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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走了几步,在一处干燥僻静的牢房停下,校尉对着杜薇歉然道:“先委屈姑娘暂居此地。”
杜薇点头道:“不妨事,多谢校尉了。”说着就抬步走了进去。
她上辈子押人进牢的时候多了,自己进来还是头一遭,不由得上下打量几眼,颇有些新鲜感。在她看来,住在外面还不如住在牢里,至少不用面对宫留善的胁迫了。
想到宫留善,她心里又是一紧,最后又是一松,因着她对宫留善的了解,她都石破天惊地把她和宫留玉的事儿道了出来,想来他也不会再来纠缠了。
不过世事无常,她在牢里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两个穿着锦袍,却一幅侍从打扮的人过来说要提杜薇走。
方才送杜薇进来的校尉心中警铃大作,忙故作皱眉不悦道:“两位内侍把昭狱当什么地儿了,这人是你想送就送想提就提的吗?这可是上头钦点的要犯,万一出了事儿,我可担待不起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没避着杜薇,她听了心里一跳,忙移到床的一侧细听,就见那两个内侍阴阳怪气地道:“这怕什么?昭狱里什么时候不死几个人了,往上报个丧不久完了?你是为着差事,我们也是为着差事,何必彼此为难呢?”
校尉冷笑道:“你们两人说的倒是好听,她这么一走,万一上头要讯问,我拿什么人来替她,上头不是批了她是叛臣之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问我要人,我呸,做梦!”
他摆出这么一副兵痞的气概来,让那两个内侍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后尖声道:“你敢抗旨?!”
校尉哼道:“现在皇上重病不起,哪里有功夫来下旨?既然没有圣旨,我又怎么可能抗旨?”
两个内侍约莫是不想把动静闹大,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知是走是留,还是其中一个赔笑道:“这位军爷,咱们虽然没有皇上的旨,却有六殿下的吩咐,他见这女子是有要事,还望你通融一下。”他被迫报出宫留善的名号,面上虽带了笑,但心里着实不痛快。
校尉听到宫留善的名头,怔了下才冷冷道:“这人便是殿下要抓来的,想要拷问也得按着章程来,不能把人私下拷问,甭管是什么人,规矩就是规矩!”
两个内侍勃然大怒,指尖颤抖地指着他道:“本来殿下还命我们低调行事,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好好。”他高声道:“来人啊,拿人!”
话音刚落,便有一队甲胄分明的将士冲了进来,那校尉身后的几个缇骑也连忙起身护着自家上司,不过缇骑只有几个,这样一对比声势立现,内侍得意地道:“都说了我们殿下是有事儿要带她走,耽误了殿下的大事你就是有是个脑袋也担当不起,还不快让开放人?!”
那校尉面色气得面皮发紫,他本来想着把杜薇救出来送到宫留玉那处,没想到现在横生枝节,让他放人他也不甘心,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拼着条性命不要命人动手,就见杜薇冲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杜薇在里面瞧得分明,宫留善这是铁了心要拿人,就是这校尉战死也无济于事,何苦搭上这么一条命,更何况这人也算是她昔日袍泽。
那校尉看她神色,如同被泼了盆冷水,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强咬着牙根让开了路。
内侍趾高气扬地走到牢前,先是对着一众缇骑啐了一口,然后对着杜薇得意笑道:“李家四小姐,请吧。”
杜薇看他一眼,理了理裙子出了牢门。她昭狱里的床还没睡热,就立刻被人挪了出来,这帮子内侍对她到还算客气,带着她一路到了早都备好的马车上,她站在马车前深吸一口气,踩着马凳上了车。
马车被封的严严实实,四面不透光,她连撩开帘子看看外面,想据此判断时辰都不能,只知道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马车才从颠簸中停了下来,然后车外隐约传来人语声,她靠在车围子上仔细听,却也听不分明。
又过了会儿,忽然眼前一亮,方才迎她上车的内侍打开了车门,对着她道:“姑娘,地方到了,下车吧。”
杜薇看他一眼,又踩着马凳下了车,这才发现这里有座阔大的宅子,四面都是起伏的青山,宅子四面环水,只有座小桥连接,这宅子未必适合住人,但关人却正合适。
杜薇环视一圈,对着内侍问道:“敢问这位大人,这是哪里?”
内侍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殿下只吩咐奴才把您带来,旁的一概没有交代。”他说着便一哈腰道:“小姐,请吧。”
杜薇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四面刀枪尖利的士兵,微顿了片刻,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她已经断定这里不是宫留善府邸,不过这宅子建造的倒也精致,应当是别院一类的去处,她前世不记得宫留善还有这么个住处,不知道是他新建的还是借别人的。
杜薇被人带着一路七绕八绕,直到了最后那进院子才停下来,带她走的是个面相刻薄的中年嬷嬷,她试探了几次,都被这人阴阳怪气地堵了回来,便也不再言语了,那中年嬷嬷一指最后那进院落,一边冷冷道:“你住那里。”
杜薇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每个角落都有人把守着,心知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便也只能在那中年嬷嬷的逼视下进了房。
她一进房就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来,这香味并不浓郁,却让人精神萎靡,她心里一跳,正要用茶水浇灭香炉,就觉得眼前一暗,直直地跌了下去。
。……
土木堡,大周军队驻扎之地。
这时候夜已经渐深,宫留玉治军严明,不许晚上有人赌钱生事,那些兵丁也早早地就睡下了,只有他所在的主帅营帐里还亮着灯,十几只婴儿手臂粗的羊油蜡烛明晃晃燃着。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手边还搁着一封,灯影下他面色铁青,忽然狠狠地把信纸揉成一团:“宫留善这个小人!”
