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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太太被玉芬说动了心,她狐疑的看看玉芬,靠在沙发上捻着佛珠:“小莲已经不是咱们家的人了,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了。”见着金太太不理会她的话,玉芬也只能灰溜溜的退出去金太太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想了一会按了铃:“叫金荣把家里常走动的大夫请来给大少奶奶看看,至于产婆么,上次王总长家请的是东洋产婆生,你去问一下,咱们也请。”金太太虽然是一向标榜自己开化文明的,可是在小莲的事情上,她对着小莲的不规矩和柳春江的不老成很不喜欢。
清秋没有多余的时间为了玉芬的事情生气,她对着正在低声哭泣的小莲很是头疼。边上的张妈端了一杯茶放在清秋眼前,体贴的对着清秋说:“少奶奶别担心,夫人的性子是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她只是把小莲全权交给少奶奶处置,奶奶就可以自己看着办了。你这个丫头,叫人怎么说你好。先不说平常少奶奶对你如何,就看在少奶奶把你收留下拉的份上你还和那个人牵扯不清就是个死罪。当初的事情,合该就是把你立刻交给金家的人,金家的大少爷看不把你随便卖出去才怪呢。今天金家的三少奶奶等着看笑话,若不是夫人在,连带着奶奶都要受她的欺负。你还敢在这里哭天抹泪的,真该打!”张妈生气的剜一眼小莲,恶狠狠地说:“放在以前,打死你都是应该的。”
小莲哭的更伤心了,清秋无奈的阻止了张妈的抱怨和恫吓:“那个柳医生对你是不会轻易放开的,我只问你的打算。预备要怎么样呢。”
小莲哽咽说:“我这样的身份只会牵连他,柳医生已经为了我和家里闹得不愉快了,他们家给他已经定亲了,我不能为自己,毁了他的前途,少奶奶对不住,今天全是我的不是,我任凭少奶奶处置我。”
清秋一听就知道其实小莲是把柳春江放在心上了,他们两个倒是情意相合,奈何身份悬殊。“解铃还须系铃人,今天也不能全怪你。既然柳医生为了你都和家里闹得不愉快,你一味的躲闪只会把事情闹得更糟糕。不如选个时间你们开诚布公的谈谈,感情这个事情并不是两情相悦,你们在一起牵扯的事情多着呢。你也该劝柳春江冷静的想想,看清现在的形势。若是柳春江是个理智的人,他就不会意气用事,闹得一团糟,他该努力叫你们的感情有个好结果。两个人在一起是水滴石穿的慢功夫,以前埋下的疙瘩总会在你不防备的时候蹦出来绊住你的脚。”
小莲没想到清秋没责骂她,反而是为了她计算。张妈生气的对着小莲喝道:“你还站着这里干什么,没听见奶奶的话么?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还要奶奶替你善后么?”
小莲傻傻的看着清秋,半天才醒悟过来,“张妈,你不是有个亲戚在北京做生意么?他们家人怎么样?”清秋转脸看张妈。
“他们在北京开个小作坊,专门买酱菜的。家里就两夫妻还有个小孙子,人都是老实忠厚的。奶奶是要——”张妈有点意外,为什么清秋会想起来她的亲戚。
“你带着小莲去他们家住几天,给小莲把工钱算一下,再多给她一些钱,我想她也不小了,再做丫头不合适,桂花有了人家,她倒是可怜没家人投奔。我想叫找个差事,只是他一个姑娘住在外面不安全,你那个亲戚家我出租金,叫她租住在那里。等着小莲能自主了,一切看她自己的安排。或者你想清楚,还想读书学一点知识,你想好了和我说,我自会安排的。”清秋决把决定权交给小莲,看着小莲,清秋想起来迎春身边的丫头司棋。司棋也是个烈性的丫头,若不是家里拦着,没准司棋也能和她的表弟得偿所愿。
等着晚上白绍仪回家的时候小莲已经被张妈带走了。“她今天的戏好看么?我听说你好像难得对着人发脾气了,别生闷气了,玉芬做人太精明了,有她哭的时候。”白绍仪换了衣裳,很惬意的做坐清秋身边。“你倒是好长的耳朵,想起来也怪可笑的。她自己不忿与我何干,我想着大家都看在亲戚面上,和和气气就罢了。她却当着我是个好欺负的,几次三番的的上来生。我岂能再退让,也不知她是糊涂呢还是精明的太过了,牵扯上她的小叔子很好么?”清秋想去来玉芬拿着燕西追求过她的事情说嘴很是生气。
“她吃个亏能安静几天,你放心没几天金家的三少奶奶就没心情管别人了。”白绍仪凑到清秋耳边嘀咕着,清秋不敢置信的看一眼白绍仪,半信半疑的说:“这是真的?她消息不是很灵通的么?如何会不知道?”
