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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绾贞睁开眼,看赵世帧侧身躺着,正盯着她看,她吓得赶紧检查自己中衣的尺度是不是略大,朝下一看,还好,整整齐齐的,还算体面。
赵世帧抿嘴笑,“我吓到你了?”
沈绾贞也笑了,“妾胆子小,王爷总用这种眼神,让妾心里恐慌。”
赵世帧伸手过来,摸她的脸,“本王对王妃是越来越感兴趣,一看见王妃,就有股冲动,想抓过来,狠狠疼爱一番。”
沈绾贞坐起身,翘起唇角,“妾不要听了,王爷竟说些腌腻话。”
沈绾贞唤丫鬟进来服侍洗漱。
王爷和王妃分别由各自的下人服侍洗脸,赵世帧平常侍候的人就是贴身太监王文贵,和宫里带出来的两个太监吉祥和福生。
墨荷举着铜盆,巧珊拿着棉巾和香胰、梳篦等物。
绣菊给主子挽袖子,拿眼漂着那厢王爷三两下洗完脸,拿棉帛抹了两把,已站起身,往明间走。
绣菊背着赵世帧小声道:“王爷的侧妃和侍妾都在门外等了好一会,王妃还未起身就站在门外候着。”
沈绾贞不易察觉蹙了下眉头,王爷的这些女人是何意?这么早站在门口等,是彰显她懒怠,还是突出自个贤惠懂事,若说恭敬也过了头了,怎么也该在用早膳的时候来。
既然绣菊都看见这群女人明晃晃地站在门口,那王文贵和侍候王爷的两个太监吉祥和福生,就该早就知道,可他们就像没这么回事,没一句多余的话,宫中出来的人,就是谨慎,不多言多语,难怪赵世帧用宫里的太监侍候。
沈绾贞看赵世帧洗完出去,也抹了把手,出去明间,早膳已摆上,王府一日三餐,唯有晌饭最为丰盛,早膳和晚膳,偏清淡,早膳以粥为主。
早膳的粥就有七八样,是各种五谷杂粮,不单纯是粳米,主食是豆沙夹心八宝蒸饭,翡翟馄炖,笋肉包儿等,各色红绿小菜,酱瓜菜等。
沈绾贞和赵世帧还是一头一个吃早膳,这一回沈绾贞可不吃得那么快,门口不是有人上眼药,有不怕冷的,愿意等,就让她们等着好了,她慢条斯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混沌,混沌馅大皮薄,一咬一股鲜香,想起门外忍饥挨饿的那群女人,是吃得更加恣意,间或还用嘴吹吹像是怕烫到嘴,还不时瞄眼对面的赵世帧。
赵世帧整个动作也随着她慢下来,开始他让人添碗粥,看沈绾贞吃混沌吃得香,也来了一碗,和沈绾贞对着吃起混沌,喝一口汤,看她几眼,她正好抬头看他,二人眼神对上,沈绾贞一瞟一溜间,媚眼如丝,赵世帧晃神,汤勺里盛着一个混沌,举起半天没送到嘴里。
二人是眉目传情,一顿早膳吃了大半个时辰,饭菜都冷了,才撤了桌子,赏了下人们吃,又漱口,洗手,换上正装,才在明间上座。
坐定,赵世帧问:“侧妃夫人们都来了吗?”
