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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魏有源和殷瑞敏进到屋,冯妈迎面过来,打量了一下魏有源的脸色,关切地问道:“喝酒了?”
“嗯。”
“没什么事吧?”
“没事。”魏有源看了一眼随后跟进的殷瑞敏,怕又惹出什么“偏心”的氛围来,就对冯妈说道:“妈,您忙。我上楼休息一会儿。”
魏有源进房后,径直来到书柜前取出师父林永和的手卷,轻轻地展开那张“执易不语”的字幅,静静地观赏了一番后,又小心地卷上。
躺在床上,魏有源仔细地回想与朱立杰会晤的一幕幕情景,反复揣度这老人的真实意图。
朱立杰,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不得不让魏有源由衷佩服的是他严实的口风。自始至终,魏有源未能从他的身上获取到自己所企丝毫有价值的讯息,相谈之间,反倒是魏有源给他抖落出不少。
想想,魏有源只能是苦笑了一下。
第二天,魏有源带着师父的这幅字卷来到市内一家装裱店,他要将它装裱好后悬挂于卧室中,时常阅览,用以提醒自己往后要谨言慎行。
待装裱工在工作台上展开字卷,站于一旁的装裱店老板凑近看过之后,连连夸赞:“好字,笔力遒劲,墨饱丰腴挺拨,深得‘颜体’筋道呀。”
魏有源听了,微微一笑。
“这是你自己的手书?”
“噢,不是。”魏有源马上解析道:“是一位故去的长辈所写。”
这位老板看了看字卷的干支年落款,点了点头,自语道:“庚辰年,应该是2000年吧。”
因为干支纪年是以六十年为一轮,魏有源心想,搞字画装裱的人对此理应谙熟于心,所以,他随口应道:“是的。”
这时,装裱工似乎察觉得些什么,对老板说了一句:“师父,这幅字画,跟昨天刚装好的那幅,可有一比。”
“‘执易不语’……是呀。”老板喃喃自语后又像是幡然醒悟了一般,抬眼看到魏有源脸色有些铁沉,他便立马笑道:“昨天刚装裱好一幅字,是行书字体的。你来看看。”一边说,一边指引魏有源观看店门背壁上悬挂的一幅字画。
因为魏有源对字画不在行,所以自打进到店内都并未好好地打量店里的字画,现在,一经提醒,魏有源这才细心地浏览起店内所挂的字画。内店的字画不仅多,而且都很漂亮。
有秀雅工整厚朴雍容的篆隶真楷;也有气韵生动笔走游龙的行书狂草;有雄浑苍劲跌宕险峻的山水奔泉图;也有疏朗俊逸惟妙惟肖的松竹花鸟画。水上归棹,舍间炊烟,亭台庙宇,石桥雪影,应有尽有,可谓意态纷呈墨趣横生。
但当他随老板的引见,看到一幅“不易为经”的字画时候,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两幅都是四个字,就有两个字相同。”装裱工笑着说道:“看着都是挺简单的几个字,但就是看不懂。”
“它写的是‘不易为经’,你这幅写的是‘执易(意)不语(予)’。”老板也笑说道:“这冥冥之中,两幅字似乎在手语。”
听此一说,魏有源也展颜一乐。
他再看这幅字的落款,除了一方小篆章外,仅轻笔题了两个小字:“轩字”。
老板见他步近看落款,便随口附了一句:“听来装裱的人说,这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人家所写的。”
不易为经,何为易?何为经?
看着这幅字时,魏有源一时之间有些跑神。
“你能看懂这四个字的意思?”