他手边那封信是事发前杜薇寄出去的,刚丢下去的却是李琦加急送来的,他深吸一口气,转向一边面色忐忑地江夙北道:“我问你,宫留善威逼离家的事儿,你真的不知道?!”
江夙北忙跪下道:“下官真的不知道啊,京里的兄弟们虽送来信儿告诉我京里这几日出的大事儿,但其中确实没有提到李家!”
他也万分冤枉,锦衣卫虽然能干,但上报给宫留玉的也都是类似于皇上病重,六殿下监国之类的大事儿,李家被逼迫的事儿他们未必不知道,但八成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九殿下。他越想越是心惊,不由得暗骂留在京里的那几个佥事,万一杜薇真出了什么事儿,宫留玉还不得砍了他的脑袋。
宫留玉上下看他几眼,然后他在地上又跪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道:“你先起来吧。”
江夙北慌忙起身,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宫留玉转头道:“我要先回京一趟。”
江夙北吓了一跳,忙道:“这可使不得,您如今还在打仗呢,万一什么时候瓦剌人就打来了,再说了,您的筹谋…”
宫留玉一个眼风过去让他止了话头,他一旋身坐到了正位,一边道:“我当然不会就此班师回京,大部。队仍留在这里,如今鞑靼和瓦剌的联手进攻已经被击退,咱们也差不多收回了土地,如今要做的就是巩固善后,老将宋达沉稳,堪当此重任。我只带五百轻骑返京救人。”
江夙北啊了一声,迎着他阴冷的视线,硬着头皮道:“殿下,您这次回家无疑于龙潭虎穴,怎么能就带五百人回去呢…万一出了个什么闪失,您的安危…”
宫留玉冷冷地瞥他一眼:“不光是我,你和我一同回京,你在京里闹出些乱子来,好让老六自顾不暇,我这才能从容带人出来。”
江夙北一下子跪下道:“殿下,只要您一句话,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可您不能以身试险!”他咬着牙道:“要不我一人回京,保证平安把人给您带回来就是了!”
宫留玉却不理他,直接道:“…等我出了京城,这边的局势也差不多定下了,到时候就让宋达带兵赶来,两头汇合,取了老六的人头!”
江夙北梗着脖子一扬声道:“臣不同意,您犯不着这么犯险,如今六殿下自以为得意,其实胜算最大的还是咱们,您如今只用再等一段时日,带着大军杀回去便可,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您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咱们多年的筹谋可就功亏一篑了!”
宫留玉转头看他,江夙北被他眼底的阴狠惊住,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道:“我说,你做,不要废话。”他低头道:“有些事儿我不得不做,不然得了天下也没意思。”
江夙北和他对视良久,半晌才长出一口气,低低地应了声是,躬身退下了。
。……
杜薇在一片黑暗中醒来,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由得低低恩了一声,她下意识地想直起身,却觉得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她又动了动手臂,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人抱在怀里的。
她心里一惊,忙忙地翻了身,却不留神跌在地上,抱着她的人也没有反应过来,似乎怔了怔才道:“地上凉,你先起来。”
杜薇勉强扶着桌子站起来,就着外面打进来的月色看清眼前人,一见到神情便冷了下来:“六殿下?”
她忙低头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见还是自己之前的那一身,身上也并无异样感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问道:“殿下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把我弄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宫留善先是看她动作,忍不住冷声道:“你当我是色中饿鬼吗?”说着又讥讽道:“你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他碰的我就碰不得吗?”
杜薇不答,扶着桌子按着额头勉强坐了下来:“殿下到底有何事?”
宫留善微闭了眼:“本来想方才就做的,这才给你用上了点手段,但我后来想着,总不好让你不明不白地就受。辱,所以便干脆等你醒过来。”他睁眼道:“我特地带你来是想…验身。”
他伸手敲了敲桌面,几个面相严厉的中年嬷嬷便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身形最为高大的一伸手就来扯杜薇前襟,她一把把那人手打开,厉声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方才伸手解她衣裳的那人道:“做什么,自然是检验小姐是不是姑娘身子。”她说着就又一伸手上来:“小姐别怕,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您还是配合着些,省得吃苦头。”
杜薇怒极反笑,脚下退后了几步,冲着宫留善道:“殿下莫非脑子有毛病不成?我昨日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宫留善道:“我怎知你是不是因为不想嫁给我才出言哄我?”
杜薇阴着脸道:“我是不是姑娘身子都和殿下没什么关系,再者说来,这世上哪有女子会拿这个哄人?”
宫留善看她一眼,对着那几个嬷嬷使了个眼色,杜薇惊怒交加,身上又使不出力来,前襟被人扯开,露出白绫缎子的中衣,系着的宫绦也被人拽在手里。
这叫什么事儿?验身不说,旁边还有个大男人在一旁瞧着,简直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杜薇拼尽全身的力气一挣,整个人扑到如意红木桌上,她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抵到自己脖子上,对着宫留善怒声道:“你若是执意让人验,我便一径刺下去,我说到做到!”
宫留善皱眉,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心软,不过转念一想,依着杜薇的性子,醒来之后知道有人对她做了这种事儿,只怕也是自尽了事。
他叹了口气,挥手让那几个嬷嬷下去,见她脖子上都被自己刺得流了血,不由得皱眉道:“不过是验个身而已,你又何必这般寻死觅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