“来了”陈福答应声,也不提侧妃夫人们等得时候不短。
“让她们进来吧”
沈绾贞注意了一下房中的滴漏,这些女人少说也等了一个多时辰。
三九天,一年当中最冷,尤其是早上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不耐寒,昨儿下雪,今儿天放晴,天干冷干冷的,这群女人为了美,一定穿得单薄,站得时候久了,怕早就冻得浑身凉透。
当真如沈绾贞所料,这群女人早就等得焦急,站在门外,身子都缩在斗篷里,里面没有一层棉,风一打,透骨的寒冷,有几个身子弱的,小脸都变白了。
一听王爷传唤,抖擞起精神,想迈着优雅的步子上殿,可脚冻得不听使唤,怎么也走不出美妙的莲步。
相比之下,屋子里大殿上燃着几个炭火盆,热烘烘的,沈绾贞面色鲜艳,昨儿又承了雨露,由内而外,滋生出一股娇慵之态。
侧妃夫人们两厢站好。
陈福高喊,“侧妃韩氏给王妃行礼。”
韩氏挺胸抬头,轻移莲步,上前行跪拜大礼,“妾给王妃请安。”
沈绾贞看这韩氏身材高挑,面容秀丽,虽非倾国倾城,但自有一股书卷气,经早起冻饿,减了分,还顽强地保持仪态的端庄,一看就是大家出身,知书识礼。
“起吧”沈绾一声叫起。
韩侧妃目不斜视,起身时,大概是冻得狠了,腿脚有点不灵便,但仍强撑着,维持形象的高贵,礼数周到,端正,让人挑不出毛病。
“侧妃薛氏给王妃行礼。”陈福又一声高喊。
薛瑾妖娆向前,她小脸泛青,唇上涂着淡淡膏脂,外面一冻,唇色变得乌紫,十分的颜色减了七分,可自己还不自知,大胆瞥了眼上坐的赵世帧,看赵世帧面无表情,目光扫过沈绾贞,脸抽动一下,略顿,身子僵硬地跪倒,“妾给王妃请安。”声儿弱得十足是没吃早膳,仔细听才能辨别出她说的是什么。
沈绾贞看出她极不情愿,委屈得小脸皱成一团,半天,才叫起,不在看她。
薛瑾起身刹那,又朝赵世帧抛去勾魂眉眼,绽开一个妩媚的笑容。
可惜赵世帧正偏头看沈绾贞,沈绾贞耳上缀着一水绿翠玉水滴耳环,摇摇晃晃的,映绿了半边脸。
薛瑾失望地收回目光,抿嘴走回下首站着。
“燕夫人给王妃请安。”
这个燕夫人,沈绾贞倒是多看了几眼,只见她行步袅娜风流,出口声儿娇啼婉转,“婢妾给王妃请安。”
这几位就是王爷的侍妾,地位较侧妃低了一等,是没有朝廷册封的。
“婢妾给王妃请安。”同样的燕语莺声,是王爷的侍姬小韩夫人,她和燕夫人都是最早入安王府的舞姬,绿鬓沈腰,和燕夫人各有千秋。
下来一个女子足以引起沈绾贞的重视。
只见她衣着淡雅,没有任何修饰,只头上别着一支琉璃簪,纤尘不染,清雅高洁,她是参加宫中选绣,和沈绾珠一起落在王府的侍妾萧文绣。
沈绾贞觉得这个女子有点味道,是最能引起男子注意,并激发出男人保护欲的。
沈绾贞有点酸酸的,偏过头去看赵世帧,想看看赵世帧看见这等美色是个什么表情,这一看,沈绾贞畅快了。
赵世帧正端着茶盅,低头喝茶,全然没注意眼前风流燕婉的美人。
沈绾贞唇角飘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她看得出来,萧夫人的这身装扮,看似随意,细观每一处,都很用心,只可惜,这精心的打扮,白忙活一早上,王爷喝完茶水,忽然又想起一事,跟陈福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沈绾贞看这萧夫人起身时,眼神里难掩失望。
“沈夫人拜见王妃”终于轮到沈绾珠,沈绾珠今儿是没心情向王爷是好,争宠取怜,这一刻对她来说,不比死好受,看着一个被自己轻视,样样不如自己的庶姐,大模大样,高高坐在上面,她就恨不得把她扯下来,想起她昨儿说的话,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她浑身都直打颤。
沈绾珠延挨着上前,不想跪又碍于王爷在场,不敢失礼,憋屈着跪下,却跪得心不甘,情不愿,这时,赵世帧却转过身来,看见下面的她。
沈绾珠勉强行了礼,实指望王爷怜香惜玉看她几眼,这时,赵世帧却又偏头和沈绾贞耳语,二人眉目传情,沈绾贞吃吃掩口笑着,王爷又笑说了句什么,二人脉脉含情对视,会心一笑。
沈绾珠自得知庶姐做了王妃,就一直心里失衡,一早盘算沈绾贞过门,做了王妃,她还像在沈府一样,庶姐的底细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沈绾贞想在她面前摆王妃的架子,她可不吃这一套,及到昨儿见了沈绾贞,吃了气,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沈绾贞如今的王妃身份,压得她死死的。
沈绾珠直气得昨儿整晚没睡,今儿又起了个大早,腹内空空,直站了有两个时辰,看王爷和姐姐说笑,王爷连正眼都没看她,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气恨得身子发软,哆嗦着起身,突然,觉得头一阵晕眩,她手下意识扶了下额头。
“沈夫人”陈福看她摇晃,叫了一声,沈绾珠就势身子就软软瘫倒在地。
“沈夫人、沈夫人。”
“主子、主子”沈绾珠的两个小丫鬟雁儿和小碟从下面跑上来,跪在地上哭喊着声声唤着主子。
赵世帧和沈绾贞正说话,听见下面乱作一团,沈绾贞往下一看,沈绾珠倒在大殿上。
沈绾贞扶额,她这个庶妹,争宠的伎俩太小儿科。
沈绾贞也不得不装装样子,忙唤人:“快找御医来。”
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扶到椅子上,赵世帧有点担心地问陈福:“这沈夫人刚才好好的,怎么了?”
