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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大街上停着一辆车。
要是想在这开了一线窗户透气的车子里睡觉,显然是不大可能实现的。
秋风就像着了魔一样,拼了命地往门缝里面钻,极快的速度刮擦着它经过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声和一阵阵玻璃下半段和车门内部撞击的轻颤嗡鸣声。
姬霄总是能在很恶劣的环境睡着:即便有不断找着后颈指尖眉峰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的秋风,也只能带给他一个不怎么满意的梦——并不能把他从梦境当中拎出来。
这时,一阵引擎声唤醒了他。
改装车的引擎声:为了赛车时马力充足,也为了卖弄自己的面子,这些引擎的声音总是额外地具有穿透力——能够穿透到梦境里,也不足为奇。
慌乱、迷糊当中,神志不清的姬霄下意识地蹬了一脚车门,在这股推力的作用下,他的脑袋很快就“咚”一下撞到了自己这边的车门上……
等到他捂着天灵盖坐起身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熟悉的造型:
引擎盖上,三个圆形的,像是交通信号灯一般并列着的带数字的圆片,而包含着这三个圆片的那个长方体装置,是一个机械增压装置的进气口……
不过,在这种增压方式近乎被淘汰的今天,大概只是这辆黑色肌肉车上,扭捏一阵之后留下的,内心想要炫耀的空虚感无法被满足的证据。
这辆车,实在是太熟悉了:为了赢下这两场比赛,他曾无数次在监控录像中查看这辆车一闪而过的片段,一帧一帧地盯着每一个角落的细节,只为了不遗漏任何东西。
这辆目标车辆,对于姬霄来说,可以算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钱德勒·强森的车子。
疼痛和寒冷很快让姬霄彻底清醒过来:他的心底再次燃起了一缕希望的火苗。
只一照面,先前那些对过去的懊悔,对未来的恐惧,对人生的厌恶,对自我的愤怒,似乎都消失在了呼啸寒风中,卷在改装引擎的巨大响声里,消失不见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刻,姬霄仿佛变了个人。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碰运气,但是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琢磨了很多次的,没有任何瑕疵漏洞的计划!”说着,姬霄轻松地摊了摊手,“简单来说,我只是把握住了人的心理,在会场里留下了些许关于我去向的暗示,目标就屁颠屁颠地跟来了。”
“……再后来,好奇心已经被完全挑起的目标,随便被忽悠几句,就自告奋勇要在以后为我们的计划出一份力了!”说到这里,他咂咂嘴,挑了挑眉,“比想象中要简单不少,对吧?这就是哥们儿的智商水平。”说完,他还不忘用食指点点太阳穴夸耀道。
库帕手中的笔多次抬起,又多次缓缓放下:这份任务报告里的描述,也实在是太简洁了。
不过,以一个外行人的身份来说,他的确是有着极高的天赋的,想到这里,库帕紧绷着的眉头也缓和许多。
“今天就到这里吧,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任务报告,只是个备案而已,”库帕将纸笔放到一边,“你先回去休息一下,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谈……有消息,我会想办法再联络你。”
他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喜悦的意思:钱德勒·强森的帮助,顶多算是成功时的锦上添花,而非窘境里的雪中送炭——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压在他自己的肩头上。
要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就要找到那把配枪。
事实上,关于这件事,他已经有了些许头绪;可想要从他的某个同事手上搞到随身配枪,绝非易事。
如果直接偷的话,顶多不出一个上午,就会被发现了——这还是那人极其散漫的情况下……看样子,想要让这把配枪出席最后的“听证会”,还得用“借”的方法。
偷梁换柱,只有带一把型号完全一样,乃至枪械序列编号等各处细节也伪装得一模一样的真枪,才能把那把随身配枪给换出来。
要有人亲自去把那枪换出来。
问题是,谁能去呢?
