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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第二天一早,宋知夏去向宋力刚请安。
“父亲,女儿怀疑您的身边有内奸。”宋知夏直白的说道。
宋力刚虎目一瞪:“不可能,我身边全是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女儿只是怀疑,并无实证。”
“既然没有实证,那你胡说什么!”宋力刚喝道。
“女儿只是合理推测,既然有人要谋反,那肯定要多方谋划,细细布置。谋反肯定是要有兵马粮草的吧,粮草还好说,兵马呢?从哪里来?又能布置到哪里去?总不能都藏在山上吧,能够达到谋反的兵力少不得也要有几万吧,是能够在山中藏住的?就算藏住了,不操练吗?不操练的兵马能用吗?既然要操练,那肯定是会被人发现的,要想不被人举报谋反,那肯定是要有正当名头的,比如正军。如果是要给私军戴上正军的名头,那肯定是要有军中之人从中策应,还得是实权将领。父亲,您想一想,要做谋反这样的大事,是不是要有这般的布置?”宋知夏一步一步的分析给父亲听。
宋力刚闷不吭声,只点了点头。
“好,既然父亲认同,那女儿就继续合理推测下去。谋反之人要勾连实权将领,那他会怎么做?是不是要观察,挑选,寻找与谋反之人‘志同道合’的实权将领?”宋知夏看向父亲。
宋力刚点头。
“好,既然要观察挑选,那他们会怎么做?”宋知夏再问。
宋力刚深吸了一口气:“派人接触目标人物。”
“是,接下来我们继续推测,他们会接触哪个方向的目标人物呢?女儿问的是地理方向。”宋知夏抬手在半空划了一个圈,“假设安州是他们的大本营,那往哪个方向发展势力,才最适合他们的谋反大计?”
宋力刚微微皱眉:“这个很难推测啊,除了往京城方向不行外,其它方向都适合啊。”
“好,就按父亲所说,除了京城方向,其它方向都假设为他们的目标方向。”宋知夏从书房上取了张白纸,提笔在上面画起了夏国地图,“安州在这里,父亲您看,它的周围的这些州府,哪些州府的兵力多?”
“兵力?”宋力刚心头一跳。
“是,父亲请想,要谋反,兵力最关键,他们肯定要储备尽量多的兵马,既然要储备兵马,那兵马如何安置呢?就算给这些私军都戴上正军的帽子,也不可能凭空多出几个州军大营的编制吧,要造反的话,私军的人数最少也得上万吧,这还是按着私军都是精锐之军来猜测定数的,想我们封州廊州两个州府,统共也就两万多兵马啊。”宋知夏把封军廊军拉出来做比较。
宋力刚的眉头渐渐隆起。
“而且养活这些兵马的口粮也不能少啊,他们为了安定人心,还发饷银呢,这里面的花费得多少啊?”宋知夏追问。
“那你是怎么想的?”宋力刚回答不了,干脆反问女儿。
宋知夏笑意轻扬,神情有些狡黠:“如果是我,我就让朝廷帮我养啊。”
“又胡说。”宋力刚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样的好计策,没想到女儿竟然说出这般的儿戏之言。
“女儿没胡说啊,这么做最省钱,而且的确是可以做的啊。”宋知夏给父亲继续分析,“父亲您想,只要他们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实权将领,他们就可以一点点的把私军掺入到正军中,化整为零,若是在军中再进行持续的言论鼓动,就可以吸纳更多的将领,若是能再对普通兵卒照顾体恤一二,这又能吸纳更多的兵卒的忠心,他们手里有将有兵,谋反大计就有了五成的成事把握了。”
宋力刚越听越心惊,因为女儿所说的“儿戏”,的确有可能成为现实。
“父亲您想,要把手中的私军尽量多的掺入到正军之中,那肯定是要往兵力多的州府去运作,这样既不引人注意,也能尽可能多的吸纳‘志同道合’的将士,若是按照女儿所说的去猜测,父亲您觉得哪些州府符合他们的要求呢?”宋知夏再次提问。
宋力刚盯着那张简略的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才开口:“封军廊军肯定在他们的目标之中。”
宋知夏点头:“是了,因为封州廊州与越国接壤,封军廊军有驻守国土之责,这两州的兵力最多,所以,父亲,不管您会不会与他们勾连,封军廊军都会是他们下手的目标,若是父亲您与他们勾连了,封军廊军就是他们培养私军的好地方,若父亲您不肯,那他们就要重点防备封军廊军,说不得还要动一动手段,把两军拆分了。”
“拆分?”宋力刚虎目大瞪。
“是啊,父亲您手握两州州军,若不能把您勾连过去,那他们对您的防备和打击肯定是双倍的,为了好下手,无论如何,他们必定是要把其中一州的军权给夺走的,最可能的应该是廊州,因为武宁伯府就在封州,封州更像是您的大本营,廊州反而有活动的余地。”宋知夏冷静的分析道。
“他们会怎么活动?”宋力刚开始相信女儿的分析了。
宋知夏抬手指了指南面:“京城。”
“京城?”宋力刚皱眉,“他们要引起朝论?”
宋知夏摇头:“不需要这么麻烦,他们只要能够动摇皇上对父亲您的信任就足够了,京城离封州那么远,传一些是是非非、真假难辩的谣言,再指使一些御史言官弹劾您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私德不修、把控军权的劣迹,不就足够了?”
