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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不敢喘大气, 试探着从师父的怀中挣脱开,可是师父眼底的红色虽消,却并没有松开手臂,依旧将她箍得紧紧的。
只是在冉冉疑惑地抬头看他时, 苏易水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可是两个人的脸依旧挨得很近。
冉冉只能微微侧头, 试探道:“……你是……”
冉冉试探着想问他是不是师父,可又觉得对着师父的脸这么问有些怪怪的,便拖着长音等他的反应。
苏易水也歪头看她,就是不说话,直到看到小徒弟仿若被点穴般,眼睛都不敢眨巴一下时, 他才不紧不慢地扯下额头的金符,开口道:“我是苏易水。寄魂石上的魔能模仿人声,你若听到什么声音,万万不可轻易相信,不过它只是窃取了你记忆里比较深刻的声音模仿罢了, 并不会辨识人的身份。”
他说得很有条理,先前她听到的那些声音, 的确从来没叫过名字。
冉冉依旧警惕, 谁知道那魔石是不是已经成精化形,变成师父的模样来骗人!
她决定试探一下师父,于是小声说:“你长得真好看……”
苏易水向来避忌人谈论他的容貌,更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这么试探, 真假立知。
谁知面前的这个苏易水惊竟然一点怒意都没有,只是平静地说:“喜欢看, 可以出去后慢慢看,现在跟紧我。”
冉冉乖巧点头,可就在苏易水转身的功夫,撒丫子就往另一侧跑。
妖孽!变得还挺像!岂知她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了破绽!
这次,是她的衣领子被扯住,一下子就被苏易水又拽到了怀里:“跑什么?洞口已经被堵住,我们暂时出不去。”
冉冉心惊胆战地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我师父……”
苏易水面无表情想了一下,立刻明白,她定然是想到了《玩经》里关于他不喜别人谈论他容貌的语句,才断定他是假的。
于是他干巴巴地问道:“带龙眼干了吗?”
冉冉点了点头,掏出她随身带着的零食袋子。
这是娘亲给她缝的,分了好几个小格子,可以一次性带个三四样。其中有一个袋子里,就是一直没怎么吃的海盐龙眼干。
这是她以前装的,以备紧急扑火之用。不过听了二师叔的话后,她觉得自己白带了,只是最近总有意外的事情,她忙得都来不及吃零嘴,一时忘了扔掉。
苏易水接过一口吃了下去,用力咀嚼一口吞下,然后冷冷道:“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关于这龙眼干的复杂典故,只有她、师父,还有沐清歌知道。苏易水突然这般举动,让冉冉长出了一口气。
这的确是师父无疑了……只是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据苏易水解释,他下了来时,落入到了魔石巧设的灵泉之中。
当年这股魔性就寄生在阴界灵泉中,善于控水。后来它摆脱了阴界,又被困入了寄魂石中多年。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下来,立刻急不可耐设下陷阱。
苏易水方才开启了暗道的暗门,但一时不察,稍微被魔性影响,后来便在这里碰到了冉冉。
至于其他人,显然是被伪装的声音迷惑,诱引到暗道里去了。
“它想要拿他们做什么?”冉冉有些担心师叔他们,便问苏易水。
苏易水想了想说:“灵泉魔性被寄魂石束缚,它是出不去的,只能诱惑着想要借助它的力量的人来砸碎寄魂石,好彻底自由。”
说着,他便捡起火把,带着冉冉入了暗道。那魔石似乎很忌惮苏易水,当他领着冉冉走进暗道时,再也听不见它兴风作浪的魅惑声音。
不过那暗道越加潮湿,到了最后,积水已经没过脚踝了。冉冉的轻身术似乎也不管用,脚步越发沉重,有种气力散尽之感。
这时,苏易水蹲了下来,示意冉冉趴在他的背上,他背着她前行,因为那水带有魔性,冉冉修行尚浅,被那水浸得太久,很有可能出现异状。
听师父这么说,她只能压住心里的一点点羞涩,趴伏到了师父宽阔的后背上。
师父平日穿着长衫,看着高瘦,可待趴伏上去,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时,冉冉的手不小心碰到他厚实的胸肌。
……师父看着温雅,可真的很强壮……而她刚才还不小心亲了他的脸……
“搂紧些,别掉下去!”似乎察觉了冉冉想撤回手,苏易水突然侧头开口说道。
他转得突然,冉冉的嘴儿差点又挨碰到他的脸,若不是苏易水背得稳,她几乎要仰头栽下去了。
于是她顾不得脸红,赶紧环住了师父的脖颈,稳稳趴在他的背上。