听老板问自己,魏有源缓过神来,连忙摆手回道:“看不懂。”
装裱好字画,店家用车连人带货一起送到橙花公寓的门口,也算是服务周到。
回到家,冯妈见魏有源扛着一幅字画进来,忙着帮他找锺子和铁钉,顺便提醒魏有源说,下一回记得买一幅印有阴历的挂历回来,说这里没有赶集,时间长了,一时半会都记不得是什么日子。
待挂好字画后,魏有源看着冯妈下楼的背影,蓦然有些心酸,心想,妈妈也不容易,忙里忙外还好些,一旦清闲下来,都不知如何打发时间,这里不比清源镇,有个邻里亲戚可以走动走动。
晚饭后,一大家人聚于客厅喝茶时,魏有源顺口提出一个建议,让大家近段时间抽个空,一家人出去旅游几天。
结果,殷瑞敏首先提出反对意见,“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每个人都忙得死去活来,一家子人就数你最清闲。现在,你又想着法子来折腾我们。”
“敏敏,有这么跟你哥说话的吗!”冯妈一听,就斥责住她。
“这段时间,酒店的事也确实有点多。”林姨侧眼看了看冯妈,尽管她不知道魏有源是何用意,但凡他提出建议绝对有他的考量,所以便解析说:“等忙过这阵子,我们一家人的确应该出去散散心的。”
“出去又得花钱。”冯妈似乎明白魏有源的良苦用心,但要因她而让大家作出“牺牲”,这绝对不行,“还不如在家清闲自在些……”
“妈。”魏有源制止住她,“就按林姨说的,等她忙过了这阵子,我们就计划出去散散心。敏敏去不去就随她啦。”
“源源,你们刚到佳都,”林姨喝了一茶,宛然说道:“这段时间,你要是有空就辛苦多陪你妈到佳都市区的公园和商场走走,去熟悉一下环境。”
“好的。我听您的。”
“昨天,有客人在德丰酒楼订下五十桌的酒席,过几天要在那里举办一场寿宴。”林姨对魏有源的体谅深表谢意,她看了一眼张胜桥说道:“我和你姨丈,这会儿都走不开啦。”
“五十桌?”冯妈一听,有些惊异,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呀,这也是我们自开店以来,承办规模最大的一次宴会。”
确信之下,冯妈建议道:“要不。源源,你没事也帮帮你姨去。”
“那倒不用。”林姨笑道:“我也希望借此机会,对我们酒店全体职员的工作实力进行一次全方位的考核。”
“酒店的工作,我不懂。”魏有源有些爱莫能助,只能讪讪地回道:“只能劳烦姨和姨丈多多辛苦啦。”
林姨笑而不答,只是摆了摆手,意思是责无旁贷。
“姨,是谁这般地阔气?”一旁听事的殷瑞敏眼睛放出光彩,接上话茬问了一句。
“哦,是正光集团的老总顾景东,为他的老丈人沈国轩八十岁置办的寿宴。”林姨笑着回道。
“置办这么多桌,别到时来不了那么多的客人,咋办?”冯妈不免有些担心。
“姐,不会的。五十桌只是保守的席数。”林姨依然笑逐颜开,娓娓而言:“这位沈国轩,非比常人。在佳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号称是‘沈半都’,在佳都经营了几家金银玉器店,生意很不错。当然,更主要的是,这位沈老先生精通风水。许多在商业和政府场面上的人,都曾想方设法去争相拜访于他。”
“我在佳都呆了都有几年啦,都不知道有这号人。”殷瑞敏索然说道。
“你一个姑娘家的,认识一老头子作什么?”冯妈一听就杠上。
听冯妈开腔责骂自己,殷瑞敏只得瞧了一眼旁边的魏有源,回顾头吐了吐舌头,连忙收声。
魏有源再度陷入沉思。沈国轩,八十岁。难道今天上午在装裱店见到的那幅“不易为经”的字画出自他的手书?落款为“轩字”,他又精通风水,这些都能对上,应该是他。
那么,这位老人书写“不易为经”是什么意思?
在魏有源的意识中,遍览过的所有命理书籍中,未曾有过这样的精言警语。
单从字面上看,有些让人费解,这也是自己在装裱店一时未能解开的原因。现在既然知道手书者为一风水命理师,那就不妨从易学的角度进行推敲推敲。
不易为经。若将易字作平凡与平常来解,再将经字作脱俗与出类拔萃来解,倒也能说得过去。那它的意思,就是不为常人所理解的思想与行为,可以成就一番让众人瞩目的事业。
这么一想,魏有源感觉这位老人有些不简单。至少在易理学识方面,有他非常独到的见解。这就难怪,如刚才林姨所说的,场面上的人都会慕名去拜会他。
“源源。”林姨见魏有源有些楞神,便问了他一句:“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想什么。”
“你对命理这方面比较在行,你是不是也听到过他?”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听你提到他。”
“你要是想认识他,我可以通过朋友来帮你引荐一下。”
“那倒不用。一切随缘吧。”魏有源赶紧解释道:“来佳都之后,我本来就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懂命理。你们也尽量不要向外人提起这事。”
“也好。”林姨不想强人所难,谆谆言道:“你年轻,学无止境。他的年岁较大,无论是人生阅历还是眼界都与你们年轻人有所不同,都有你们值得去学习的地方,以后,你如果想在命理方面同他切磋的话,得趁早。”
“我知道。”
……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这个沈国轩的名字连同他的手书“不易为经”一直萦绕在魏有源的心中。
正当魏有源快要把这些事忘却之时,这天的晚上,他接到了贺青竼打来的电话,约他到仙鸿酒馆去喝酒。
待魏有源来到仙鸿酒馆,只见贺青竼已早早坐在最里面的一张酒桌上等他了。
桌上摆了一酝老酒,并上了二道菜,都是魏有源最喜欢的,白玉豆和千金薯。
“贺老板,早呵。”
这时,梁佳琪眼尖,闻声见魏有源进馆,连忙从酒柜里跑出来。
她喜形于色,殷勤招呼道:“魏哥哥,来啦。”
“佳琪,你好。”
贺青竼起身向魏有源一招手。
“快,过来坐。”
“佳琪,”魏有源见酒馆没多少客人,屁股刚一坐定,便向梁佳琪说道:“让你爸歇歇,过来一起喝一杯吧。”
“我爸……”
“老梁不在酒馆。”未等梁佳琪解析,贺青竼直截了当地杀出一句来。
“都在饭点啦,他会去哪?”