“她全知道了,整个公债市场上全知道了。什么消息灵通,她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你要是喜欢也可以进去玩玩,明天买进一百股,后天出手就成了。赚的全给你做私房钱,家里的钱在那里放着呢。”白绍仪揽着清秋的肩膀翘着腿,一副很惬意的神色。
自从成亲,白绍仪就把经济大权上交了,清秋把家里的经济管的井井有条,两人从没在经济上有意见。只是清秋对着公债股票和债券有些吃不准,在她看来指望着在投机市场上发财有点不靠谱,清秋还是更喜欢保守的理财方式。“万一赔了呢?那样的东西我虽然不懂,可是看着就像是赌钱一样,最后小户的钱都进了庄家的口袋里面。我不喜欢那个,你的消息未必准。你还是好好地做正经事,虽然我们比补上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能生活无忧。”清秋还是拿不准主意。
“你放心,我给交通部做法律顾问,他们的事情我全知道。这个消息只怕是连堂哥还不知道呢,舅舅没准知道一点。不过他现在没心事跟家人透露什么铁路债券的话,欧阳于坚要带着赵一涵回北京了。没准舅舅一高兴要把欧阳于坚的身份公布出来也未可知。舅舅没准是被老赵给打动了。赵家在政坛上还是有点声望的,你看报纸没,段大帅亲自去上门问候赵老了。舅舅总是要看在大帅的面子上——”白绍仪做个请的手势,清秋立刻明白了:“昨怜破袄短,今嫌紫蟒长。人生的际遇谁能说清楚呢?”
“管他呢,欧阳于坚要是靠着泰山的力量平步青云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只是舅妈要头疼了。怎么不见张妈和小莲呢?”白绍仪忽然发现家里少了人。
清秋吧小莲和柳春江的事情说了,她为难的叹口气:“我都有些后悔了,当初就该远远的躲着,如今可好了,柳家肯定是不会叫儿子娶个丫头做正经媳妇的,柳春江也不纳小莲做妾,他们两个还真的成了苦命鸳鸯。我正担心万一柳春江死活要和家里决裂,柳家势必要找咱们说话呢。”清秋很担心给白绍仪惹事。
“你放心,我今天回来晚了生就是因为和柳春江说话的缘故。他找我和说小莲的事情,我给他出个主意。”白绍仪伏在清秋的耳边嘀咕一番。
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丈夫,清秋无力的白他一眼:“你撺掇着柳春江私奔算是好主意,回头人家上门找儿子看你拿什么陪人家?”
“柳春江还有理智,他们家的老爷子最是个固执己见的,要是柳春江不走,没准都能被绑着娶邱家的姑娘。这个时候你和他们家说什么都是白费,反正柳家就柳春江一个儿子,等着过一段时间他们清醒了就转过弯了,再者说是他们家的公子把小莲给拐走的,我还没问他们家要丫头呢。你要是真的心疼小莲,叫人多送些钱给她,私奔也要吃饭住店和路费的。只是做的严密些,省得被人家抓住了把柄。”白绍仪老谋深算,早就把事情安排好了。
清秋笑着拿指头戳下白绍仪的额头:“你早就把什么都算计好了!总有一天你吧天下的人都算计了。”
“我算计谁也不会算计你的,其实我只是比你更了解柳家老头子的性格,人不同,方法也不同。”白绍仪拉着清秋吃饭去了火车站,欧阳于坚神情恍惚的看着不远的正阳门城楼,生出来恍然隔世的感觉,他又回来了!赵一涵看着不远处的汽车,挽着丈夫的胳膊:“可是有人来接你了。”
☆、第六十一章
欧阳看见金家的司机正下车向着他们走过来,面对司机殷勤的笑容,欧阳很想挺直脊背,仰着下巴对司机掷地有声的说:“我不用你们的车,你回去吧。”可是欧阳想着母亲和她租住的小房子,那些有骨气的话还是很没骨气咽下去了。赵一涵这样的女子是应该住好的房子,出入有汽车的。只是自己现在还没能力给她这一切。赵一涵对着司机微微一笑,指着脚边的几个箱子说:“我们没什么多余的行李,只有两个箱子。麻烦你把它们放到车上。欧阳,我们走吧。”说着赵一涵走到车前,等着欧阳于坚给她打开车门。
