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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佳都市西北面约八百公里外,有一座道观名为清源观。清源观所在的镇叫清源镇,可见,这座道观在当地的影响力。
清源镇依山傍水,而清源观坐落在清源镇西北六石山的半山腰。
道观始建于明代末年,距今己有400多年的历史,占地约80多亩。
外地人要上清源观,必须跨过清源镇外的一座桥梁,再穿过清源镇的老街,然后来到六石山的脚下。在这里,首先看到的是道观山门前的一坪开阔地,每逢重大节日,道观将它用作祭祀祈福、建斋打醮的道场,平时仅是往来香客们的停车场。
清源观自下而上只有一条道,上道观最先要过的是山门。清源观山门前的两边各置一只大石狮,威严肃穆。山门前有着十几级的石阶,而山门实为一幢红墙灰瓦、翘檐拱壁的门楼。山门的两则各镶嵌着一方青石,上面刻写一副颜体的对联:“正本清源修恩泽长流,负怀六石筑仁德远播”。
过山门又见石阶,寻阶再现一方平台,迎面即为灵官殿。殿后两侧各有回廊,中间是一处天井,天井呈方形,中间是鹅卵石砌成的甬道,两侧用玄色石板镶边,其青龙方是一座假山和一株歪脖子的山桃树;白虎方为一汪浅池,池中央是石彻的大盆景,上种一株老针松。
过天井再上台阶,看得的是三官殿,殿内供奉天、地、水三座帝神。至此,房舍始有纵深拓展之势。穿过三官殿,又是青石阶,十几级后到达一方大殿,名为灵霄殿。大殿两侧各有配殿和廊庑,东西两面都建有厢房。
过了灵霄殿方为三清殿,这两殿的间距甚大。时逢节日,此处是香客逗留最久也是最为闹腾之地。三清殿中供奉着道观中的三位最高尊神: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
三清殿的后面是三皇殿,因为年久失修,这间大殿常年殿门紧闭,除三皇寿诞焚香祭祀外,平日里,本观道士均一律不准擅自入内。
在三清殿和三皇殿之间的东侧有一扇小宅门,因为往来此地的人较为稀少,地僻湿滑无人问津。过此门有一台阶可绕到三皇殿的殿后,那儿被称为道观的后院,这一区域更是人迹罕至与世隔绝。
近年来,清源观香火鼎盛,且为方圆百里最大的道观,观内的道士人数相应比周边道观多些,能承办的法事规模也大些。
随着旅游业的兴起,许多慕名而来的专家团队和旅游团体陆续到此地观光游览,带动了小镇的经济发展。为弘扬本地的宗教文化,吸引更多的旅游消费人群,地方政府对清源观实施了保护性开发,以促进环境、人文与道教文化的和谐共荣。
话说二十几年前,清源观中的主持,姓林,FJ泉州人氏,年近花甲,束发清簪,气度非凡。来往道观的居士称其为“林真人”。
这一天的凌晨,道观像往常一样,道徒扛把扫帚走下山门,发现石狮座下搁着一竹篮子,篮子里面搁着一名熟睡的婴儿,婴儿的身上裹着一条碎花布的小棉袄。
道徒随即扔下扫帚撒腿就往观里跑,边跑边喊:“师父,门口又有一个弃婴……”
林真人闻讯走出云房,沉脸责问:“发生什么事了,这般大惊小怪?”