说到御史弹劾,宋力刚突然想到了年前封州御史弹劾他的事,莫非,这就是对方的手笔?
宋力刚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
宋知夏的五感何等敏锐,宋力刚一有变化,她立刻就察觉到了。
“怎么?父亲您是想到什么了?”宋知夏赶紧发问。
宋力刚把他与封州御史的笔头官司说了说,也把皇帝相信他,斥言封州御史无事生非的事和她说了。
宋知夏双手一击掌:“这不正印合了女儿的猜测嘛。”
“他们这是要动手了?”宋力刚向女儿求解。
宋知夏却问父亲:“之前可曾有过类似的反常之事?”
宋力刚认真回想了一遍:“没有。”
“那就好,这一次应该是他们的首次试探,试探皇上对父亲您到底有多信任,不过经此一事,他们不但不会放弃,反而会再接再励,所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只要说您错的人多了,皇上还能一直信任您吗?”宋知夏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落海一事。
“不对,之前有发生过,父亲,您还记得女儿落海一事吗?”宋知夏提醒父亲。
宋力刚一怔,他也想起来了:“你是说当时追杀金麟卫的幕后主使,就是谋反之人?”
“是,金麟卫发现了他们的谋反的证据,从而被他们所追杀,在追杀途中意外遇到女儿的车队,他们怕事情泄露,干脆一不作二不休的直接杀人灭口。”宋知夏把事情串联了起来,“当时金麟卫是在封州地界上被杀的,可见他们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封州。”
宋知夏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父亲,您想,皇上会不会因此怀疑金麟卫是您所杀的?”
宋力刚心中警笛大作,他想到了年前的那一场笔头官司,他连上了几本自辩的奏折,皇上才发言斥责封州御史,这是不是说明皇上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等着他自证清白?
难道皇上真的因为金麟卫被杀的事而怀疑自己?皇上怀疑金麟卫是自己杀的?
“可是,可是当时你也在场,你还落海差点回不来,我怎么会心狠到逼死你?”宋力刚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极力地要为自己辩白。
宋知夏却两句话就扑灭了他的期望:“可是女儿不是回来了吗?也许是苦肉计呢?”
宋力刚瞠目结舌,无言可辩。
“当时现场只有金麟卫、追杀者、武宁伯府车队三方人马,混战之后,又只有我们府有人幸亡,金麟卫死了,追杀者也没有人被生擒,只留下了几具尸体。”宋知夏提醒父亲,“除了我们府的人,没有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事情经过都是由我们说的,没有第二方人证,父亲,如果您是审案官,您会怎么想?”
宋力刚张了张口,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喘气声,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杀人灭口,伪造现场,串联口供。”
“是,武宁伯府难以洗脱杀人灭口的嫌疑,至于伯府亲卫战死、亲卫首领重伤、武宁伯女儿落海,这些事也都要打上浓浓的怀疑标签。若是心思阴暗的人抱怀恶意地去猜想,他就会想,这些都是苦肉计,甚至,他还会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苦心经营出来的假相,那处打斗的现场是布置出来的,没有追杀者,杀金麟卫的就是伯府亲卫,伯府所说的追杀者,其实根本不存在,那些尸体也是布置出来的,至于女儿落海,不过就是找个地方避了几个月,看,事情平息后,女儿不就平安归来了么。”宋知夏把她所能想到的恶意猜测都掰开来说给父亲听。
宋力刚越听越心惊,他不是想不到这些,在上达密报给皇上的时候,他就有过这样的担忧,但他的担忧只有一点点,他相信皇上是明主,相信皇上是信任他的,可是此时年幼的女儿在他面前侃侃而谈,把这些恶意猜测都一一说了出来,他害怕了,连一个没有见识的小姑娘都能想到这些,那皇上真的就不会怀疑他,不会疑心他的“受害”和“忠心”吗?
想到年前的笔头官司,皇上迟迟不发话,直拖了一个月才作出裁定,宋力刚的心中生起浓浓的不安,只怕皇上是借此事在敲打自己了,可惜自己当时看不穿,还暗暗自喜皇上对自己的信任。
“只怕皇上是真的起了疑心呐。”宋力刚喃喃说道。
宋知夏接话:“若是皇上起了疑心,再有人从中挑拔几句,只怕廊军很快就会另有主将了。”
宋力刚沉默不语。
宋知夏继续说道:“父亲,若是皇上对您起了疑心,又有人想要分你的军权,那么接下来就会有针对您的事情了,以女儿之见,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找出您在军务中的错处,然后抓住此事,拼命的攻击您。”
宋力刚点了点头,依旧不语。
宋知夏不以为意,继续点醒父亲:“既然想要针对父亲您,那么肯定是要从方方面面下手的,最起码是要派出人马监视您,探知您的一举一动的吧,父亲,结合这些合理推测,女儿之前所说的,怀疑父亲身边有内奸、有探子的事,父亲您依旧还是不信吗?”
宋力刚的脸黑的都能滴下水来。
此时他担忧的已经不仅仅是内奸的事了,更多的是担忧皇上的疑心,帝王的疑心最是可怕,如果皇上真的对他起了疑心,那他上报安州谋反势力的事,皇上不会相信他是忠心为君,反而会怀疑他这是在越权,为什么安州有潜流,安州府没发现,安州州军没发现,反而是远在封州的他发现了?这不是太不寻常了吗?若他上报了,他才是在自寻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