上，一个油田的产量效益是与测井的紧密关系成正比，那些上储增产快的油田测井需求大；而那些产能停滞不前或者走下坡路的油田测井需求不值一提。
如今，在沉隐了多年的老油区钻新井，这无疑是一件大喜事。也许这只是出于无奈，形势逼人，在老油区产量自然递减逐年增加的严峻形势下，为了稳住产量，四厂不得不寻找新的接替区块。但不管怎样，有新井就会有希望！
我道，我就说呢，去年过来时没见到，没想到今年打了新井。
司机说，是啊，去年下半年开始的，这里陆续有钻井队过来。据说，今年这里要打40多口新井。
40多口？！我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一口投产井至少需要测井2次（完井、三样各一次），还有射孔、生产测井，有些重点井可能还有取心，这样的话测井任务还不少。而这只是一个作业区，也许采四其他的几个作业区也会追加新井投井量。作为长庆的老主顾，今年事业部安塞或者靖吴项目部的活计也就多了！
果真如此的话，这的确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我甚至有些忘乎所以地遐想起来：通过钻这一批新井说不定又能寻找到一批新的油层系，那么罩在采四头上漫长的寒冬就会过去了。找到了新的原油增长点，在互利共赢的市场规则操纵下，不光是油田公司受益，为期提供工程技术服务的物探、钻井、测井都会随之获得一定的利益。有利可图，企业和个人也就有些奔头，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在穷途末路中坐以待毙。
我真的希望这些美好愿望不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转过几个弯，我看到路边有三个井架已经屹立起来了。井队冬休了，只留下几间围在一起的铁皮房、一大排钻杆以及一堆凌乱的钻井设备。想来开工后，这里将是一片钻机轰鸣，给荒僻之地增添几丝热闹和生气。
我似乎看到了一辆辆印有宝石花的测井车辆在山间穿梭，忙碌的测井人正在井台安装仪器、在中仓内监测曲线，井下油层位置在曲线图上毫无遮掩地彰显出来，一条条咆哮的油龙越地而出，在凤凰山上遨游
（三）
女友到作业区开会去了，她让我先到她最好的同事那里去吃饭，之后一起到队部。她同事去年六月份结婚，老公就是井站站长，结婚时我和女友一同见证了她们的幸福。她们是幸运的，至少每天可以厮守在一起。石油人四海为家，长期生活在艰苦的荒郊野外，很多夫妻分居两地，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而像她同事这样夫妻能够住在一起的毕竟是少数（油田上也把夫妻住在一起的井站称作“夫妻站”或者“夫妻井”）。
她同事住在十五增，离队部70多里路，从柏油路的一个岔路上拐进去，里面全部是土路。这些路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了，钻井之初，油建部门会开着挖土机在黄土上硬生生开辟出来能供车辆进出的的土路，这些最原生态的土路蛇一般蜿蜒，似乎没有尽头，而且有很多分岔路分支，像经脉一样在黄土地上四处张牙舞爪，连接各个井站。这种路最怕下雨天了，一下雨泥泞似海，根本走不出来！
井站坐落在一个山包上，斜对面不远处就有一个森然矗立的井架。走进去，右边是一排刷的雪白的房子，左边是两个硕大的原油外输泵，四周被围了起来，中间留出了一个宽阔的院子，院中的空白地上种了一些耷拉着脑袋、灰不溜秋不知名的小草。整个井站很寂静，感觉不出一丝节日的气氛。
她同事听到车鸣声，跑了出来，很热情的迎接了我。她把我带到厨房，说正在准备晚饭。
厨房分为三间，一间餐厅，一间厨房，还有一间杂物间。餐厅摆着一张大圆桌，六七把椅子，房顶的皮已经脱落了不少，墙角还有一些污渍，想必是长期被雨水浸泡所致。靠门处放一冰箱，里面杂乱地放着一些蔬菜，我看了看，除了鸡蛋、西红柿、芹菜尚充足外，其它的蔬菜所剩无几，看来作业区该送菜了。
