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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正殿内,绝芜双应召觐见,道:“臣,绝芜双参见圣上。”
顾思敏表情清冷,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道:“芜双啊,瑾瑜回了江南。”
昨日,顾思敏就接到了暗卫上报说楼语凝等人,已经伏法。只是当时,荣瑾瑜等人在场。顾思敏当时也只是微微叹息,没有说话。
绝芜双暗叹一声,低头未抬,道:“圣上有何吩咐?”
顾思敏眼神略显清冷,道:“你们五人,都去找荣信王爷吧,跟他们报个平安。事后,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去护着他吧,这样,我才能更加的放心。
绝芜双又应,道:“是,臣等明白。”
顾思敏一挥手,绝芜双便退下了。第二日,顾思敏便下旨诏告天下,说康王荣瑾瑜战功赫赫,但伤重不治,薨于映月宫。
这道圣旨一下,伤的杨若莹真是肝胆俱裂。杨麒岳内心中是说不出来的复杂,他记得上次见到荣瑾瑜时,他明明看起来好好的,可圣上现在又下了圣旨诏告天下,那么荣瑾瑜没死又为何要下这道圣旨呢?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让他又有了想获得顾思敏芳心的冲动。这念头,从未死绝一般,又活了过来,冲动而又强烈。可这于他来说,也是一道催命符。
杨麒岳见到顾思敏,便是忍不住心里的喜悦,道:“臣,杨麒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思敏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平身。”
顾思敏这次不询问,也不说话,只是眼神略带笑意的看着他。直看的杨麒岳,有些不明所以的羞涩了起来。若是荣瑾瑜还在,他必然看的出来,顾思敏是又动了杀念了。
杨麒岳微微躬身,道:“皇上,王爷他,他真的?”
不待他说完,顾思敏眉头一挑,眯眼笑着,问道:“麒岳还是,这么关心瑾瑜吗?”
杨麒岳一急,道:“是,臣确实是关心王爷的。”
顾思敏神色冷淡,再无笑意,口中恨恨,道:“朕的心思,难道也要交代于下人知道吗?”杨麒岳,你这是在怀疑朕?
杨麒岳顿首,急急的解释道:“臣,臣不是这个意思。”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不能确定,荣瑾瑜是不是真的就这么死了。
顾思敏眯了眯眼睛,问道:“哦?那杨大人,是什么意思?”
杨麒岳看着顾思敏的清颜恍惚了,缓了缓神,才道:“臣只是,关心王爷的生死,没有不相信圣上的意思。”
顾思敏起身靠近了杨麒岳,她笑颜如花,杨麒岳却能感觉到她眼眸中迸发出来的煞气。杨麒岳忽觉她这笑,能让自己全身冷飕飕的。顾思敏那向来和善的微笑在杨麒岳眼里,怎么看怎么让人背脊发寒。杨麒岳一愣,他小心翼翼的偏头看了一眼顾思敏,却看到了顾思敏颈子上的那处浅痕。
杨麒岳心中一疼,似是中了邪一般,问道:“敏儿,既然荣瑾瑜已死,你难道还要守着他吗?”
顾思敏原本神色平淡,毫无异样。听得他此言大怒,冷笑,道:“杨麒岳,这话是你能问得的吗?”
杨麒岳终是忍不住,略有哽咽的,问道:“这么多年,敏儿,敏儿都没有喜欢过我吗?”若是没有荣瑾瑜,也还是不行吗?
顾思敏的眼神变了变,最终还是冷笑一声,侧过眼睛,不再说话。杨麒岳失落的告退了,他这心,又一次被顾思敏狠狠的践踏了。
荣瑾瑜刚回到杭州还没几日,便又听得顾思敏下了圣旨,以欺君犯上的罪名斩了杨麒岳。荣瑾瑜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杨麒岳的烂命,能活到现在才被顾思敏杀了,也算得是个奇迹了。他不是错在爱上了顾思敏,他是错在了看不清楚那人的心。若是得不到,何必去强求,他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了顾思敏忍耐的极限。
这一年的明国史书,大记事中,记载道:公元一百六十年三月,安王顾皓伙同前朝叛逆谋反,兵临长安。晟宸帝亲手诛杀奸相李忠辅于阵前。康王荣瑾瑜力挽狂澜,又得兰陵军队相助,率三军剿灭叛逆,以定祸乱。同年四月,康王荣瑾瑜伤重不治,薨于映月宫。同年五月,金甲武护卫统领杨麒岳,欺君犯上,下狱问斩。同年六月,晟宸帝改国号怀瑾。
陆染尘看了看书房内盯着画发呆的顾思敏,小声对楚流苏,道:“圣上,又在想念王爷了吗?”何必呢,王爷也是的,一走这么多年,还不回来。
楚流苏点头,道:“嗯,肯定是。”想当初王爷走时,圣上改了新的国号,怀瑾,还不是因为王爷才改的吗?
