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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也所问,凌虚无可回答。
不仅因为他常年游历在外,对乔林洙入观的事所知甚少,他甚至不知道,乔林洙究竟从何处得知的真相;更因为,他身为局外之人,不便也不愿参与朝堂纷争。
这也是为何,他自收留李安入观之后,便不再只为皇家之人做法事,或以百姓的名义办大醮,而是时常游历在外,以更具体的形式,更切实的行动,在为万民祈福消灾。
李安之所以恨他怨他,也是因为此事。
对外,李安是凌虚之子,系凌虚失德,一时难以自持造下的“恶果”。
而女人生下李安之后,他竟因为胆怵,害怕坏了自己的声名,不肯与李安父子相认,时时躲避。
女人数寻无果,又因暗结珠胎,早在怀上李安不久被发现之后,就被逐出家门,又被乡邻唾骂不止,且李安出世之后,生活更是艰苦拮据不已。
无可奈何之下,女人只能将孩子搁在长风观外,留下一封信说明情况,旋即便下山寻了一片无人的湖泊,投身死了。
那之后,凌虚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幡然醒悟。
所以为了赎罪,便为了万家百姓四处游历。
李安被养在观中,难得见到凌虚一次,哪怕见到,也没有一点父子温情可言。
对此,李安本就心有怨怒,再得知自己生母死亡的真相,知道凌虚虽然声名在外,但说到底不过一个敢做不敢当的孬懦之人,对他就更多怨恨,久而久之,两人相见,竟形同陌路,甚至像是积了血海深仇的世敌。
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了,李安除了幼时无知,会拉着黏着观主,要寻爹爹见娘亲,之后,再未唤过凌虚一声爹爹,哪怕身为徒弟,也不曾唤过一声“师父”。
而他所以愿意自毁清白,承下世人的骂名,为恭亲王养大李安,不过不忍看到无辜之人倍受残害。
恭亲王自己无辜被监禁,王府众人,几乎全被处死,已是莫大的冤屈,若他仅存的刚出世的孩子,也不能逃脱魔掌,未免太过可怜不公!
但这些事,除了观主,凌虚并未告知过任何人。
曾经与他交好的高也也没有例外。
“道长?”
见凌虚久久没有应话,只看着下山的小路静伫沉思,高也试探地喊了两声。
“哦,咱们说到哪儿了?”凌虚神情有些恍惚,重新迈步显得更加心不在焉。
将先前的问题重新说一遍,得到凌虚摇头不知的回应,高也没有强求,再问过苏沪死后被葬在何处,便同凌虚匆匆告了辞往寻那方坟地。
望着高也离去的背影,凌虚又沉默数息,方才敛去所有旁杂的想法,默默下山往刘府去。
……
……
凌虚师徒几人前后到得刘府之时,天已经黑尽,将至二更。
让门房入内通禀方才得知,他们的老爷不久前匆匆乘了轿离去,往何处行无人知道,不过有留下吩咐,如果凌虚他们到府,便直接请进去,有任何需求,都要极力办成之类。
“道长,道场我们已经准备好的!您几位直接入内就成!”
门房说话时,凌虚正神情肃然地抬眼望着刘府大门,因感知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不待门房说完,便直接迈步往里。
门房见状赶紧上前引路,准备将他们带入道场,好为整个刘府做一场驱邪避祟的大法事。
而师徒几人刚刚跟着门房入府,便有一道四下探望的身影朝着他们急匆匆奔来。
因为来人的不注意,还与凌虚的大徒弟无因撞了个满怀。
无因身形高大,那人撞上他结实的胸膛,捂着额头眼睛连连呼痛。
“史家娘子,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往何处去呐?”来人正是被岁禾迷乱了神智入府接近刘少均,恢复过来后搜刮了一些珠宝银钱,想要赶快奔逃回自己一直以来藏身的地方、好躲避官府追查的中年妇人史云楚。
看史云楚背个鼓囊的包袱,神色慌慌张张,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门房一脸疑惑,又因未看到她的女儿小云,更是探了脑袋前后张望。
“咦,小云姑娘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见过刘家人许多龌龊事的门房,看热闹不嫌事大,对于不守妇道、同时怀上刘少均孩子的母女没有厌恶唾弃,因见她们面容都姣好无双,还多了几分怜悯与喜欢。
听到小云,史云楚身体骤僵,声音变得颤颤:“她……她……”支支吾吾想了想,“均少爷回来了,只想娶她入府,我还留在此处做甚!虽不情愿,也只能成全了他们二人……”
一边说,史云楚为显情真,还故意拿帕子揩了揩没有泪珠的眼角,门房闻言长长唉了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均少爷也很难做,总不能将你们母女都娶回家,那不成个样子,老爷自然不可能同意。
那你这会儿走了,往何处去呐?腹中的骨肉又如何……”
话多爱管闲事的门房说着话往史云楚的肚子上看了看,“咦?!你这肚子……”
史云楚赶忙将自己的肚子捂住,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
一旁听着她们说话的无因、无常、无悔三位师兄弟,在感觉到各自身上罗盘的晃动后,不解地互望了一眼。
大徒弟无因不安地低声唤了声“师父”。
凌虚早在入府之前,就意识到了问题,点点头,走到史云楚跟前,伸手在她额间探了探气息,“这位娘子,近来可有遇着什么怪事?或去过什么偏地,或接触过什么可疑之人?”
虽然史云楚体内残存的气息已然淡薄,但凌虚仍旧感知除了留气之人,或者说邪物的力量不同寻常,而这道气,正是来自他之前同刘孟齐讲过的,无可避免、难以强行扭破的既定命数。
他本来没想插手,可如今正面遇上,自然无法再袖手旁观。
至少,不能让其枉伤无辜。
史云楚听到凌虚的问话,面露微怔,当看清对方身着道袍,又恍然明白过来,因怕再被鬼怪邪物无端驱使,后被官府发现踪迹,虽然明知道眼下赶紧逃命要紧,但她还是跪到了凌虚的脚边,拽着他的道袍,渴求怜悯庇护。
“道长道长,您能看出我身周围有不干净的东西?那您可能想办法,为我驱驱邪?我……我被缠上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近来在做什么事!好像得了迷症!我好害怕……好害怕……”
凌虚将人扶起,神情坚定:“娘子你大可放心!贫道责之所在,自然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