虽然背负一人,可是苏易水脚下却健步如飞,那使人脚步沉重的灵水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
也不知方才他下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一时迷了心智。
很快,她们就到了暗道的尽头,当入了一处密室时,苏易水挥动着手里的火把,很快看到墙壁上有照明的油槽。
待点亮之后,冉冉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原来两位师叔,还有师兄和师姐他们都围坐在正中央的一颗巨石旁。
那石头上结满了寒霜,而他们紧贴着冰石,在用自己真气和体温“孵化”着那颗大石头。
筑基还算深厚的二师叔还好些,虽然她失了神志,但身体自动反应,运转真气,化解了袭人的寒气。
可是师兄他们根基浅薄,寒气入体,嘴唇冻得发紫,已经结出了寒冰,而他们的身下,则蜿蜒流淌着如小溪般的水流,一路流淌入了暗道。
显然方才师父趟的水,便是这冰石融化汇聚成的。若是石头上的寒冰完全融化,那么寄魂石的封印也就要完全解开了。
苏易水沉声道:“你在后面摆阵盘,护住自己的心智。”
冉冉立刻起手捏势,选了一个石墩子坐下,为师父t阵护法。
苏易水说完之后,飞身而起,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捏出了几根行医用的银针,以真气逼出,将针弹射到了那几个人的通天穴上。
当银针入穴,羽童第一个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的处境,立刻急忙后侧,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石头牢牢吸住,压根动弹不得。
这时,羽臣他们也清醒过来,高仓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便开始哇哇大叫。不过最糟糕的要数丘喜儿,她的身子原本就不好,现在也迟迟醒转不过来。
那魔石魔性甚深,苏易水似乎也忌惮得很,不能随便靠拢过去,只见他两指放入口中,突然发出长啸声。
不一会,从暗道里涌出了一群摇摇摆摆的“人”,正是他们这几天辛苦扎成的稻草人。看来这些稻草人在上面一直用工具挖凿,挖开了洞口,再依次跳了下来。
只见那些稻草人摇摇摆摆地走了过去,三五成群,分别去拉拽被石头吸附住的羽臣他们。
别看这些稻草人并没有血肉,可是得了酒老仙的灵符助力,就变得力大无比,没几下就将这几个人从冰石上扯了下来。
不过他们紧贴着冰石的手掌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显然皮肤冻住后,被稻草人活生生撕了下来。
苏易水在他们被扯下来的瞬间,立刻念诵冰诀,将快要融化的寄魂石再度冻上,而暗道里的水也在不断倒流,将石头裹上厚厚的一层冰。
冉冉这时也起身搀扶住了被稻草人扛回来的丘喜儿。
“给她吃一粒清心丹。”苏易水吩咐道。
冉冉连忙掏出了自己炼制的丹药,掰碎后塞入到喜儿的嘴里。喜儿这才悠悠醒转过来,一边打着寒颤,一边迷迷糊糊道:“我又踹被子了吗?怎么这么冷?”
冉冉来不及回答师姐,因为那被重新封印住的寄魂石里突然发出愤怒嘶叫的声音,又像是许多人在开口说话,一会是苏易水的声音高喊“放我出去!我会让你们变得更强!”
一会又像是羽臣的咆哮,接近着又变成了丘喜儿的呜呜哭泣声,刺得人耳朵发疼。
苏易水不为所动,依旧念着冰诀,引着暗道里的水回流,让冰层慢慢加厚。
可就在这时,回流的水似乎自己有了意识一般,竭力挣脱了苏易水的操控,凝聚在了一处,化成了个女人的形状。
渐渐的,通明的表面在火光的照耀下,生出了眉眼,还有肌肤的颜色,一个仿佛刚刚出浴,不断滴水的美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冉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出来了,这个美人……不正是沐清歌吗?
不对,她甚至比那刚刚从转生树上重生的沐清歌更美艳迷人。不在于皮骨,而是她眼角眉梢的灵动之气。
以前她觉得从树上重生的沐清歌应该跟画像很像,现在看到这美人,才发现,沐清歌重生以后似乎……长得不如从前了。
而此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个女子,倒是跟灵犀宫画像上那个骑虎的红衣美人有了九分相似。
那美人眼神湿漉,衣衫半解,贝齿轻轻咬着红唇,轻声说道:“你好狠的心,难道还要继续封印我吗?放我出来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苏易水看着眼前惟妙惟肖的沐清歌,身体陡然变得僵硬,任凭着她慢慢靠过来。
冉冉在惊艳之余心里却很是清醒,见“她”靠过来,立刻高声提醒道:“师父,小心!”
