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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自幼喜爱小动物，带他去野外玩耍，那些小蚂蚁、小蚂蚱、小丘蚓、小甲壳虫都特别让他好奇和快乐。而夏天领他去清溪河里戏水，每次也有他的收获——小鱼虾、小螃蟹，甚至小青蛙，都会在他的玩具塑料桶里装上几尾或几只，带回家由他养在小鱼缸里。
儿子4岁那年，我每次下乡他都要求给他逮只小龟回来。每次下乡我也都留意着。可稻田大量农药的使用，抑或人们的过度捕捉，我们小时候河沟与田渠里常常见到的野生龟再也难觅它们悠然自得的踪影了。
后来，朋友听我说儿子想养一只小龟，帮我弄到了一只正宗的野生龟。记得那天把仅有儿子拳头大小的浅黑色小龟带回家时，儿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从此视小龟若珍宝，把小龟的饮食与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为小龟用纸盒精心制作了有门有窗的“龟房”炎夏里，他每日必把小龟拿到水盆里为其降温消暑；冬天到了，他找来棉絮放在纸盒里为小龟驱寒保暧。
我知道，野生龟是以水草、水中微生物或菜叶为主食的。从前，在农村老式住宅的天井院里，只要养只野生龟，就不担心院子里排水的“暗龙”被堵塞，因为“暗龙”里留存的废菜叶、葱蒜剥落物等都是龟的口中餐。为此，初养小龟时，我给儿子说喂点菜叶或剩饭即可。但儿子坚持要喂很纯的瘦猪肉。这一喂不打紧，却从此改变了小龟的食性——非纯瘦猪肉，这小东西根本不吃，即便是夹杂在瘦肉里的一丁点泛白的油膘，它都要用它锋利的前爪把油膘剔除后再食。
从深秋开始，小龟便不再进食，只是偶尔在阳光很好的午间，自行到阳台上闭着眼睛晒晒太阳。春暧花开以至整个夏天，则是小龟快乐成长的日子。这期间，它并不呆在儿子为其制作的“龟房”里，阳台、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它觉得哪里舒适便呆到哪里。渴了，它会光顾卫生间的西角，那里低凹，常常洼着一汪清水，自然是小龟解渴的最好去处。饿了呢，小龟则会无声地缠着你，你在客厅它到客厅，你到厨房它跟到厨房，长长地伸着脖子，圆圆地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盼着你把它拿到水池里喂它瘦肉。在整个夏季，妻必在冰箱里为小龟备着一块上好的瘦肉。
那年夏天，小龟接连两次历险，却都化险为夷，在劫而归。第一次，妻中午忘了倒盛垃圾的磋箕（一种用铁皮制作的垃圾筐），不想小龟钻入箕内呼呼大睡，晚上妻倒垃圾时连同小龟一块倒进了楼梯间的垃圾道。之后四五天里不见小龟出来要东西吃，儿子寻遍了家里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也未能找到小龟，正急得哭时，妻恍然大悟，分析是自己倒垃圾一起把小龟倒掉了。于是赶紧拿了铁铲，到楼下垃圾出口处掏了十多分钟，终于把灰头土脸的小龟给翻了出来，儿子破涕为笑，把浑身脏臭的小龟放到水龙头下一阵好洗，才还了小龟本来面目。自此，每次倒垃圾，我们都要检查一下磋箕里有无小龟。然而没过多久，小龟又一次失踪了。在第四天没出来吃东西时，儿子慌了似地在床下、家具空隙、房间角落找了个遍，仍然不见小龟踪迹。还是妻子聪明，她将春上腌制鸭蛋剩下的一袋草木灰提出来，把手伸进去细一搜索，果然找到了小龟。这一次，小龟倒是没有上次那么脏臭，但它真像被腌过的鸭蛋一样，弄得鼻眼嘴不分，龟甲上更是染了一层白霜。
