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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魏钦送的呢!明黛拿了靠在廊柱旁的伞,摇摇头:“不用了,我打把伞就好,我很快就回来。”
魏钦缓步穿过回廊,刚走出月洞门,撑起伞,隔着朦胧的雨幕,远远的看到有个人支着伞蹲在秋千架前。
很小的一个背影,几乎被宽大的油伞遮了严实。
除了明黛还能有谁?
魏钦幽深的眸子眯了眯,默然地望着明黛,握着伞柄的手指收紧,唇角微动,垂了眼帘,闪过一丝轻嘲,躲了几日,终于肯现身了。
想来是不愿意见他,魏钦正准备转身回去,可脚步一顿,却不由自主地走到明黛身后。
他步伐重了几分,但掩在雨声中,似乎也不那么清明。
未修葺好的园子到处积了水坑淤泥,盆栽都搬到回廊下避雨,只是已经栽好的花草却没有办法,绣球花淋了几天雨,有些分量的花头都有些耷拉着。
明黛正唉声叹气的用手试图托起绣球的花头让它立起来,真是可怜,明黛伤心着,突然一道阴影自她头顶投下,她心里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慢慢的把伞转到一侧,回头一看。
果真是魏钦。
四目相视,迎上魏钦平静的面庞和他深黯没有情绪的双眸,明黛恍惚了一瞬,有些慌乱,又有些尴尬,只想赶快走,连忙起身,谁知蹲得太久,脚麻腿酸,一个踉跄,脚一崴,整个人歪坐到了泥地上。
“哎~”
安静的园子里只听见雨水滴落伞面的声音,明黛茫然地看着魏钦,屁股底下传来湿湿凉凉的感觉,她慢慢瞪大了眼睛,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气血上头,眼睛都红了。
魏钦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场面,只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弯下腰,双手握着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扶起来。
浑然不在乎油伞被他丢在了一旁,整个人立在雨下。
谁知明黛肩膀一拐,挣脱开他的手掌:“我不要你扶。”
魏钦俯身定在哪儿,握紧空落的拳头,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沉了脸。
明黛不看他,自暴自弃的,手掌撑着地,自己爬了起来。
一番折腾,她掌心手肘膝盖,后面腿上连着腰身那一大片全沾了污泥,她站起来,裙摆还在往下滴着泥水,她这副模样就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
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她仰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红彤彤的。
又低头看看自己,气呼呼地说:“都怪你,你是不是想吓我?你离我这么近,叫我怎么起得来!”
“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魏钦脸色难看的要命,目光沉凝,盯着她,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可偏偏拿她没有办法。
他紧抿着薄唇,偏过头,细小的雨珠缀在他的长睫上,线条流畅的下颚线绷得紧紧的,修长白皙的脖颈青筋微微凸起,她压抑着情绪,呼出一口浊气。
“明黛我没这么无聊。”
第三十四章
魏钦声音平静,甚至带了一丝无可奈何。
明黛听得一愣,嘴巴嗫嚅两下,园子里一片寂静。
渐渐地,明黛胸腔涌上的委屈和生气慢慢的平复下来,她望着蓄在他眼睫上的雨珠滴落,才意识到他一直在淋雨,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半步,举着自己的伞,将他一同遮在伞下。
魏钦眉头微动,离得近,将她整张脸纳入眼底,她有着一张明媚娇妍却仍透着稚气的面容,垂眸再看着总能说出让他气结的话的唇瓣,神色稍缓,眼眸中沉沉郁色渐渐融化,只剩下一丝无力。
明黛心尖轻颤,低头避开了他炽热的视线。
望着她的发顶,魏钦扯扯唇,能怎么办?
“回去换衣裳吧!”他说。
明黛猛松一口气,转头就走,她带着伞从魏钦头上移开。
脚步稍显迟疑,她飞快地看了魏钦一眼:“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再随便乱闯你家了。”
看来她今日是诚心不让他好过了。
魏钦嗤笑一声,眉梢高挑,突然说:“这么急着划清界限?”
明黛连忙摆手,难得好性儿的,让着他,她不想惹他生气,她好声好气地解释:“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我们这样,我再翻墙找你,旁人会误会的?”
