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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得太早，连厚厚的窗帘也无法不让晨光泻一地的白。
妻的脸上，也因此有了一点朦胧的光晕，皮肤也仿佛更加紧绷而光洁。
我看着她已经很久，却依然了无睡意。
醒得太早，那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可我突然惊醒时却再也想不起梦的内容。
但我知道那不是噩梦，我没有害怕的感觉。
这是一个难得的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早晨。
公司这一季最大的企划案终于尘埃落定。原以为我会有一个狂欢无眠的庆祝之夜。
所以连妻也诧异着我昨晚早早归来。却依然什么也不问，便进了厨房煮了一壶醒酒茶。
庆祝会订在一家新开张的pub，那是小鱼极力推荐的结果。装璜还不错，人也不是很多。
我却没有了兴致。刚下车，小鱼就塞给我一封折叠的信。她的神情很坚定，大大的眸子如同冰一样的沉静。我心里有些明白，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在洗手间，我无力地拆开来，果然，这是小鱼的辞职信。
回到座位，他们玩得正起劲。我的座位上俨然坐着这家pub的老板。一个年轻而又有一点油滑的年轻人。见我回转来，急忙起身让座。
我勉强一笑，对他说：小鱼，就拜托你了。
年轻人居然有些脸红，这让我对他有了一点好感。
他回头挽住了小鱼说：会的，会的。
小鱼一下子给围住，叽叽喳喳被询问过不停。
小鱼决定辞职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我一直害怕着（却又有些期待？我并不是一个好男人），却又无力阻止。
我要她，却要不起她。
我常常迷失在她绵长，温暖，潮湿的柔情里无力自拔。
她是好女人，却常常诅咒自己不得好死。
她说：她走的是她母亲当年走过的路，她总是爱上她不该爱上的人。
她常在我臂弯里念叨：与其爱上你，我宁愿去吃一条鱼。起码会有始有终。与你在一起，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也有过激烈的争吵。我们再也分不清是谁先诱惑了谁，谁先臣服的谁，谁先拥有了谁，谁先疲惫了谁
但我知道，我没有当她是游戏，正如她没有将我当做代替。纵使她的初恋与我极其形似。
我也想过百次千次万次真正与她在一起，我也试着努力过。
但我的努力往往是力不从心的。即使忍心一次次对妻咆哮，却总是找不到继续的勇气。妻，为我太多，为这个家太多。
男人的花心不需要理由，男人的不愿放手也同样不需要理由。
我可以找出许多让妻离开我的理由，却找不到让我离开她的理由，除了小鱼。
我是一个卑劣的男人。
小鱼很执拗，说是一定要去面对她。她固执地要了妻的qq号码后，就要去妻常去的那个聊天室守株待兔。
那时唱机里正播放着张国荣的“片段”
小鱼说：这首歌很适合我，我就叫“片段”吧。
第一天，片段说：原来她是聊室的主持，关房间广告的禁闭很厉害。
第二天，片段说：怎么她极少与人聊天？
第三天，片段说：怎么她不加好友的吗？
每天，都会有一个新的发现，新的问题。但这些我统统不知道，但渐渐地我开始想知道，一个家庭主妇做完家务后独守着房间，那一份是孤寂还是宁静？
而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很多年。
当那天我接了这笔生意，真正地加通宵班的时候，两个女人在聊室碰面了。
片段说：我遇到了感情的问题，您可以帮我吗？
主持说：帮也许不行，但聊聊还行吧。
于是片段就说：现在她有两个选择，一是与一位在春节间认识的年轻人结婚；一是放弃家庭去外地与一位有妇的使君在一起同居。年轻人爱她，提出婚姻的却是他父母；她爱的是使君，使君也知道这件事情，却不反对也不同意。
片段说：这是一个很世俗的故事。
面对这样的选择，她问主持：能帮帮我吗？
主持沉默很久才回道：不论如何，女子是不愿也不应成为任何男子生命中的片段的，不管这个男子是如何的优秀。
片段有些吃惊也有些感动，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比想像中要聪明。
听主持絮絮叨叨与她分析与年轻人能不能在一起，片段有些烦躁起来，问道：“那我的爱情呢？”
那边回过来：“你的爱情！只是你的爱情吗？”
片段无语。
次日凌晨四点钟，那时我还在继续埋在素材里面。小鱼给我打来了电话，只有两个字“分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是执子之手而不能偕老，那总得是要分手的。
其实分手早说过许多次，可第二天起，我再也敲不开她的房门，除了工作时间再也打不通她的手机。
生意终于做成了，小鱼也辞职了。
我，能象是做了一声梦那样无声无息地遗忘吗？
我想起小鱼说分手那晚倒在我怀中那声嘶力竭的抽泣，如同发疯似的摇头。我也变得虚空而无力。我也许可以说：只要曾经拥有，便无怨无悔
但我清醒地知道，那是骗人的。没有一对相爱的男女不在乎朝朝暮暮的相守。
“想起当初跟她相拥的那天
车厢相看相对爱心俩互献。
亦梦亦幻如雾似烟
再次热吻感觉自然。
一刻的痴恋做成片段”
小鱼很喜欢的那首歌，不自觉地飘在我耳畔。也许，我已经让小鱼成为我生命中不得已的片段，便无法再让妻也成为我生命中的片段。
妻动了动。
我闭上了眼，却依然可以体会到她无声地揭开被子，趿上拖鞋，在房间里轻轻地走动。
她先去了儿子的睡房，只停留了一小会儿，再去了卫生间，可以听到哗哗的水流声。然后去了厨房，依稀可以听到厨具的轻响。
我很诧异自已还有这样的闲情来聆听她的动静。毕竟我们没有什么交流已经很久。
儿子很快起了床，跑到我房门却被妻叫住了。儿子轻轻在推门进来，在我额上碰了一下转身就走。我一下子抓住他的小手，小子吓了一跳：爸，原来你没睡着。
好阵子没细看过儿子了。个头高了，脸黑儿，也更壮实了。妻也随着过了房间。看我醒了，就拉开了窗帘，打开阳台上的门。
阳台上便妖妖娆娆映出一朵朵花儿进来。
我随口问道：是茶花儿开了吗？
妻走过去看看，回眸一笑道：茶花开了，金银花开了，三叶草花开了，栀子花开了，玫瑰花也开了
是啊，明媚的阳春三月，百花明放，连空气也馥郁芬芳起来。
捧着妻新采新泡的金银花，那清香与温暖一如既往。我知道自己已全然地醒了，昨夜的梦，便飘散于那繁花之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