欧阳于坚还沉浸在莫名的激愤和憋屈里面,万全忘记了这几天被赵一涵特别强调的绅士风度,他直愣愣的走到车前,自顾自的开门要上去。赵一涵捏着提包,脸上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住了。金家的司机上前给她打开车门,殷勤的说:“小姐请。”
汽车一溜烟的从站台上直接出了车站,路上,欧阳看着外面街市上熟悉的景色一闪而过生,有点感慨起来。当初自己也是从这里离开北京城的,那个时候他是世界上最失意的人,情场失意,身世的打击,他颓废沮丧。可是只短短几个月之后,欧阳于坚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他身边有了玫瑰花一般的妻子,坐上了汽车,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人投过来羡慕的眼光。只是这样的幸福有点不真实,好像是一场梦,随时会醒过来。就像是小说上那个做黄粱梦的卢生一般。
欧阳沉浸在莫名的恍惚和微微的惊恐中,汽车很舒服,屁股底下的弹簧座位,随着汽车的颠簸起伏,叫他有种坐在云端上,脚下踩不到坚实土地的虚无和不安。身边赵一涵靠在座位上拧头也不看欧阳。整个汽车上气氛凝,隐隐带着些不悦。汽车司机按着喇叭,虚张声势的把路上拉养车的车夫门唬的四散奔逃,欧阳于坚被尖锐的喇叭声惊醒了,他赫然发现赵一涵似乎在伤心。
“你怎么了?”对于赵一涵,欧阳于坚好像个穷孩子忽然得到了一件精致昂贵的玩具,时刻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生怕弄脏一点。在欧阳看来赵一涵就是天上的仙女,肯嫁给自己这个没出身的穷人。他一定要好好地对她,因为在赵一涵身上,欧阳于坚觉得自己被重视了,而不像是有些人,空长着一副超凡脱俗的面孔,其实却长着名利心。赵一涵委屈的转脸,强笑着:“你把我扔下自己上车了。”好像刚才欧阳于坚是把她抛弃似得。
欧阳于坚想起来赵一涵一直抱怨自己的绅士风度,他立刻对着妻子道歉:“亲爱的对不起,我只走神给忘记了。我总是粗心的,你需要在我耳边不停地提醒,亲爱的,我没有你该怎么办呢?”
“别自责,我真的太无理取闹了。我爱你卑微到了尘土里面,怎么会忍心责备你。即便是有一天你厌恶我了,我也不会生气的。”听着后面这对小夫妻的话,汽车司机猛地踩下刹车,他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了,据说这两位都是很有学问的人,他在金家挡差时间不短了,也没见过这样的文化人啊。
欧阳于坚看着汽车进入了金家的大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们还是住在旅馆里面好了。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们。”赵一涵眼神很快的闪烁一下,随机温和的笑着:“我都听你的,其实我是个很能吃苦的人,不嫌弃住的地方简陋。”要知道金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金家和白家的关系很好,嫡庶之争,她硬要和欧阳住进来没好处。
欧阳拍拍赵一涵的手:“等着我以后一定要给你最好的生活。”赵一涵笑着反握住欧阳的手:“我对你有信心。”
汽车在门前停下来,欧阳看着金家的大门下意识的皱下眉头,他本意是不想来的,奈何赵一涵的父亲在他们临行前说了一番话,欧阳只能压下心里翻腾的心思走进去了。赵一涵是第一次来金家,踏进金碧辉煌的大厅,赵一涵似乎看见了希望。她能降低身价嫁给欧阳于坚,固然欧阳对她死心塌地,完全把她奉若生命是一回事,更要紧的是,自己的父亲生需要个强有力的靠山,金铨是最合适的。赵一涵挽着欧阳的胳膊,扫视着大厅,这个时候金荣穿着新衣裳很体面的出来。他对着欧阳夫妻鞠躬,胸前金表链晃荡着,发出耀眼的光彩:“欧阳先生和太太来了,总理在书房里面呢。”说着引着他们去书房了。