得知事情原委后,林真人一摆手中的拂尘吩咐道:“打电话给民政局,让他们派人过来领走。”
道观的道士们都谙熟此事,每年起码会碰到个三四回,一般都是婴儿身体有缺撼,抑或生身父母有难言之隐,便悄然将婴儿弃于道观的山门前,所以大家并未把它当回事。
正当林真人欲返身回屋之际,他身形略为一怔,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忙转顾身来对道徒说道:“等等,带我过去看看。”
说罢,林真人紧随那名道徒来到山门外。
但见石狮座底下有一只八成新的竹篮,篮子内正躺着一张胖嘟嘟小脸蛋的婴儿。此时婴儿已醒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林真人。
待林真人躬身细看,婴儿对他绽然一笑,煞是可爱。
婴儿的的身上盖着一条花布小棉袄,在棉袄底部露出半截的纸条。林真人随手拿起纸条一看,原是婴儿的生辰八字,再揭开棉袄一看是一名男婴。
林真人掐指一算,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任辰子,”林真人回头唤道,“你去镇上看看,附近可有刚分娩的妇人,给他找口奶喝吧。”
道徒应允一声,提起装有弃婴的竹篮快步离去。
事属凑巧,距道观一里多地有一户人家,前不久家中妇人刚有过分娩,但孩子没能保住,可妇人的奶汁却是很充裕。
这妇人姓冯,本地人,没有工作,典型的家庭妇女。她的老公姓殷,叫殷圣宽,临梅县人,距清源镇约五十公里,退伍后一直在临梅县国营煤矿里工作。
两夫妻都已年过而立,已婚多年。这位姓冯的妇人前前后后怀过好几胎,但最后都无一例外地流产,夫妻二人为此特别揪心。
现在见到眼前这个胖嘟嘟的孩子,夫妻俩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打心眼里甚是欢喜,所以照看起来也就特别上心。
后来,道观干脆就把这个弃婴全权交由这家的妇人来带,每月50元的抚养费由道观出。
……
在佳都市虎背山监狱的一处探视室,一对父女隔着护栏含泪相见。
父亲的手上戴着镣铐,眼里却放射着果敢坚毅的光芒,他一再安慰前来探视的女儿:“好啦,元怡,你不要哭了。是我没有尽到一名父亲的职责。”
“爸……您瘦了。”
“我呢,也就一副劳碌命,闲来没事反倒养不胖。”父亲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故作轻松和舒朗,“我这儿不愁吃不愁穿,倒是你在外面,可要遭点罪,你在单位里没少受人的白眼吧?!”
“爸,我听说您进去后拒不招供,只让公安机关留意有可能主动接触我的人。”女儿稍作停顿,她当然明白父亲此举的良苦用心,“所以,别说是领导想约谈,现在就连同事间的关系也疏远了许多,想必是没有人敢趟这个雷。”
“我向身边的人透露过……”父亲压低了声音,眼睛瞟了一眼探视室一角的摄相头,“自己不赞同你与艾耀舟的交往,目的也是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你千万要记得,不要去打听我的事!我是自愿进来的,你正直善良、心无成府,只有不知情才能免去承受其掩饰之苦。进来之前,我就把自己随身的日记本给了艾耀舟,他知道该怎么做,以后遇事要多与他商议。别人肯定会顾忌到我陆冠庭为求自保而备下的后手,所以,不敢以身犯险百般为难你们。事急无君子,只要他们能念手足之情高抬贵手,艾耀舟手上的那张底牌将永远不为外人所知晓。”
“你们的事,我也不想多问,就是见不得您在里面受苦……”
“你不用担心,我也谈不上什么受苦。”陆冠庭望着女儿满面愁容,感喟道,“进来后,我听说他们又启动了一个新的计划,成功地将一名弃婴送入某座道观中,所以,接下来的十几二十年,不太可能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陆冠庭心里明白,这些话纯属是在安慰自己女儿。因为从他进到虎背山监狱开始,有人就已着手部署,要对佳都市的两家势力进行一场空前的大洗牌。
……
没过几天,镇子里的人都知道,道观收养了一名弃婴。
一得空,道徒们便会过去看望那名婴儿。
道徒们称姓冯的妇人为冯妈。自此,冯妈这个名号就这样叫开了,而她的真实姓名却被人忽略淡忘。
临到孩子满月之日,林真人到镇上银器店制办了一对银质手镯,上殷家看望这孩子。
冯妈建议林真人给小孩子起个名字。
林真人笑了笑说道:“起好了,就叫他魏有源,他的命中缺水。”
冯妈疑惑地问道:“怎么是姓魏呢?”