小龟两次历险的那年，我从县里调市工作。次年暑假，儿子与妻首次来市里看我，儿子便坚定地带上了小龟。妻说，近300里路程，儿子一直把小龟抱在怀里，深怕它会丢失。因为暂时没有住房，我临时栖身于机关会议室里间的休息室，床与办公桌是单位配置的，我只随身带了个皮箱。小龟的到来，应该说是我们从老家搬来的第一件“家当”
暑假起来，儿子转到市里就读，妻也借调来市工作。一家三口栖身于办公楼上，小龟也就在这里陪伴我们度过了三个春秋。因为没有冰箱，在夏天小龟进食期里，妻每天都要操心为其买一小块瘦肉；儿子害怕它走失，总是不忘嘱告我，在单位用了会议室之后记着关好门。以致后来办公室的同志们都知道我家养着一只野生龟，大家观看后纷纷称其为“灵物”
“灵”字真是对我家小龟的最好概括。现今的城市，豢养宠物是一种时尚。可我总觉得那是城市的脏乱源与噪音源之一。就拿养狗来说，我所在的机关大院，多次发布过禁养令，可一直有禁不止。以致几乎每天夜半，一阵狗吠会惊扰你的梦香；又常常在院内花园散步，冷不丁窜出一只狗仗人势而凶相毕露的狗，弄得你魂飞魄散；更不用说在花园小径上，你会不幸踩中狗们无意置放的“地雷”了；还有都市报三天两头都有消息说城市的疯狗又咬了人而我家小龟，既不会在半夜三更大呼小叫地惊人美梦，也不会把脏物排泄于花园小径污染一方净土，当然更不用担心它会用一副凶相吓人或疯了咬人。它在我家闲庭信步，悠然自得
新世纪第一年的初夏，我终于搬到了机关单元房里。房子是室里老主任住过的旧房，80多平方米，款式亦陈旧，虽不是很宽，但毕竟有厨有卫，生活起居要比在办公楼住着方便多了。搬家那天，依然是儿子把小龟抱来新家的。在客厅新装潢的磁地板上，也许过于光滑，小龟每走一步，四肢都超前的向前移送而站立不稳。这样，只要它一走动，都会听见它腹部的硬壳碰击地面的“嗒嗒”声，有时走得急了，竟像快步移动的马蹄声呢。
搬了新家，有两件事真的让我们感到了小龟的灵性。一件是，小龟似乎知道我们的卧室铺的是木质地板，从来不进我和妻以及儿子的卧室，有时我们在卧室说话，它凑热闹似的走到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我们，却怎么也不“越雷池一步”兴许是它怕自己的利爪抓坏了木质地板吧。另一件是，进食期间的排泄，小龟都是极有规律地排到卫生间的门角处，几粒苞谷籽般大小的黑色粪便，在白色磁地板的映衬下显得很是扎眼，只需用巴掌大小的卫生纸轻轻一擦就清理得干干净净。
小龟的灵性，更在于它可净化人的心灵。它伴随着儿子由幼童到翩翩少年的成长，也看着我和妻子从而立到不惑的跨越，小龟在我家生活的十多年里，每当工作及仕途遇到烦恼、儿子学习受到困扰与挫折、浮澡的社会及纷繁的尘世让我们感到困惑、带着一身疲惫回家落坐于沙发上的时候，小龟“笃笃”地迈着悠然的步伐，伸着长长的脑袋，亮着清亮的眼睛，憨态可掬，安详而贞静地看着你，你便会油然迸发静由心生、境由心造的哲思——“风物长宜放眼量”“看破浮名意自平”“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些警示个人操行、让人心平如镜的诤语，一下子漫过心头，如纯洁的空气，把郁闷的心结涤荡得晴空一样的明媚。
少动而好静的小龟，你求静求纯的皈依，超然物外，滴水穿石。你宁静从容、从不一惊一怍的精神境界，灵性地启迪和昭示着我和我的家人
作者单位：湖北省襄樊市委政研室（44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