金太太坐在房间里面,微闭着眼睛,手上的佛珠慢慢的捻动着,看着婆婆仿佛入定的架势,秀芳和慧厂两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说话。金太太的房间里面一向不缺少欢声笑语的,今天猛地安静下来,叫人很难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金太太猛地睁开眼,,紧紧地盯着门口。一会金荣慢吞吞的过来,他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金太太的声音:“是金荣么,进来吧。”
“总理和他们谈的怎么样?”金太太开门见山,也不废话。金荣还没见过自家太太着急到如此地步,金荣也不敢再兜圈子直接说:“我听见总理和欧阳先生说了些成家立业今后市大人的话,欧阳先生的态度倒是没以前那样生疏,他还感谢了总理送他上学。总理问今后的打算,欧阳先生说想找个差事。”
“他的学业还没完成,怎么要做事了?”金太太有些不悦的开口了,金铨在欧阳于坚回来之前给这个儿子置办了个宅院,金太太虽然巴不得欧阳于坚不要进金家和他们在一起,可是一想着自己儿子成家了还和父母住在一起,怎么先给欧阳置办宅着了?于是对着金铨说:“于坚的学业没完,赵一涵的娘家也在上海,你这会着急忙慌的把宅子置办下来有什么用处?我看不如先租下来,也给他们小夫妻一个落脚的地方。以后欧阳去哪里高就,我们再给他选个好地段置办房子。兰表妹也能跟着儿子媳妇过几天舒服的日子。”
金铨想想认为夫人想的很周全,也就同意了,只是金铨这个不怎么问家务的,几次三番的问金太太房子租了那里的,里面的用具装饰都要好的,甚至还异想天开的叫金太太问兰表妹的意思。只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金太太气的发作几次:“我看老爷不是给儿子置办新房,是自己想金屋藏娇了。”金铨才不做声了。
今天欧阳带着赵一涵回来,金太太自然是内心五脊六兽的,多亏是几十年的人生风雨,还能把持的住自己。两个少奶奶可没婆婆的历练和经验,秀芳蹙着眉头,脸上有些微微的发福。自从怀孕起来凤举对着秀芳热络不少,到底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凤举暂时把以前的事情放下了。丈夫回家了,秀芳的心情好多了,脸上的气色也好了:“母亲先别着急,父亲怎么会耽误欧阳的学业呢。金荣你说,后来总理答应了没有?”
“大少奶奶想的是,总理也觉得该继续学业,不过欧阳好像很坚决,他说父母在不远游,自己成家了,还把母亲一个人放在京城没人照顾,自己不放心。他决心回来侍奉母亲。”听着欧阳拿着兰表妹来说事,金太太皱起眉头暗想着这个欧阳于坚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很离不开母亲的人,当初他可是自己选的要离开京城。怎么成亲了,反而是和孩子似得,学也不上了,欧阳于坚是真心的孝顺,还是他这是要帮着自己的母亲争宠呢还是对着她发难呢?
想到这里金太太对着欧阳于坚三分的嫌弃变成了七分的厌恶了。“后来呢,总理怎说的?”金太太有些沉不住气。慧厂和秀芳交换个眼神,她们两个心里盘算着,以后自己也要撺掇着丈夫搬出去,凭什么欧阳能得个宅子,他们正经的儿子媳妇却要跟着长辈,整天小心翼翼的不能随意呢。
“总理说如果是欧阳不放心家里也可以回来上学,总理要他一定要完成学业。不过赵小姐和投总理的脾气,欧阳先生有几次差点和总理谈崩了,全是赵小姐在边上劝和。现在总理要留他们吃饭,叫我过来问太太一声。”金荣自然知道欧阳于坚的身份,金家虽然是金铨做总理,可是家里大小事全是金太太说了算,身为下人搞清楚谁是家里真正说话算数的很重要。
金太太听着事情的结果,总算是没有特别的坏消息,有了赵一涵的搀和,事情变得棘手起来。秀芳和慧厂都不想和欧阳于坚和赵一涵见面,她们不等着金太太书说话先各自找借口走了。“我身上不舒服,最近不能闻见油腻饭菜的味道,我还是回去吃。”说着秀给慧厂个眼色,慧厂忙着接着说:“我有些事情要问大嫂,我们先走了。对了玉芬最是会应酬的,不像我们笨嘴笨舌的。不如妈妈叫她来陪着他们,省的人家说咱们怠慢了人家。到底是上门是客,不该叫人觉得咱们慢待了他们。”
