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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妞跟棒子同岁,棒子比喜雨小一岁,三个人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长大。长大了,棒子和喜雨同时爱上了小妞,小妞也爱他们。琼瑶小说里这种常常虚构的情节,今天在这三个乡村青年身上真实地发生了,好戏!
对于旁观者来说确实是出好戏,而对于三个人当事人来说就有点儿残酷,棒子和喜雨必须有一个人退出,换言之,小妞必须在这两个心仪的男孩当中挑选其一,难!因为难,这样的决定便是一件痛苦的事。
初雪过后的上午,小妞把一瓢金黄的玉米撒在院子里,一群柴鸡啄着美食,发出快乐的鸣叫。小妞抱起身边叫做“格格”的小猫咪,抚摸着它光滑柔软的毛,心里想:做动物可能比做一个人好。
两声动听而熟悉的口哨,小妞知道棒子和喜雨又在老地方等自己了,她放下小花猫,小跑着来到一片松林,松林边的一棵大树上刻着“三人林”这是他们小时候一人刻一个字共同完成的。她走到林子里,见到棒子和喜雨刚要说话,棒子却先开了口:
“小妞,今天我俩约你出来是想让你做一个决定,一个早晚得做的决定。你在我俩之中选一个吧,谁没被选中都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我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我们三个人以后还都是好朋友,如果你迟迟不做决定,恐怕以后我们三个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三人林也会成为我们不愿触及的烦感的回忆。”
一只腹部灰白色的画眉飞过,小妞瞟了一眼,想了想说:“你们谁先捉到一只画眉送给我,我就嫁给谁。”说罢跑出了松林。
棒子是网鸟高手,经验丰富,他在东山坡画眉经常活动的地方打扫了一下地上的积雪,洒上它们的美食,然后支上了鸟网,他做得麻利快,他想今天一定能够稳操胜券。稳操胜券了,少时一只画眉便来自投罗网。
当他提着鸟笼飞奔至小妞家门口时,见喜雨的鸟笼已挂在小妞的窗前,棒子一言未发掉头出去了,第二天他就去汕头打工了。元旦前半个月,喜雨也穿上了军装,和小妞深情一吻之后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春花送香来,秋月霜中白,深秋时节从部队里突然传来了噩耗:喜雨在扑救部队仓库的一场意外大火中奋不顾身,壮烈牺牲,他的尸骨在大火中已化为灰烬。小妞和喜雨的爹娘、哥嫂、姐姐姐夫,在西山坡下为喜雨建了一座衣冠冢,窗外半月寒,小妞夜无眠,她来到喜雨的坟前独自流泪,那夜,坟前的秋霜格外浓重。
棒子也从汕头回来了,他见小妞形容憔悴,便说:“我如果能做喜雨第二,如果能让你俏脸上像从前一样酒窝儿常现,我也不枉此生。我知道这话说得不是时候,可我希望你抬起头看明天,你这个样子,我相信喜雨哥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小妞只是沉默,再沉默,终于她开了口:“还记得那次比赛吗?”
棒子当然明白是那次捉画眉的比赛,便点了点头。
“那次比赛之前,我救了一只受伤的画眉鸟,我把它送给喜雨,所以喜雨赢了,那次比赛是不公平的。我之所以更爱喜雨,是因为他说要去当兵,用青春、用热血和激情报国,一个人首先要爱国,他才能爱家,他爱家,他才能爱一个人,喜雨是好样的,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如果我父亲身体不瘫痪,我又不是独生女,我虽为女儿身,也一定去当兵!”小妞美目望远,远方的高空里有苍鹰在展翅翱翔。
棒子心中豁然开朗“请你热爱生命,珍惜生活,快乐每一天!”他说罢便走开了。
从此棒子不再来找小妞,见到她时也只是笑一笑就走开,而且他的笑有些夸张,有些做作,有些没来由。小妞明白他想把笑传染给她,是善意的,但她并没有因此对他增加好感,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讨厌他了,可能他让她有点儿失望。
这一天棒子忽然找到小妞“我要走了,明天一早就得去镇里。”他低着头看地。
“干吗去?“小妞不屑地看着别处。
“当兵。”他说完掉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第二天,棒子换上威武的绿军装,背上背包,告别家人之后阔步走出了村口。他冷不丁一抬头,看见前面歪脖榆树下小妞迎风而立,她婷婷的身材在北风中是那般动人,那般令人心疼又心醉。当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棒子看见小妞的眼里噙满了泪花。
“我能抱抱你吗?”棒子真的无法控制自己。
小妞未置可否,只是把身子靠过去,他们的身子在寒冷冬天里接触的一刹那,春暖花开了。一辆小型客车从山路上驶来,棒子拥抱的力度狠狠地加大了一下,然后便放开她说:
“我走了!”
小型客车载着棒子消失在山弯儿。小妞垂下挥舞的手臂,泪水蓦地打开闸门,从她冻得通红的姣好的瓜子脸上滑落,似水晶珠链。
春节眨眼就到了,爆竹声声,此伏彼起,整个小村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村里的小青年都出双入对,打打骂骂又甜甜蜜蜜。小妞不免也有些失落,失去了心爱的喜雨,如今可爱的棒子又步入了军旅生涯。但她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为了国家的和平崛起,为了国家不被强国欺凌,重蹈历史覆辙,为了十三亿炎黄子孙能够安居乐业,尽享华夏复兴,个人的这点儿小失又算什么呢?
春节后不久,棒子娘突然患了半身不遂,小妞跪在母亲面前说:“在咱农村,家里没有女人是不行的,我爹虽然也是瘫痪,可有您照顾着。如今棒子家,棒子他爹和他傻哥哥饭都做不熟,妈妈,我想搬到他们家去住,好照顾他们。咱家您就多辛苦了,请您原谅!”
小妞的娘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她说:“快起来吧,孩子,我理解你,棒子为了国家为了大家去当兵,总不能让他在部队里有所牵挂吧!可是咱村里那些三姑六婆,那些长舌妇,她们会说什么呢?人言可畏呀,你也没有和棒子订婚,搬过去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呀!”
小妞站起身来,挺直了脊梁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撑得住!我就是不正经,我就是怕将来嫁不出去才提前搬进公婆家,那又怎样?妈妈,请您也要撑得住!”
母亲掉出了几颗老泪。
正是春忙时节,小妞除了照顾棒子娘和担水做饭忙家务外,还和棒子爹领着他傻哥哥上山下地干农活。一个月下来,她的俏脸变得又黑又瘦,但她的眼睛却总是明亮的,总是那么有神。晚上她拿出信纸开始给棒子写信:
棒子:
笔下吻你,你在部队还好吧?
我想要你一张手握钢枪的照片,你那样儿一定像个英雄。
你不要担心伯母的身体,她老人家可硬朗了,前几天用毛驴种地时,那么长的垄,她一个人播种都能撵上趟儿;伯父的身体也很好;哥哥也不再用食盐而改用洗衣粉洗衣服了,他知道了二者的区别,他也进步了,照这样发展,说不定日后他还能娶上媳妇呢!我也时常去你家帮忙照应,家里啥活计都不会落后,不啰嗦了,总之家这边一切都好,你就放宽心吧!
望你在部队锻炼好身体,学习好本领,多得奖多立功,莫辜负青春大好时光。
对了,你想我吗?别没出息!我可一点儿都不想你,你信不信?
小妞写着写着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里棒子胸戴大红花荣归故里,她开心地流下了热泪。醒来时她发现信纸都湿了,她便又开始重写。
春宵的窗外,一轮月亮挂在天上,那是天使的脸盘儿,好美。
2006年4月于北梁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