“我爸去喝喜酒啦。”梁佳琪怕贺青竼再次把她的话打断,便快语相回。
“哦。”
“喝什么喜酒,他是去赴人家的生日宴。”贺青竼见逢插针,并支开梁佳琪,说道:“佳琪,你去帮我们催一下,还有一个山芋炖鱼头还没上来。”
梁佳琪知道,贺青竼是在有意支开她,便索然回道:“哦,我这就去催。”
魏有源瞄了一眼离去的梁佳琪,回顾头笑着对贺青竼说道:“老梁的人脉广,应酬自然不少。哪像我们在这里喝起来痛快。”
“那是。”贺青竼提酝给魏有源倒上酒,说道:“他是赴沈国轩的寿宴。这可算是上场面的应酬。”
“他也熟悉沈国轩?”
“怎么叫他也熟悉。”贺青竼见魏有源脸上流露出一丝差异,就笑道:“你刚来佳都,定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贺青竼没有马上回答魏有源的问题,而是提起杯,“来走一个。”
一杯酒下肚,有点温热的劲上来。
“你可知道,胡景生?”
“刚来这里时,听人提到过。”
“嗯,这佳琪就是胡景生的外甥女。”
“哦。”
贺青竼点点头,继续说道:“老梁的妻子,叫胡钰,就是胡景生的独生女。”
“这跟沈国轩有什么关系?”
“这个沈国轩,既是胡景生的管家,也是胡景生的御用风水先生。”
“既能绑上沈国轩这号人物,老梁又怎会在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开个小酒馆?”
“你这就不了解老梁啦,他虽为人仗义,但心地憨直,从来不走关系托人情,当然,为朋友出力是另一回事。有许多人不了解他的为人,背后笑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沈国轩,你也认识?”魏有源有点想解开这几天的心结,便随口一问。
“我认识个鬼。”贺青竼笑着补充道:“要说认识,整个佳都人,又有谁不认识他。”
倒上酒后,两人又碰了一下杯。
贺青竼借着酒意,就向魏有源绘声绘色地说道:“沈国轩这人有两把刷子,他要么不跟人看,但凡看过之后,说出来的都如铁板钉钉。现在,大家谈得较多的一件事,那是当年,胡景生名下一家码头装卸公司开业庆典的事,胡景生让沈国轩帮他测算一下,公司以后的发展态势。沈国轩让胡景生写一个字,他说可以通过这个字来进行大体的推算。胡景生抬手从身边的一棵桂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就在地上写下一个‘景’字,写好后,他又在景字的下面划了两横,原意是强调一下这个‘景’字。”
贺青竼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会儿。
“那他怎么解?”魏有源急切地问道。
这时,梁佳琪把菜端上来,摆好后没走,而是勤快地提起酒酝往他们的酒杯中倒酒,又拿起另一只空杯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酒,并索性自顾坐了下来。
“今天的菜,怎么样?”梁佳琪侧过头问魏有源,“这个山芋炖鱼头,可是我梁某人亲自给你们做的。”
“你上一边凉快去。”贺青竼显然不喜欢这疯疯癫癫的主。
“今天,我是代表我家老梁来敬你们的酒,你贺老板拿出点诚意来,好不好。”
“说话没大没小。我们两个男人在这说话,你别瞎掺乎。”
“你们说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我只喝酒。”
贺青竼一时拿她也没法子。
“你说说,他怎么解?”魏有源又追问了贺青竼一句,他可不想因为梁佳琪的一闹,把这事给糊弄掉。
贺青竼看了一眼梁佳琪,欲言又止。
“你们不会在背后讲我们老梁的坏事吧?”梁佳琪见状,大声讨伐道。
“这是哪跟哪,你净在这胡咧咧。”贺青竼被梁佳琪搞得是啼笑皆非。
“那你就快说。”梁佳琪提杯往贺青竼的酒杯碰了一下,并放低了声音,“继续说你们该说的。”
“让你一搅和,我都不知道说到哪啦?”
这时,柜台前有人结账,门口又进来一拨客人。
梁佳琪闻声离座,临走时抛下一句:“等着我,回来再讲。”
贺青竼见梁佳琪离去,与魏有源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