那同事在厨房里忙着炒菜。我看到灶台上已经放着几个拌好了的凉菜，她说还要炒几个热菜。看到她盛情款款，忙里忙外，我有些过意不去。
我边帮忙边和她聊天。
她本是上小班，但站上的女人不多，她就兼顾着每天给站上的人做饭。看到她切菜、炒菜娴熟的样子，我有些诧异。
我说，真没想到你也会做饭。
她说，井站不比队部，没有专门的厨子，我们必须都会做饭，不会做饭要不就得挨饿，要不就吃泡面。我只要在站上，即便累的不想动也会坚持做饭，主要想让让大家吃顿热饭喝口热汤；要是休假回家，他们就得自己做饭填肚子了。
她说话像打连珠炮，滔滔不绝。
说到做饭，她似乎来了兴趣。紧接着说道，这做饭也麻烦得很，作业区给的蔬菜有限，做饭要有计划，做多了浪费，做少了就要饿肚。另外，众口难调，有的人口味重，有的人口味淡，做出来的菜总有人挑毛病。吃完饭还要清洗碗筷，收拾饭桌，打扫卫生，手上总是油腻腻的。
在炒西红柿鸡蛋时，油突然溅到眼里，她赶紧找卫生纸擦眼，半响才好。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舒服了一点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这些倒都罢了，最觉得不公平的是做饭是纯义务的，没有多加一分工资。除了日常工作，我这样辛辛苦苦做饭容易吗？没有功劳也应该有苦劳吧，再怎么说也该给我一点点经济补偿。她似乎很不高兴，话语中充满了委屈。
一想到她们除了干好本职工作外，还要每天义务做饭，我就不禁汗颜。
我又问，年过得怎样？过年聚餐了吗？领导过来看望你们了没有？
她说，过年期间管线出了点问题，产量也不合适，弄得紧张兮兮，春节期间每天事情很多，量油、巡检、录取资料、上报数据，还要搞清洁，做饭，累得很，哪有心情过年！除夕夜把附近单井上的人叫过来一起吃了顿饭，算是过了个年。大领导很少来井站的，也不怎么关心一线员工的生活，你看，房顶不停掉皮下来，饭都没法做了，屋里的两根电棍只有一根能使用，饮用水管也不合适，多次请求队部派人过来维修，上面一直打哈哈，一味推辞搪塞，说些不关痛痒的废话。你要是说是管线堵了，保管马上就有人过来抢修！
不等我发问，她又说道，你看我们这里窗户外就是山，附近也没有老乡，除了队上的人，外人难得见上一面。井站平时就住3人，其他的人在单井上，不常回来，偶尔来站上吃顿饭、洗个澡、说说话。老公他们出去干活，就剩下我一人了，没人说话，瘆得慌。尤其是晚上，黑灯瞎火的，我一个害怕，有时要出去取资料，xm（女友）会跟我打电话一直陪着说话。有次下雨打雷把我惊醒了，我一直和她说话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醒来时发现电话还通着！（她们的电话是油田内部的小号，打电话不要钱）。
她的话特多，似乎说不完，根本不容人插嘴，而且说话也没有什么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想，也许是山上呆久了，说话的人少，憋得慌。
唉，可怜、可叹又可敬的石油妹哦！
（四）
饭很快做好了，三个凉菜加四个热菜，还有一盘鸡爪，一盆青菜汤，这在偏僻的小站上算是丰盛了。她说，xm（女友）老早就打电话过来，让一定要做一顿好吃的款待你，我可是拿出了我的看家本领，你待会尝尝我的厨艺。
不一会，她老公和其它三位同事回来了，我们一起吃了顿热闹饭。也许是坐了一天车饿了，我饱饱吃了一顿。但其它人都一致认为每道菜的盐都放多了，很有些咸。尽管美中不足，大家还是将饭菜全部吃完，算是没有浪费粮食。之后我们帮忙洗碗拖地，六点半一起乘坐私家车前往队部。
队部在一个山坡上，面积颇大，门前铺着水泥路，入口显眼处挂着“绥靖油田”金光闪闪的牌子。轿车径直穿过铁栅栏门，直入院内，停在办公室门口。下车来环顾四周，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场景：三排房子围成口字形，隔壁的高耸的原油外输泵露出了高傲的头，一条弧形的梯子从泵底紧贴泵身环绕而上。院子里有篮球架、简单的运动锻炼设施、空白处种着花草。这地方我曾来过两次，境况依旧，唯一有些变化的是院子当中挂着一排大红灯笼，提示大家春节到了。