“你以为我在乎这些。”魏钦不客气地说,他立在雨幕中,身上穿着墨色宽袍,五官英俊立体,面色肃然,带着成熟男子的气息,只是他眸光如寒冰,眉眼的锋芒过于冷厉。
明黛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是,他何曾在意过旁人的目光。
“何况会误会什么?”魏钦低笑一声,“难道明小姐忘了,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一桩婚约。”
“启初还是明小姐提醒在下的。”
明黛呐呐道:“你明明知道我是闹着玩的。”
是啊!她是闹着玩的。
可他却当了真,魏钦唇线抿直,面上一片沉默。
明黛落下一句“对不起”,便仓皇而逃。
“姐儿你这是怎了?”百宜看见明黛滚了一身泥回来,大惊失色,连忙招呼百顺去烧水。
明黛失神地站在房里,由着百宜帮自己脱衣裳,喃喃自语:“完蛋了。”
“什么?”百宜把她的脏衣服丢到桶里,不明所以地问。
明黛摇摇头,看向放在桌上的毡包。
一刻钟后,毡包出现在魏钦书房内。
“是百宜姑娘拿过来的,走的正门。”浦真低声道。
魏钦心中生出几分荒谬,到这份儿上,他只是好奇明黛还能再做出些什么事情:“送回去,告诉她,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不想要就扔了。”
这回之后,明黛反而没了动静。
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也没有再出来,更没有再传些东西,说些话来气魏钦。
魏钦冷静地坐在书案后头,咳嗽了两下。
“大爷是不是要请萧大夫过来为你看诊。”浦真听着只觉得情况不妙,肯定是下午淋雨的缘故。
“不必。”魏钦淡声道。
浦真却瞧着他脸色不正常:“这会儿时候尚早,萧大夫应该还没有休息,请他来看看,也不耽误什么事情。”
魏钦还是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有数。”
浦真觉得十分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心中着急,一转头瞧见了隔壁的灯光,眼睛忽然一亮。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书案旁,一边帮魏钦整理书册,一边状似无意地说:“我想起先前明小姐感染风寒时,好像还有几副药没有煎完,要不我去问问明小姐,是否还在?”
魏钦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浦真不经汗流浃背了,埋着头,呵呵笑了两声。
魏钦收回目光,执着笔在砚上蘸了蘸,没有说话。
浦真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毕竟有关明小姐的事情上,他总说错话,他犹豫了片刻,试探的开口:“那小的这就去了?”
“嗯。”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传来。
浦真心里有了底,拱手告退,顺道把废弃的纸张拿到廊道上,塞进茶炉里。
*
“姐儿上回治风寒的药还有吗?”浦真皱着眉头,满脸担忧地问。
这会儿还不没有到明黛睡觉的时辰,她坐在正堂里看着百宜和百顺包馄饨,闻言转头看他:“怎么了?谁生病了吗?”
“嗐,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家大爷有些咳嗽,”浦真顿了顿,又添了句,“似乎还有发热的迹象。”
“我听令威说,大爷白日里好像淋了雨回屋,也许就是那会儿着了凉。大爷又不肯让大夫来看诊,我便想着来找姐儿问问,要是有多余的药,就拿回去煎了让大爷服下,看看能不能好转。”
明黛听着,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正是在园子里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连忙问:“很严重吗?既然病了怎么不肯看大夫?”
浦真沉吟了片刻:“总之不太好。”
明黛已经起了身,她说:“上回的药还剩了两副,我去给你拿。”
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面露踌躇,她吃的药,魏钦能用吗?
“我想起来,上回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那几副药受潮了,恐怕不能吃了。”她转身说道。
“没事,我现在去找萧大夫。”
浦真本意也不是为了明黛的药。
浦真离开了,明黛却坐立难安,心中忐忑,要是萧大夫来了,他还不肯看病该如何是好?
她晃了晃脑袋,是他自己有伞不打,和她没有关系!她还主动为他遮雨了!
可这般想着,明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姐儿若是担心,何不去看看?”百宜忍不住说道。
明黛立马反驳:“我才没有担心!”
“睡吧,睡吧!”
明黛转身面朝里,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先前她生病求助魏钦,魏钦把她带回家的画面。
这下她更睡不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百宜:“要不然我去看看,再怎么说,他这回生病,也有我的原因。”
百宜就知道会这样:“嗯,那我陪姐儿过去。”
“别,我就去看两眼。”明黛说。
“那姐儿从哪里去?”
是走正门,还是翻墙过去。
这么晚了,明黛自然是不愿意兜一大圈绕远路的。更何况她虽然放话说不再翻墙去他家,可那架梯凳却还没有撤下,那那今晚再去一趟。
明天保证不去了。
浦真守在楼梯口,张望着脑袋,终于瞧见了明黛,把药罐上的盖子掀起一条缝,连忙起身迎接,虚着声音:“姐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