不过她显然多余担心了,就在她张嘴的同时,苏易水已经出手了,他以手里的火把为剑,直直扎向那美人的胸口。
当被火把穿透的时候,那美人圆瞪着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易的眼睛。
苏易水的那双俊眸里没有挣扎不忍,只有遮掩不住的厌恶……
“怎么会?你心里不是明明……”
苏易水没有让“她”再说下去,催动灵力,一下子就让凝聚成形的灵水崩塌,再不成人样子。
看师父没有被蛊惑,冉冉长松了一口气,可她又忍不住想,当初师父带着三大门派围剿沐清歌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般,对沐清歌手起刀落,一剑穿心呢?
她倒是想知道那个能蛊惑人心的魔物究竟想说什么。因为她总觉得察觉到师父对沐清歌的感情爱恨不清。
不过修仙证道,原本就是要学会舍得放弃,挥剑斩断俗情,方才大彻大悟。
所以苏易水当初为了证道,一刀劈了他的入魔师父,也无可厚非……
在这危急时刻,冉冉忍不住稍微分神一下,待回神时,又幽幽叹了一口气,可转眼便看见师父冰冷的双眸正瞪看着自己,那眼神……就跟用冰锥捅人一般。
冉冉微微缩了缩脖子,免得师父挥剑证道上瘾,看上她这么个弱菜鸡,准备继续杀徒证道。
再说那灵水被打散之后,再次都回流到了冰石的上面,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整个密室里的温度也骤然降低了许多。
在寄魂石完全被封闭后,苏易水举步走到了石头前,而众人也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打量那块魔石。
很明显,这魔石异变,并非他们入洞引起的,因为石头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的裂痕,有种碰触一下便要开裂之感,所以才有灵水不断汩汩冒出。
现在苏易水将灵水结冰,再次封印住了寄魂石,一旦冰水融化,此物便又不可控……
白柏山惊魂未定,小声问师兄:“方才被这魔物控制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高仓的眼里积蓄了泪珠:“我看见我过世的娘亲在家里的桃树下抱着我哼歌……我以前每次听到她唱,都会很快睡着,所以我怎么也睁不开眼……你呢?”
白柏山擦了擦自己后脖颈的白毛冷汗,心有余悸道:“我……看见自己成了修真大能,三大门派都在我脚下施礼膜拜……”
等问到丘喜儿时,她红着脸不说话,可眼睛却偷偷瞟了师父。冉冉知道她的心思,觉得她可能在幻梦里做了些不尊重师长的事情,便识趣没有问。
不过听了他们的说辞,这魔真的很懂人心,并会放大心里最深的渴望,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可惜师父太强悍了,寄魂石没能蛊惑住他,最后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冉冉突然发现密室的石壁上有刻字,而苏易水正举着火把在看。
几个同门正试着运气打坐,恢复一下气力。于是冉冉便走过去,看那石壁。
那上面的刻字,应该也是沐清歌的手笔,字如其人,龙飞凤舞洒脱得很。
“吾乖徒水儿,见字如面,待你再看此信时,应该已经放下对吾之怨念。如能这般,甚好。相信你亦能收控灵泉,将它送回阴界。此物沾染俗尘太久,学足了人之贪欲恶嗜,只怕再耽搁下去,魔性愈坚……西山山坳的溪瀑之后有一处洞穴,四季温度绝佳,内有一坛藏酒误天仙,只怕吾来不及去饮了,待你找到时,应该已经成酿。酒老仙虽有一日十年之法,但真正的佳酿岂可一日促成?唯有岁月荏苒,醉在芳华流年。待此地事了,你若能代为师品此酒,也算没有辜负坛香经年……”
按照秦玄酒的叙述,沐清歌在这里藏匿了灵泉不久,就在绝山遭人围攻,最后魂飞魄散。
所以这满纸之言,也算是前世沐清歌最后的遗愿。
除了托付送回灵泉的大事以外,最让沐清歌放不下的竟然是藏在后山石洞里的一坛美酒。这样的写意洒脱之人,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地私放魔子,想要祸乱三界呢?