在队部办公室外墙上刻有一行遒劲有力的红金字：垮的只能是困难，不垮的永远是意志，这是采油四厂的格言。据悉2004年，集团公司总经理蒋洁敏在观看采四厂建厂三周年展览时，对该厂提出的“苦的是环境，不苦的是精神；缺的是条件，不缺的是智慧；垮的是困难，不垮的是意志”这段话大加赞赏，并加上“只能”和“永远”几个字，将原话进一步提炼成名言：“垮的只能是困难，不垮的永远是意志”这句话就成了采四硬骨头团队精神的代表。这句话与正中间高高悬挂的“攻坚啃硬，拼搏进取”长庆精神宣传标语相互呼应，相映成趣，很好的总结了长庆石油人的精神追求与价值取向。
队部大门外有一层厚厚的门帘，是用来挡风沙的。掀开门帘，推开玻璃门，里面一股暖气拂面而来，和外面的料峭寒风相比，恍然一下子进入了温暖的春天。队部走廊里也同样挂着一排灯笼，射出柔和、温馨的红光，玻璃上面贴着大红“福”字，大门上贴着对联，地板擦的瓦光锃亮，墙壁雪白，和井站一比境况自分，这里才有点过年的意味。
女友开会还没回。进得她宿舍，入门口即套一个卫生间，配备了淋浴器，梳妆台前摆满了洗漱用具。卧室里布置很简单，三张床分靠三面墙，靠窗户有一个电视机，侧面三个衣柜，柜顶放着箱子等物品。房间里暖气很给力，暖融融的，但也有些干燥，桌上摆着“粉猪”状加湿器的鼻孔里正在冒着白气。
女友同事都过来打招呼，大班、小班、厨子、资料员，很是热情。不少人面熟，但是叫不出名字，当然也认识了上两次没有见过的新面孔。我赶紧给他们散烟、分发带过去的特产，他们嘘寒问暖一阵后各自忙碌去了，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突然，一个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小伙子进来，进门就喊我姐夫。我颇有些受宠若惊。一听东北口音，想起女友说过队部不久前调来一名技术员，还当过他一阵师傅，想必就是此人了。他果然很可爱，90后小伙，孩子气足，幽默风趣，很能说话。他说自己毕业于大庆石油学院（现更名为东北石油大学），阴差阳错来到了长庆，做梦都想回大庆。他在家过完年，刚来上班，现在正在复习考研，学习英语，想折腾一下改变命运。闲聊一会，他就去办公室接电话了。
九点左右，女友终于回来了。她穿着一身正装，给我耳目一新的感觉。不过，她脸上依旧有些红斑，皮肤没有先前的光泽白皙，可能是没有吃好、喝好、休息好的缘故，我不由心里一痛。
他们书记也回来了，先前两次过来书记均休假回家。队长回家过年了，他就留下来值班，等队长回来再回家的。书记个子不高，四十多岁已经开始谢顶，不过人很随和，没有一丝架子，他满脸红光，握着我的手说，山里环境差，城里人可能住不惯，将就一下。还说自己晚上被作业区领导强行灌醉了，胃里难受得很，要早点休息，并也让我也早点睡觉，云云。
不知怎的，我感觉到了队部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五）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女友就起床收资料去了。她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向作业区按时上报队部所负责的60多口油水井资料，此外，她还兼任了团支书、宣传员等岗位，通常都是早上六点起床，闲的时候晚上11点休息，忙的时候凌晨两三点才睡，这对一个女孩子是很辛苦的了。
中午有人休假回来，给每人都带了好吃的东西，水果、零食、饮料、特产，大家聚在一起风卷残涌，不大一会一大堆美味一扫而光。在野外，她们一年中更多的时间是与同事一起度过，朝夕相处，非常熟悉，彼此之间已经建立起来了很深的手足关系，好吃的都一起分享。每次谁回家休假了，就会在城里帮别人买各种东西带回山上，毕竟出一趟山不容易。他们回来时都是大包小包，但属于自己的并不多，很多都是为别人带的。