“俗家母亲姓魏,”林真人思忖了一会说道,“贫道感念家母生养之恩,就让孩子随家母的姓。”
从此以后,这名弃婴就叫魏有源,小名叫源源。
大约又过了三年,冯妈顺利地产下一名女婴,给她起名殷瑞敏,小名叫敏敏。
冯妈见人就说,敏敏是我们家源源招来的。
小源源也长大了,身体壮实,个头也高,机灵聪慧,五岁就上镇子里的幼儿园,识字背书都比别的孩子强,也懂事。
小源源有两个家,吃饭睡觉上殷家,而做作业与玩耍都在道观。道观的道士和香客都喜欢这个小男孩子,夸他乖巧,长大后一定有出息。
清闲下来,林真人也会亲自教他学写一些繁体字,小源源是一教便会,做完作业,他还经常往道观的墙壁和石碑上找字来认,要是有不认识的字,他就记住它们的笔划跑到林真人的云房去问个明白。
道观玩的东西也多,拜朝笏、敲铙钹、舞法剑、走令旗是样样可过瘾。有时,他还会爬上案桌偷偷地把道士的经文拿来当课本来读,又常常因为读起来的断句不对而让大家哄然大笑。
天有不测风云。
在魏有源六岁那年,冯妈的老公殷圣宽死于一次矿难。
魏有源第一次看到冯妈哭得那么伤心。
那天,他拉着妹妹也跟着一起哭……
没过几天,冯妈家来了一个FJ泉州的女人,二十七八岁,她是来清源镇找工作的,正好给冯妈作个伴。这名女子姓林,名叫林芳萍。她称道观的林真人为大伯,管冯妈叫冯姐。
魏有源和妹妹殷瑞敏管她叫“林姨”。
林姨在清源镇上的一家包子店找了个事做,因其手巧,包出的包子花样又多又好看,包子店的生意自打她来了之后也跟着红火起来。
包子店管饭,所以,林姨只是每天晚上到冯妈家借个宿。
林姨经常会在下班时带几个包子回来,这让魏有源和妹妹捞着不少的油水。
百吃不厌是包子。
兄妹两人总爱缠着林姨玩,因为林姨的身上有着一股诱人的包子香。这香味,即便在睡梦中,也让兄妹两人流连忘返。
时光荏苒,在魏有源读小学一年级的一天,他在林真人的云房里做完作业,正收书本时,他发现案桌旁边有一本硬皮书,挺厚实,书名《白话易经》。书的封面画有一副先天八卦图,很显眼。
魏有源随手打开书翻看了一下,不料越看心底越疑惑。他心想,道观内的经文都是手抄本,而这个经却是印刷本,还是简体字的。自读书到现在,魏有源认遍道观里所有带笔划的字,不曾想在这一本书中竟会有那么多自己不认识的字,这些生僻字像是开会或赶集似的,一起出现于这本书中。更有意思的是,书中出现一些类似符号或密码的东西,像是某种玄秘宝藏的标记。
一时之间,魏有源有些摸不着头脑。
“呵咳——”
林真人咳嗽一声,自打外面走了进来:“作业都做完啦?”
嗯。魏源有赶快地把书合上,重新放回案角。
“那本书,你现在还看不懂,”林真人顿了顿,又加重了一下语气,“这是几千年前的人写的,若是读懂了它,你可就能掐会算喽。”
魏有源沉默不语,拿眼死死地盯住那本书。
“……知道孔明诸葛亮吗?”
“知道!三国里的军师嘛。”说起三国演义,魏有源一下来劲了,《三国演义》连环画,全册四十八本,他己凑四十二本。每天上学打从书店门前过,他都要往书店里瞧一下,看看那几个缺本到货了没有。
林真人又问:“嗯,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老能打胜仗吗?”
“……难道……是因为他看懂了这本书吗?”魏有源好奇地反问了一句。
“他所摆的八卦阵,就是运用了这本书里的方法。”林真人知道,他现在所说的一切,足以让眼前的这个小男孩自动地缴械降服,“这本书的封面画的就是一副八卦图,在这副八卦的外面再叠加一个八卦,就有了书中所记载的八八六十四卦,每一卦都精妙绝伦!”
魏有源听得一下子兴奋了起来,随即又沮丧地说道:“可刚才,我看了,一点都看不懂。”
“如果那么好懂,岂不人人都成了孔明诸葛亮啦?!”
林真人捋着胡须,微笑道:“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一卦一卦地讲给你听。让你也像孔明先生一样。好不好。”
嗯,魏有源神采飞扬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一扇大门毫不迟疑地向眼前的这个孩子敞开了。
林真人展颜一挥手中的拂尘,转身抬手做了一个单捋须髯的动作,手至耳际间轻轻划过,晃脑迈出云房,他边走边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小源源见林真人离开后,腾脚爬上坐椅,他也模仿林真人的样子,抬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一拧扭自已的耳垂(或许是魏有源当时没有看清林永和捋须的动作要领,又或许魏有源是特意对这个动作进行渲染与强调。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个小动作在小源源的心中,代表了一种忘我与陶醉的至高境界),他晃起脑袋瓜子轻声唱道: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