这是一项为姬霄平反的计划,所有和他有直接、间接关系的人,无论有意无意,有心无心,他们的名字都一定会出现在某个名单上面。
这个名单上面的人,想要瞒天过海,偷偷摸摸去换出一把枪来,显然不太简单。
倒是让库帕不禁想起了以前打牌刚开始出老千的时候:那时候,他的手还没有遭到酒精的毒害,快而稳定,即便当着剩下几个人的面从桌上的牌堆里换出几张牌来,也绝没有人会发现。
但是,出过的牌再次出现在某个人的手牌里,那些眼神不大利索但经验老道的赌棍,总能以最快的速度看出这一点。
出老千,不能用桌上的牌,要用桌子底下藏的那一副。
棋局外的棋子,库帕的眼神不经意地在姬霄身上停留几下,很快又移到了别处。
这个任务,显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完成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经过这段时间的认识,库帕心底比谁都要清楚,这个履历平平无奇的普通少年,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绝没有人能料想到他的出现——绝没有人能料想到本该被软禁在精神病院里的无助囚犯,摇身一变,扮成了自己身边一名同事!
计划本身绝对天衣无缝,问题就在执行计划的人身上。
回想着自己曾见识过的那种奇妙的易容秘术——技术层面上,库帕是绝对放心的。
至于承受压力的能力么……想到少年谈吐时所流露出的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好似闲庭信步般的背影……这一点,他也不太担心。
“接下来,就差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份让他潜入了……”看着姬霄离去时沉稳的背影,他喃喃道。
……
姬霄确实适合这份工作:他就像一名天生的演员,一只修成了人形的变色龙——随时准备好用自己的伪装色,用一张面具,来掩饰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
在库帕面前,他装出了一副冷静的姿态;在钱德勒·强森面前,他则展现出了一份根本不应存在的底气。
寒冷的秋夜里,渗入衣领缝里的冷风让钱德勒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望进微微起雾的车窗里,朦胧可见的,是一个依旧懒散的身影。
一如初见的时候:车内的男人还是毫不在意地将车泊在了路边,躲藏在这交通管理的盲区当中,肆无忌惮地呼呼大睡着。
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一手造成大楼停电,在黑暗中偷取机密资料的男人;实在难以想象,就在不久之后,钱德勒·强森将会被彻底蒙骗,将一道鱼死网破之人的垂死挣扎,当成了无所不能之人的豪情壮志。
他不知道,所以,怀揣着紧张感,充斥着好奇心的他,敲响了这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的窗户。
经过这两晚的教训,他已经懂得尊敬,懂得敬畏所有看似平凡的事物。
于是,他退后两步,给车辆让出了开门的空间,给车内的人让出了隐私的空间,在寒风中抱起双臂,一边搓着胳膊取暖,一边等待着。
可他站在那等了五分钟,车子里的人也没有丝毫要回应的意思——别说回应了,那人甚至都没有起身看过窗外一眼。
这种时候,正是最能展现出耐心的时候:钱德勒要是能够在这里站上一个晚上,等到天亮对方起床时再嘘寒问暖,也未必不能成为玄盟里的一段佳话……不过,他要是有那耐心的话,恐怕就不会中途离席,而是会耐着性子等到晚会结束了。
他再次敲响了玻璃窗。
让他惊喜的是,车内的身影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看清来者是谁,一只手伸向窗户,胡乱地在雾气上涂抹起来。
下一刻,钱德勒立刻就明白对方丝毫没有要理会车外来客,甚至没有要看清楚车外来人的意思:因为那团白雾中间露出的空洞中,竖起了一根中指。
心气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击,到了这个时候,钱德勒早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了:在他的潜意识当中,他甚至不敢将对方放在与自己同等的地位上。
他毕恭毕敬地停留在自己的位置,大声解释道:“是我,钱德勒·强森。”
车内依旧一片寂静。
要不是后排座的那人刚刚还竖起过一根中指的话,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这人在车里冻死了。
“我想谈谈之前发生的事。”
车内依旧一片寂静。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我终于想明白了……”
车内依旧一片寂静,钱德勒仿佛在对着一堵墙壁自言自语——无论他说的再多,墙壁也不会作出半点回应。
求见不得,就只能耍赖了,他有些无奈地想道。
“你要知道,我是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虽然有些不敬,我大可以在这里敲上一晚上的车窗玻璃……”
这一次,车里的人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