有人回来也就自然有人要走，不少人来队部请假，吵着要回家过元宵了。没有人不思念家人，没有人不想在家过春节。回家过年的人休假时间到了，得回来换班，其它人就可以依次回家了。但是，几个月才回一次的采油人，回去了就不想再回来，尤其是春节。所以，到了该销假的日子一直迟迟不肯归来上班，他们不回就没有人换班顶岗，盼着回家的人自然心里憋屈得很。想回家的人天天掐着日子，心情急切，不停跑到书记房间诉苦，扳着手指说自己已经连续工作了多少天，休假时间早到了，队上要是再压着不放人走就不尽人情。还有的说家里有急事、要回家结婚、或者身体不舒服等等，反正理由都非常充分，气盛的年轻人拿着请假条不停催着批假，大有不请到假誓不干休的架势。
书记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一边安慰军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的劝解，让咬牙再坚持两天，保证等换班的一回就立马放人走，开开心心回家过十五；另一方面软硬兼施，让副队长打电话通知那些目无纪律、不听话的人赶紧回来上班，要是逾期不回来就扣工资奖金等等。一上午，书记房间里喧嚣的吵闹声没有停过。看来，书记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不容易打发走“请假族”开饭的时间也到了。书记摸着秃秃的脑门，长吁短叹，一脸愁容。吃饭时，我俩把家里带过去的特产与大家一起分享，还一起喝了一瓶长城红葡萄酒，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下午我帮女友整理资料，月初的事情很多，光各类报表都要填上几个小时。女友则和大厨一起商量这个月的报菜计划，通知说作业区十五前要送一批新鲜蔬菜过来。办公室的电台和电话响过不停，女友跑进跑出。看到她单薄而忙碌的身影，我突然感觉眼睛有点潮湿。晚上一个井站上报的数据有点问题，倒腾了几次，十一点多才忙完。在队部待了一天，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工作是幸苦的，但也是充实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也该回去上班了，很有些不舍。
我跟女友开玩笑说，我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陪你吧。
她说，你不工作，以后谁养我和我们的家呢？
我说，那我跟你换一下岗位吧，你去西安上班。
她说，咋这么没出息呢？大山里面有什么好！你要是真的心痛我，就应该好好工作，将来当上了领导再把我接出去。
我一时语塞，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早上六点，女友又去忙着收资料了，我想去帮她做点什么，她不让，非让我多睡一会。七点钟，她收完资料喊我起床，而门外已经停着她叫来送我下山的私家车。
作业区发的一些春节礼品女友舍不得吃，全部打包让我带回去。她让我从靖边走，担心春节期间人多在高速路口不好搭车，影响我上班。天尚早，队里的人都在休息。走前，我站在书记和副队长宿舍门外轻声告辞，书记在床上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一路走好，常来玩玩。
外面天尚未全亮。清晨寒气刺骨，我不让她出来，她不听，非要帮我把行李放在车里，临行前还硬塞给我一大把车费。
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我离开了这座让我感动和眷念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