这时,她偷眼看着身旁的师父,不由得吓了一跳。因为一向冷漠示人的师父,此时的表情好似冰河崩裂,那一双眼眸里透着说不出的悲凉愤恨……
他突然运功伸手抹掉了墙壁上的刻字,然后慢慢转头看着冉冉,瞪眼看他,大有下一刻便将她撕碎之感。
冉冉以为他不喜自己偷窥沐清歌的留言,连忙识趣地想要往后退,却被苏易水一把握住了手腕,不许她走。
“一个人得没心没肺到什么地步,明知一死,挂在心间的……却只是一坛酒?”他突然冲着冉冉问道。
冉冉偷偷看看寄魂石,见没有异状之后,才确定师父并不是被邪魔附身,所以只能认真回答起这个问题来:“嗯……误天仙虽然年头越久越香,但是的确二十年左右最佳,师父你回去后可别忘了喝,我到时候给你做香葱牛柳和椒盐花生佐酒可好?”
误天仙的后劲很大,甘醇和辛辣在喉间翻滚,用嫩牛肉和花生配最佳!
可惜徒弟一本正经的回答让苏易水眼里的怒意更胜,握着她腕子的手也愈加用力。
冉冉猛然醒悟,自己显然入了吃货巷子里钻不出来了。她连忙清了清嗓子,试探又道:“我看沐仙师也是关心着师父您。有了好酒,紧着您来……当然让师父您以身犯险,去护送灵泉也有些不妥,若是太危险了,师父您可不能去……徒儿舍不得您冒险……”
少女清亮柔细的声音总算抚平了苏易水头穴暴起的几根青筋。
他阴沉地看着冉冉,直到丘喜儿打坐完毕起身喊冉冉,才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冉冉赶紧后退几步,溜到打坐的师兄们的旁边,任着师父面壁怅惘。
其他几个人也调息完毕,恢复了气力,可以出洞去了。可是方才的一幕太惊魂,大家难免七嘴八舌地问苏易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易水简单解释说,因为这块石头封印着邪灵,灵力又老早外泄,所以引诱了那个心智不坚,最好引诱的村妇,并驱使她自己在自己的脖子上画上了咒,又利用化成水魔的她谋害兵卒,好引诱着秦玄酒上钩。
冉冉一听,也想明白了。毕竟调军台有人把守,不是月娥一个村妇能搞定的。若是秦玄酒被掌控,就可以驱使他命人刨开暗道,解除灵泉禁锢了。
可惜秦玄酒的命太好,赶上了寒流结冰,就此逃过一劫。至于被人弹劾的事情,只能说秦将军不会做人,应该是在官场上得罪了人。
现在寄魂石不堪负担,必须将灵泉转移到药老仙特制的灵玉符瓶里。只是这灵泉的魔性坚强,虽然被封印甚久,力量衰减了不少,可想想方才的情形,还是透着十足的危险。
“你们先上去吧。”苏易水吩咐他们道。
于是两位师叔就带着他们先上来了。可是冉冉却没有动地方:“师父,还是我陪着您吧!”冉冉举了举手里的金符文说道。
若是师父再迷了心智,她可以给师父贴脑门。
可不知为何苏易水笃定说不用了,他不会有事情的。也许他方才毫不犹豫地劈开了沐清歌的幻影,便是解了心魔梦魇了?
于是冉冉也只好顺着绳梯上来,然后去马车那的药箱子里取了药粉和白布,给其他人血淋淋的手掌上药。
比预想得要快,不一会苏易水也上来了。
冉冉注意到,酒老仙送的符瓶拴上了一根金色的绳子,正挂在师父的脖子上,只是原来是白玉材质的,现如今却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里面似乎注入了什么东西。
似乎苏易水瞟了她一眼,将符瓶塞入衣领里便再看不见了。
师父应该是将灵泉重新封印在了符瓶里,不过想一想,那阴界灵泉如此重要,似乎没有比随身带着更安全的了。
不过这符瓶的奥秘只有苏易水和冉冉知道。当初登上翠微山时,最后也只有他俩见到了酒老仙。
所以除了两位师叔以外,其余的徒弟们只知道它们来找寻的是个邪门迷惑人心智的东西,并不知方才巨石里封着的是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阴界灵泉,更不知道苏易水已经将灵泉转移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玉瓶里。
冉冉向来看破不说破。师父既然不想告知其他的徒弟们,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这掘开的大洞该如何掩埋又成了问题。
其他的师兄们都没跟着上翠微山,更不知秦玄酒多年守在此地的原因,自然不知道阴界灵泉的奥秘,只是以为本地出了邪物,而那邪门的石头还在洞里,于是白柏山不放心地问师父:“这里就这么敞开着,若有人闯进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