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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的空地上,与雨水混合成血色的泥浆中,躺着一具狼的尸体。身体上众多的伤口被水浸泡成惨白色,外翻的肉煞是恐怖。
直到雨停,几只鹰的影子掠过,伺机下来进食。却因为同样被血腥味儿引来的另外几头猎食者而盘旋不下。
幽绿的眸子,在暗色的林荫下闪烁。
“这个家伙是不是怪物啊,这样都不死?”
“伤很严重——但是……”
“奇怪了,为什么他会——”
嘈杂的声音迫使他睁开了眼睛,左眼一阵刺痛,窄于先前的视线让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左眼瞎了,不过无所谓,活着就是他的幸运了。
打量着周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黑色的狼,有一点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没事吧?”
那头狼问,微微低下头来,方便听他的言语。
“……”
没有回应,大难不死的楼映臣试图起身,可是每一次用力都好像要连同心脏跳动的力气都耗尽一般。终于,在他第三次挣扎的时候,那头狼还是忍不住制止了他。
“你现在全身都是很严重的伤,好多都足以致命,劝你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
致命?
也是,他记得自己的喉咙似乎被咬断了,身体上也有好多处伤口深可见骨。为什么这样都没有死?他是不是该对那高高在上的神顶礼膜拜,感谢他给予自己复活?
还是说,自己这个外来的灵魂,要为了赎罪一直都徘徊在这生死的边缘?
太……可笑了。
不再动弹,楼映臣安静的躺着,嗅着满鼻的草香,冷淡的盯着眼前的那头狼。
“我是风起,你叫什么?”
“……”
依旧是沉默,他不打算和谁再有瓜葛,瞥了眼那头有着祖母绿宝石色眼睛的狼满脸的意外,他也不想开口说什么,目光转向天空,望着那片无垠,扯开了一个冰度的冷笑。
我记得我的誓言。
并且,不会改变。
尽管楼映臣暂时醒了,但是不代表他就此安然无恙了。伤口的感染让他在半夜开始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意识陷入了混乱。
他想到了以前,离家以后在那个地狱的特训。
想到了生平第一次背叛以及被背叛。
想到了第一次杀人时候满手的鲜血以及对方死不瞑目的眼睛……
还有那个冰蓝色眼睛的女人……
最后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一片残肢碎骸,废墟的上空,是被血染成暗红色的天空。
身体从滚热到冰冷,然后又到滚热,煎熬的地狱,楼映臣甚至开始祈祷有谁来给他一枪,算个痛快,但是后来身边靠过来一个温热的东西,痛苦减半,他终于熬过了第一夜。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有狼的气息,下意识的就扑了过去,獠牙外露,直到眼睛看清楚那头狼的样子。
依旧是陌生,而且,是一头月白色的母狼。
大概是被他的动作吓到,那头母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知道闻声赶来的风起出现,楼映臣才冷淡的跳开,然后他发现,只是一夜,他已经可是活动了。
“你身上的伤口裂开了……”
风起没有责怪他的粗鲁,平静的仿佛无风的湖面。见楼映臣不在意的样子,又转移话题道,“她是月莤(su),怕你半夜太冷……所以来照顾你的。”
“……”
楼映臣这才转过头去,望着那头母狼,半响开口,“谢谢。”
冷漠的口吻,加上嘶哑的嗓音,有些森人。但是听者不在意,似乎还欣喜的甩了一下尾巴,跑开了。
风起见他开口,自然是抓住了机会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很想纵容这头狼,即使他们的年龄差不多大,而且……对方还来历不明。只是骨子里有一种亲切感驱使他如此。
楼映臣往前走了两步就力衰的趴了下去,背对着风起,平板的说道:“楼映臣。”
第17章
一个人一旦抛弃了依靠,就会变得很独立强势。
狼亦如此。
风起心里因为一个名字起了滔天大浪,这片领域,王的名字是一个子,剩下的不论是什么身份都是两个字,从来没有听闻过有三字之名的存在。
他倒是不后悔救了一个异类,只是在想,今后该怎么办?
而且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头浑身是伤的狼,将给这片领域带来什么……至于具体带来什么,是福是祸?就不得而知了。
今后——
楼映臣同样也在想。
身上的伤让他无法捕猎,风起也不可能每天都照顾他,月莤(su)倒是对他看的紧,但是没有谁能够受得了他现在的气势。
他依旧是那个冷静沉稳的他,退却了隐藏本性的安世,他变得嗜血,虽然眼神不变的淡漠,却可以让任何一头狼在被盯着的时候感觉锋芒在背,咄咄逼人。
无法压抑的杀气,已经从那次灾难劫数中化为了血肉,再也无法躲在心脏的阴影里。
以前的他是安静的阅世者,看别人的故事,甘愿做一个旁观者。
现在的他是锋利的出鞘剑,编自己的历史,狂野的吞噬每一个试图侵略他的敌人。
砰——
一声闷响,半头鹿被丢到楼映臣面前。
“食物这么紧缺的时候……还要养你这么一个……哼——”
年轻的狼心里不平衡的很,但是风起的命令不能违背,所以只有丢下食物以后不满的出言讽刺。楼映臣趴在地上,也不在意,挪着身体上前就撕咬那没什么筋肉的鹿头。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狼狈,甚至看起来就好像从泥潭里面钻出来的怪物,但是比那些狼更加强烈的自尊心此刻却暗藏在忍耐之后。使劲的撕碎兽皮,牙齿却迸发让他受不了的疼痛,嘴里的血开始渗出来,浸红了嘴下的一片橘色的皮毛。
上一次的搏命,他的牙齿都成了负重过度的伤患。
“……我来——……”
月莤不忍的走来,丝毫不在意他一身已经结在一起的泥巴与血痂,低下头去蹭在他旁边将鹿皮撕咬开。楼映臣头也不抬,更不言语,像是醉鬼看到了酒,猛地咬向冒出血液的伤口内侧,仔仔细细的啃噬不算新鲜的肉。
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治疗伤口,
恢复实力。
其他的任何侮辱或者怜悯,都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