“奴才也不知道。”陈福叫人端过一杯水,给沈绾珠灌下去。
一干众人围住沈绾珠忙活,沈绾贞坐在高处,看得清楚,庶妹眼睛紧闭,牙关紧咬,是成心想把戏演下去,
唤了声:“雁儿”
雁儿正焦急围着她主子,一听王妃唤她,忙走过来,“王妃唤奴婢?”
“你主子这段日子,身子可好?”
“好,早起还好好的,这会子不知怎么了?”雁儿口直,雁儿是沈府出来的,沈绾贞多少对这丫鬟了解一些,特意唤她问,不问小碟儿。
“你主子这几日有心事?”沈绾贞故意套她的话。
雁儿想了想,瞅瞅她,犹豫半天,点点头。
“好了,你下去吧!”雁儿也不解何意,担心主子,跑去主子身边,和小碟儿两个又哭又喊。
大殿上乱作一团。
沈绾贞看闹得实在不像,走下座位,朝沈绾珠走去。
“都闪开”一干众人看王妃过来,忙散开。
沈绾贞走过去,近前一看,沈绾珠闭着眼,瘫坐椅子里,一动不动,沈绾贞俯□,耳语般的道:“沈夫人,你是怎么了?身子这么弱?”
边说,身子挡住众人视线,瞅准她腰间狠狠拧了一把,沈绾珠疼得激灵一下,差点叫唤出声,眼睛眯条细缝,远处却看不到。
沈绾贞看她还挺着,执意要把戏演下去,伏在她耳畔,悄悄地道:“你若是还不醒,我便拿簪子戳你的脸,直到你醒来为止。”
沈绾贞边说,边用长长的指甲轻轻在她脸上重重一划,沈绾珠惊得瞬间坐起来,捂住脸,瞪大眼睛,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沈绾贞直起腰,淡然地道:“没事了,沈夫人醒了。”宽厚地也没计较她惊恐中你呀、我呀的叫,失了规矩。
沈绾贞不是真的想要毁了她的容貌,只是吓她一吓,她若说拿簪子戳她身上,就沈绾珠这愚蠢执拗性子,大概咬牙挺住,唯独容貌她最是爱惜。
沈绾贞走回,余光瞥见赵世帧脸一沉,冷声道:“都下去,把沈夫人扶回房中歇着。”
“陈福,今儿王妃累了,明儿叫齐阖府下人拜见王妃。”
说吧,不等众姬妾退下,他就扯起沈绾贞的手,先行往后面去了。
众人连累带饿,王爷却连正眼也没看,就都怏怏地走了。
就是燕夫人站在原地,朝着王爷的背影投去痴缠的目光。
王爷还有两个贱妾,是襄阳候送来的,都姓徐,是亲姊妹,还未来得及拜见王妃,就出来这档子事,大徐姑娘听王爷一声退下,谁也不看,转身往殿下走,小徐姑娘紧紧跟上,跟着姐姐回去了。
赵世帧拉着沈绾贞的手往后面懿锦堂去,赵世帧有点纳闷,悄声道:“方才你用了什么法子,让沈夫人自己醒了?”
