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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婆的事情办妥后,街道居委会商量了阿宝的去处。
阿宝啊,已经变成了孤儿。
他没有亲人,陈阿婆留下的,是南珍家对门的那套房子,和阿宝父母的车祸赔偿。这些都由居委会代为监管,等阿宝成年后归还。
而从今以后,阿宝必须在孤儿院生活。
那些人上门时南珍刚给阿宝洗过澡,阿宝的脸被热气蒸得粉红粉红,有点像以前的那个模样,南珍看的喜欢,亲了亲小阿宝,阿宝也踮起脚尖,亲了亲南珍。
没有了爸爸妈妈和阿婆后,阿宝变得越来越缠着南珍和则冬。
房间开着窗户,南珍在给阿宝吹头发,门被敲响,则冬去开门,被一群中年女人挤在墙角。
那些人将来意说明,南珍整个就爆了。
则冬从没见她这么发过脾气。她抱着阿宝不撒手,说什么都不撒手,居委会大妈各个吨位巨大,一人一边拉着南珍南珍也不放手,最后是宋福七从隔壁过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把阿宝从她怀里拎走。
南珍一个劲的喊:“爸,爸我求你,爸你不能……你不能……”
南珍要追,却被大妈们拦住,是则冬从宋福七手里抢回阿宝,将阿宝的脑袋摁在他怀中,不让他看。
宋福七囔囔着:“你想干嘛!”
则冬抱着阿宝下楼藏了起来,南珍挣脱那些人追出去,三人跳上车逃走。
居委会的人都很不理解,又不是亲生儿子,南珍怎么会这样?
宋福七觉得丢人,甩上房门一整天都没出去。
车子开到海边,阿宝问南珍:“为什么他们要来抓我?”
南珍费劲的跟他解释着:“不用管他们,他们弄错了,阿宝以后跟着南珍姨过。”
当天晚上,南珍将阿宝留在店里,回到家后与宋福七说想收养阿宝。
宋福七摆出一副谈都不要谈的架势,他说阿宝不乖又淘气,陈家的种就是一辈子都没出息,养大了也没什么用。
南珍精疲力竭,一直嗡嗡嗡地耳鸣,连香玉劝她:“快去睡吧,你爸的主意什么时候改变过。”
南珍知道宋福七有多么不喜欢阿宝。阿宝从小听陈阿婆说了很多他的坏话,每次见到他都不会叫爷爷,还板着小脸说他是老不死。
宋福七常常被阿宝气得七窍生烟,他这人最忌讳别人咒他阳寿。
可……阿宝还是个孩子啊……真的要这么计较么……
***
南珍想了一夜,她以后不会再婚,没有孩子,会一辈子对阿宝好。
有谁能比她更合适?
睁眼到天明,一大早南珍就出去了,关上门时听见宋福七说:“你想都别想!”
南珍在车里坐了很久,楼上是她的亲人,可咖啡店里的阿宝也是她的亲人,她被就是个孤儿,谁对她好她就把谁当做亲人。
同样的一个夜,则冬也不好过。
阿宝躺在床上问问题,边问边哭,他真的太小了,睡觉时几乎不占什么地方,可不知不觉却在则冬心里占了好大一个位置。
则冬是个很理智的人,他认为阿宝从现在起有必要自己思考一切,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不依靠任何人。
这才是为他好。
阿宝的脸蹭在洁白的床单上,问则冬:“大哥哥,我真的要住到孤儿院去吗?孤儿院是什么地方?”
则冬:“没有亲人的孩子都住在那里,身体有残缺的孩子被遗弃了也住在那里,你还是照常去学校上课,但是晚上必须睡在那里。”
“我为什么不能住在自己家?我有家的。”阿宝的眼泪弄湿了床单。
则冬告诉他:“你的家有人会替你保管,你长大以后他们就会还给你,那个房子已经不是一个家了,因为你还没成年,不能照顾自己,孤儿院会有护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那是我的家。”阿宝呢喃。
则冬一直蹲在床边与阿宝平等对话,见他倔强,就摁了摁他的脑袋。
阿宝捉住他的大手,短短的手指无意识的缠绕则冬的手指,嘴巴嘟起来。
夜深了,阿宝睡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我南珍姨今天挨打了,是因为我吗?”
则冬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是的。她想收养你。”
则冬关了灯,发现阿宝还睁着眼。
“睡吧。”他抚了抚孩子的眼睛。
黑暗中,则冬却没闭上眼,他已经习惯了在没有光明的地方思考。
快天亮时阿宝迷迷糊糊的哼哼,则冬根本没睡,阿宝一动他就醒了,伸手摸阿宝的额头。
阿宝发烧了。
他轻轻摇动阿宝,阿宝身上的温度升得很快,难受的不肯睁开眼。
店里没有药,则冬只能将阿宝背起,将薄毯裹住孩子,在月光下奔出咖啡店。
他一贯不跑不跳,南珍曾说就算被困在火场他都不会着急。
这句话是对的,首先,他不可能被困在火场,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
其次,就算被困在火场,他也能逃生,不要问为什么,他能在任何情况下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当阿宝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导到他的后背神经,他原本就极快的步伐改变了步调,轻轻小跑起来。
他不敢跑快,担心会颠着孩子,孩子会不舒服。
***
快天明时的马路上没有车,清洁工人正在打扫一晚的垃圾,有勤劳的人已经推着早餐车出来摆摊,他们纷纷侧目,眼见一个男人伏着一个孩子跑进医院。
小儿高烧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输液,则冬皱着眉头看护士把针管扎进阿宝的手背,孩子的手背有肉,血管又细,那个护士扎了一次没成功,被人拿走一包新的针头。
“哎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行内人的架势,她只能解释道:“小孩子都不好扎。”
可话才说话,就见则冬一针扎中了阿宝的静脉。
先是回血,调整点滴后针管里一小节的血被重新推进小阿宝的身体。
则冬朝护士伸手,护士面上无光地将撕开的胶带递过去。
则冬用胶带固定了针头,让阿宝要小心保护这只扎着针的手。
虽然开了药,输了液,但他的眉头还是皱着,淡淡的表情里有一股看不惯的情绪。
他看不惯医院,看不惯小儿高烧用筋脉输液,可在这里,他没有其他办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当护士来换上一罐大药水后,阿宝终于忍不住地问:“大哥哥,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则冬去调点滴的手顿了顿,低头看安静坐在长椅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