金太太想起来玉芬,问道:“玉芬怎么不见了?这几天她都是不见影子,可是和鹏振生气了?”被儿媳妇提起来,金太太才想起来,三媳妇这几天几乎是消失了。以前玉芬最喜欢在金太太跟前奉承说话,抓乖卖俏的,哄她开心的。金太太心里膈应欧阳夫妻不假,但是面子上的事情也要顾全,金铨肯定要欧阳于坚和赵一涵吃饭的,金太太打算着也不用把孩子们全叫来见这个私生子。但是也不能一个不见,金家的姑娘们没出嫁的不用轻易见人,成家的儿子里面,大家都有差事,就叫媳妇代劳就成了。玉芬就是金太太设定好的最理想陪客。谁知她在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了。
慧厂和秀芳交换个眼神,含糊的说:“可能是她不舒服。”金太太微微皱下眉,摆摆手:“罢了,别是她有了好消息。”
慧厂见缝插针:“我先送大嫂回去,等着过来陪母亲吃饭。我这几天很想吃母亲这边的饭菜呢。”金太太有些意外的看看二媳妇,慧厂给她的印象是不怎么搀和家里的事情,最怕是非的,今天她能主动站出来,金太太对着慧厂露出个笑容:“难为你了,你不是要出去开会么?”慧厂是个狂热的女权主义者,对外面妇女活动比对家里的事情上心多了。
慧厂和秀芳出来,秀芳见着边上没人低声的说:“你一向不搀和这些的,干什么要出来。玉芬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几天躲着不出门?你还故意在母亲跟前提她。”
“我就是看不上她那股劲,平常全是她给人下绊子,连着亲戚都得罪了,姑妈家的清秋是个好性子的,她还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我给她给教训罢了,别打量着谁都是傻子,就她王玉芬聪明。她的公债赔了,前几天铁路公债涨得厉害,玉芬入手了好些,谁知转眼就掉下来,听说玉芬赔进去不少。”慧厂有些幸灾乐祸,在秀芳耳边低声的说着。
“她不是有内线消息么?怎么会赔了?”秀芳来了兴趣抓着慧厂问仔细。
“她的内线不可靠,听说玉芬买了两百股,硬生生的赔了一万块。”慧厂和秀芳渐行渐远。
“那么多,玉芬真有钱。我们怎么整天算计来去的能省下几个钱。以前就听说她做公债,看起来是真的赚了不少了。只是我们没门路,上去就是赔钱。你说别是三弟慈宁宫父亲那里得了消息。有这样的好事,为什么只给老三一家呢。”秀芳言语之间带着不满,她拉着慧厂和她站在一起。其实秀芳不缺钱,可是有了孩子她想的就多了,做公债靠内幕才可靠,金铨是国务总理,知道内幕易如反掌的。秀芳有些不满的说:“同样都是金家的儿子,有些就是天生得宠的,你看,像是那个,还没怎么样呢,就要小心安顿起来了。我们当初成亲的时候,新房的事情父亲问过一声么?”
话题牵扯到欧阳于坚身上,慧厂也有点不满。金家三个媳妇,最想出去组织小家的是她。金铨对着慧厂喜欢出风头,做妇女运动颇有微词:“谁叫人家娶了个有靠山的媳妇呢?你没看报纸么,哪位的父亲最近风生水起的,几位大帅不是亲自拜访便是派人去问候。这个世道还是有枪的说话腰杆子硬。不过玉芬的事情你想错了,谁家人家有个好表哥呢。白雄起知道内幕,父亲那样的人,最要面子,断然不会叫家里人做投机生意。一万块我们看着不少,对玉芬不算多。她是生气白家的内幕不准确呢。”
“我是不想见赵一涵,你也不该答应母亲去和她吃饭。报纸上登启事和结婚的男人牵扯不清,我可不喜欢那样的女人。难道这样就是解放女权么?”秀芳越发的厌恶起来欧阳于坚和赵一涵。
“我也不想去,可是我有没挡箭牌,咱们家姑娘出嫁的上学的,不能出来见他们,老七是个不着家的,你怀孕不用出来,也只剩下我了。她赵一涵满嘴的女权解放,可能我这个土包子没出过洋,也不明白。依着我看什么女权啊,只是她给自己放荡找借口罢了。大嫂你说,除了欧阳那样有心思的人谁会娶她。”慧厂难得说别人的刻薄话,此话一出口,惹得秀芳看了她好几眼。