沈绾贞一只手被他牵着,另只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作势在他腰间比划一下。
“哈哈哈”赵世帧大乐,“任她道高一尺,我的王妃魔高一丈。”
沈绾贞斜睨他一眼,娇嗔:“王爷还笑,都是王爷小妾多闹的。”
说吧,甩脱他的手,也不让赵世帧,而是径自打起帘子,进屋去,赵世帧随后,帘子落下,把他隔住,赵世帧笑着自己打起帘子,跟进屋里。
陈福看王妃在王爷面前撒娇,王爷喜得把身段放低,遂跟在后面偷笑,挥退身后的太监,不让跟着侍候。
过一会,门里面就传来笑闹声。
沈绾珠本想博得王爷同情,可王爷连理都没理,拉着她姐姐就走了,沈绾珠面子一时下不来,坐在椅子上,佯作头还晕,众人面子情问一声,心里都嘲嗤,这沈夫人没脑子,没看王爷一门心思在王妃身上,争宠也不能用这蠢法子。
沈绾珠没脸,直等人都走净了,薛瑾的声儿在耳边响起,“妹妹,都走了,回房去吧。”
沈绾珠才睁开眼,看看四周,整个殿上就剩下她两个丫鬟、薛瑾和跟着薛瑾两个丫头唤作媚儿和莲儿的。
沈绾珠站起身,犹自为方才的事觉得丢脸,怏怏地,雁儿和小碟儿一边一个扶着她往外走。
薛瑾和沈绾珠出到殿外,薛瑾道;“我去妹妹房里。”
沈绾珠方才其实开始头有点晕,可是后来是成心想让沈绾贞难堪,凌虐王府小妾,大冬天门外站着,以至冻饿晕倒,还有一重心思,就是她在王爷眼前,当殿晕倒,过后,王爷必去探视,到时施展狐媚手段,引王爷怜香惜玉,就此达到目的,可这算计,却被庶姐轻易识破,并当众揭穿,落得灰头土脸,让人当成笑柄,沈绾珠别提有多懊恼。
走回房中,关起门来,薛瑾道:“妹妹,你和三姑娘是姊妹,从小一处长大,她的事情你还不了解,我就纳闷,王爷因何喜欢她,她有什么好?论容貌,不如我姊妹,论别的,你姐姐有可取之处吗?”
沈绾珠倚靠着板壁,不屑地哼了声,“琴棋书画,她只懂个皮毛,横针不拈,竖线不动。”
薛瑾歪头,想了想,“这就怪了,王爷喜欢她什么?”
“王爷不了解,让她蒙蔽,她善于勾引男人,她姨娘穆氏听我姨娘说,就专会勾引我爹。”
“这么说王爷不知道她是个绣花枕头?”
“王爷怎么会知道,见过几面,她心眼多,善使手段,还能装,当着人一套,背人一套。”沈绾珠对这个庶姐是没一点好感,连瞧不起都不屑于掩饰。
“要是薛姐姐是王妃也就罢了,薛姐姐论出身,才貌,都是一等一的,没几个比得了,可她做王妃我就不服气,在娘家时,样样都不如我,连我爹都高看我一眼,几时轮到她逞脸,瞧她如今的模样,俨然主子,我却成了妾、奴婢。”
沈绾珠气愤,今儿是丢了大脸,把过错都算在沈绾贞头上。
薛瑾却不似她这般冲动,手里绞着帕子,低头来来回回寻思,抬眼问:“妹妹是说她琴棋书画都不通?这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们一块长大,这些底细还能不清楚。”沈绾珠只道她不信。
“妹妹,既然她是绣花枕头,就好办,想法子让王爷知道,王爷嫌厌她,妹妹不就出了气。”
薛瑾瞅瞅左右,都是心腹丫鬟,小声又跟了一句,“让王爷从心里看轻她,王爷不喜,她这王妃位置就不保。”
“姐姐有何主意?”沈绾珠一听能让沈绾贞失宠,就提起精神。
薛瑾唤几个丫鬟道:“你们都去外面看着人,不招呼,别进来。”
那几个丫鬟溜边走出屋子,掩好门,薛瑾这才凑到沈绾珠跟前,附耳小声说了两句。
沈绾珠眨眨眼,想了片刻,道:“姐姐此计甚高。”
“让她当众没脸,王爷脸上挂不住,对她生厌,看她还持宠生娇。”沈绾珠只想报一箭之仇,可薛瑾的想法,就不仅仅是让沈绾贞没面子这么简单,二人在这点上,想法略有不同。
“对,就是这个主意。”沈绾珠头也不晕了,二人又相约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