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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银惜跪了许久,起码她自己觉得过了很长时间。
她虽面无表情,其实内心在胡思乱想。
直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星北轻声提醒:“娘娘。”
银惜眨了下眼,时候到了。
她晃了晃,单薄的身子就那么悠悠倒了下去。
“惜儿!”一声惊呼,祁栩已到了她身后,手忙脚乱地将她捞起来,见她脸色苍白,含着痛苦之意,不禁揪起了心,喊道:“太医!快叫太医!”
立时就有人去叫太医,祁栩将她抱了起来,一抬眼就撞见了听到声音出来查看情况的太后。
他的眼神冰冷至极,冷到太后的心都颤了一下。
但她并不移开视线,直直地与他对视,纵使她心中也在发怵。
祁栩暂时没时间理会她,他抱着银惜,大步走进静慈宫的侧殿,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
星北拿了湿的帕子,想要给她擦一擦脸,却被祁栩接了过去。
“朕来。”他说完,握着帕子,一点一点擦拭掉她脸上的汗水与花了的妆容。
星北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最多的大概就是为银惜高兴,看样子皇上是极在乎她们娘娘的。
太后这时扶着林姑姑的手走了进来,她冷笑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对哀家的处置不满?”
祁栩一顿,将手中的帕子随便递了出去,道:“朕现在不想与你争执。”
说完,他就再不说话。
太后气得咬牙,她看着眼前的皇帝,在心里怒骂:逆子!
太医很快来了,是容秦,他是最熟悉银惜身子的。
容秦刚要跪下行礼,就被祁栩叫住,“不必了,先给姜修仪把脉。”
容秦没时间理会这奇怪的氛围,他照着皇帝的吩咐做,将手搭上银惜的手腕。
片刻后,他忧心忡忡道:“禀皇上,修仪娘娘的脉象是……是有了身孕了,已一月有余,只是有些中了暑气,动了胎气,好好将养几日就没事了……”
他知道这个结果会加重皇上和太后之间的矛盾,可是他没有选择。
祁栩愣了许久,直到银惜悠悠转醒,他才回神。
“皇上……?”银惜语气尚有些虚弱,她疑惑问道:“您怎么来了?嫔妾这是……中暑了吗?”
“是你宫里的星南去求的朕。”他怔怔道。
“星南?这点小事也值得打搅皇上,是嫔妾没有管教好下人……”
“先不说这个了,惜儿……”他终于反应了过来,眼中似有星子闪烁,透着温柔与惊喜:“我们有孩子了。”
银惜虽然已经知道了,但她装也装出了十分的惊喜,叫人难以分辨,她紧紧盯着祁栩的眼睛,不敢置信地问:“……真的吗?”
“真的。”他勾了勾唇,手轻轻落在她的腹部。
“太好了……嫔妾的梦,竟成真了……”银惜眼珠一转,就溢出几滴泪水来,她啜泣着,颇有几分喜极而泣的意味。
祁栩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终于想起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若非他来得及时,还不知事情要发展到什么地步。
他看向太后,冷冷地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随即又恼羞成怒般扬起了头。
“哀家在呢,皇帝有什么话,尽管说。”
“您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和朕过不去?”祁栩冷笑。
殿里的人们都有眼力见地退下了,生怕走晚了一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被灭口。
“怎么,哀家训诫宫嫔,在你眼里,就是和你过不去吗?”太后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她是太后,皇帝生母,训诫宫嫔有什么错?
“朕记得朕已经收回了你的太后印玺。”祁栩淡淡说道,“没有印玺,便没有训诫宫嫔的权力。”
“哀家是你的生母,你再不愿承认也得承认,难不成一枚印玺,就能否认哀家对你的养育之恩吗?”太后怒道。
“养育之恩?”祁栩简直被气笑了,他冷笑着说:“生而不养,你对朕有什么养育之恩?你生朕一回,朕还你太后之位,还你半生尊荣,早就还清了!”
“朕倒是还想问问,你既然不愿意养朕,甚至视朕为仇敌,你为何要生下朕?”
太后被质问地哑口无言,她自然是不想生下他的,可那时候她已经没得选。
她本寄希望于这个孩子可以让先帝回心转意,可谁承想,生下来一月他就克死了郭淑妃的八皇子,被视为不祥之兆。
眼见气氛越来越僵,银惜轻抚上祁栩的手,温柔劝解:“皇上不要再生气了,若是因为嫔妾,而使您和太后娘娘闹僵了,那嫔妾真是千古罪人了。”
祁栩握紧了她的手,压下怒气:“不怪你。”
他们母子之间的恩怨,从来怨不得旁人。
“若非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朕还未必容忍你到此时。”他冷着脸,对太后道:“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下次,就是二哥活过来,也救不了你。”
提到祁桢,太后的情绪翻涌起来,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祁栩:“你、你……逆子!”
她似是气急,脸色通红,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皇上……”银惜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道:“皇上千万莫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嫔妾以后可还指望着皇上呢……”
太后霍地看向银惜,银惜的温顺和婉落在她眼里显得格外刺眼。
她瞪着眼睛,又怒又恨,脸色阴沉地像墨。
郭淑妃!郭淑妃!
太像了……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太像郭淑妃那个贱人了!
曾经的郭淑妃就是这样,扮着无辜,扮着和顺,悄无声息地夺走了她的全部宠爱。
太后看着银惜,眼中恨意翻涌,她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下一刻就要扑上来似的。
这样浓烈的恨意让银惜心里都有些发怵,她满面恐惧,埋进了祁栩怀中,再不敢看太后。
祁栩轻拍着她的后背,意有所指:“有朕在,谁都动不了你。”
太后听到这样的话,不仅不恼,反而还笑了,她的眼神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阴狠而毒辣。
她未发一言,冷冷地瞥了银惜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太后一走,银惜就放松了下来,但她仍心有余悸,恹恹地靠在祁栩怀中。
祁栩温柔地安抚着她,轻声开口:“朕不会让你和孩子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绝对不会!”
他的声音那样坚定,那样决绝,细听却又含着痛苦。
银惜不语,只紧紧地贴着他。
他是在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过去的自己呢?
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就像是曾经的太后和他。
他或许想借着她弥补过去的自己,让自己放下那段岁月,但这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给她的孩子争得了帝王独一无二的愧疚和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