欧阳于坚和赵一涵以暧昧不明的方式回了北京,他们两个搬进了金铨预备好的房子,金铨身为国务总理,只消一句话就把欧阳于坚弄回来了。对于欧阳和赵一涵,金家上下和亲戚们都装着不知道。白文信本来预计四月中就能到北京,谁知到了上海就接了总统的命令,白文信就地和上海各国领事们商量租界的事情。有了公务的拖沓,是不能赶回北京了。白夫人不放心丈夫,收拾了行装去上海了。白绍仪和清秋把白夫人送上火车,白绍仪拉着清秋的手:“走,天气热了,我给你添置些衣裳。”
“我新衣裳还没穿一遍呢,你上次从上海带来的东西好些还没拆开盒子,又卖什么?”清秋对着购物兴趣缺缺。
“我竟然找了个不喜欢衣裳首饰的太太,他们要知道不知该多羡慕。其实也不一定要买衣裳啊,首饰的。你不是说夏天要挂帘子么?除了竹帘子,我还定了一架珠帘,请以前宫内造办处的琉璃匠人做的。这会回家,糊裱匠们在搭凉棚呢,乱哄哄的呆不住。我们逛逛,回去也收拾好了。反正公债赚了不少,我们外面逍遥一天,去琉璃厂,两万元轻易地就能花掉。你喜欢的古玩书籍喜欢的就买。”白绍仪一脸的轻松,玉芬在公债上吃瘪,自己被气病了,金家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都传出来怀孕的消。三个少奶奶都躺在床上,两个喜气洋洋,独有玉芬伤心。这个消息叫白绍仪心情不错需要庆贺一下。
清秋看一眼白绍仪,赫然发现真正尖酸刻薄小心眼,有仇必报的人是白绍仪啊。她无奈的咂舌:“横财来得快,去得也快。也罢了,谁叫你是个纨绔公子,花钱如流水呢。我可要好好地体会下花钱的乐趣了。”
“你放心,我挣钱就是给你花的,一个男人连家也不能养算什么男人。”白绍仪拉着清秋上汽车,绝尘而去。
天气热的快,一转眼端午节就迫在眼前了。这天清秋难得下午没课,她干脆没在学校吃饭直接回家了。张妈见着清秋中午就回来,忙着要去给清秋做饭。清秋摆摆手懒洋洋的说:“我也不饿,不吃了。”
“那哪儿成!奶奶早上没好好吃,中午还不吃饭,可是身上不舒服。别是中暑了,我拿人丹去。”站张妈就像是个老母鸡,唠叨可是细心。清秋无力的瘫在沙发上,拿着扇子挥着:“我哪有那样娇气?还没端午呢,就中暑了?我只觉得没胃口,你们可吃饭了?”
“我们随便做点面条,奶奶若是没胃口,不如下一筷子银丝挂面,卧上个鸡蛋怎么样?有炖好的鸡汤,下面最香了。”清秋听着张妈的话,没来由的胃里满涨起来,她微微蹙下眉头:“不要,你煮些酸笋汤就成了。”
“我糊涂了,天气热酸汤最合适。奶奶等一下,我叫桂花把樱桃端来,酸笋汤立刻就好了。”张妈瞅着清秋像是没事了,赶紧出去张罗着做饭。
清秋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刚清净没一会,白绍仪也回来了。“你怎么也回来了,我下午没课,也不想去图书馆,悄悄回来偷懒。你怎么也跟着偷懒了?”清秋心里满胀感觉消失了,她一边接过来白绍仪换下来的西装挂在衣架上,好奇的问。
白绍仪一脸黑沉沉的官司,他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欧阳于坚要回到学校接着完成学业,还有今天听见个消息,总理推荐老赵做交通部的法律顾问,我是要让贤的。”
本来交通部需要两个法律方面的顾问,因为有不少的铁路是和洋人参股修建的,牵扯到国内和国外的法律,白绍仪对国内国外的法律都精通,因此两个顾问也就闲置了一个位子。今天白绍仪一起了交通部就被请进了部长办公室,听着是金铨举荐了赵一涵的父亲来,他心里咯噔一下。部长看下白绍仪的脸色:“其实金总理和你甥舅关系,关上门也就是一家人。这件事白先生定然是听说了,以前我琐事太多做事欠考虑,叫白先生受累不少。以后就好了,这为老赵一来,白先生也能轻松些。我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老赵的年纪大,谁都知道他嗜好喝点,以后的工作恐怕还要白先生多担待些。我想白先生正在做的案子不宜换人。只要随便检出来几样轻松的事情给他就成了。我们要优待老人,也要给人家熟悉的时间不是。”
部长久闻赵仲华的大名,仔细想想发觉这位总理达人举荐过来的顾问真是个鸡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