陆染尘又,叹道:“哎,圣上每年七夕都会回长乐公主府呢。”
楚流苏送了茶水进来,便对顾思敏轻叹,道:“圣上若是想他,为何不愿派人去寻了他回来呢?”
顾思敏微微摇头,叹道:“不,他这是在算计朕,他是在逼朕,在他和这天下之间,做一个彻底的抉择。”
早在改国号怀瑾时,顾思敏就想明白了,这一次,荣瑾瑜是在用他们两人一辈子的幸福做赌,赌的就是顾思敏的心。
年华似水、岁月匆匆,韶华暗断,流年殇,回首已是百年身。一晃眼,便是已过数年。顾思敏仍旧在长安,而荣瑾瑜也仍旧在杭州。这一别多年,却仍旧是,相闻相望不相知。
杨柳树下,思尽红颜鬓发白,轮回荒芜了谁的春夏。抚雨听琴,花落无声,流年多暗殇,谁忆青春苦短?
明国怀瑾五年,春,这一年的春末多雨,初夏来的也比以往还要早。白天的阳光,总是能透过树影,撩拨起思绪的风。这一日,荣瑾瑜又在墨云轩伤春悲花,气愤这么多年了,顾思敏竟还不来找自己。想必,自己这胜算是颇小了。
而这时,西子阁的门外却停下了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个素衣女子,眉眼若画,绝美动人,她抬眼看了看西子阁的牌匾,便笑语盈盈的向里走去。
她在路过大厅时,西子阁众人投来的惊艳眼光俱已被她无视。夏优璇倒是冲她笑了笑,而荆若漓等人没有言语,只是起身恭敬的行了礼。那女子满眼笑意,冲着夏优璇微微点了点头,便朝墨云轩走去。
她的脚步却停在了墨云轩外的花丛中,只是不近不远的看着亭中那人的背影,凝眸浅笑。真可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这笑意,回首多年,仍见风华如故,回顾万千,一笑千金。
荣瑾瑜听到脚步声,一回头,便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似有不信自己的眼睛,心道:顾思敏,这个世界好小,小到我一抬头,就看到了你的微笑。这又是幻觉吧?多年以来,这么真实的幻觉还在。时光洗涤去所有的痕迹,唯有你的身影愈发清晰。我恍惚在,每一个想你的时候。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想我笨拙的守候,是否太过孤注一掷?
顾思敏见他这般反应,眼眸中忍不住的透出笑意,轻步上前,静静的只是看着他。荣瑾瑜一愣,竟然觉得这幻觉,太过真实,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疼,看来这不是幻觉。顾思敏见他如此举动,又忍不住笑了笑。荣瑾瑜赌气般的往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距离,纠结着又微微的瞪了瞪顾思敏。
一番相视,真是大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场景了。
顾思敏又上前一步,言语凄凄,道:“荣瑾瑜,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人,你以为,那人是谁?”
荣瑾瑜,以前的时间里,是你守护我,以后的时间里由我来陪你。
荣瑾瑜听完之后,泪突然就忍不住流了下来,依旧有些赌气,道:“我,我又能知你多少?”
顾思敏,你那含笑的眸眼,是思念,是梦魇。
话音未落,他就见顾思敏紧咬着下唇,眼里似有水雾般的朦胧,似乎是要哭出来的模样。顾思敏一向坚强,不论是面对手足相残,还是面对阴谋算计。她都从不曾流过泪,只有两次。第一次,也只是让荣瑾瑜看见了自己眼中的泪光。第二次,是在得知了荣瑾瑜瞒着自己的事情之后,那柔肠寸断的嘤嘤泣语。而那嘤嘤泣语也只是因为爱意,才忍不住的柔肠寸断。
荣瑾瑜眼神深深的看着她,像是要将她刻进心里亦或是想要看穿她此时的心。二人对视许久之后,荣瑾瑜终是抵挡不住顾思敏那含怨凄婉的眼神。倾身上前,执了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不待她说话就一吻印下,这许久的思念,像是等不及了似的,在她耳畔处呢喃,道:“任时光绵延,年华逡巡,你始终是我心爱的姑娘。”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不管我多少岁。只要是你,还在我身边相伴,这时光,就是我人生中最青葱,最荡漾的时光。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一眼万年轻,唯此心如旧。故人再见时,恍如隔世,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顾思敏去了墨云轩,此时在大厅里的花颜才反应过来,问道:“她是,”
夏优璇冲着她笑,荆若漓等人竟然,行了礼…这长相,这气质,莫非是…
荆若漓笑了笑,道:“嗯,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
她是何人,在这众人面前,已经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只是她们都不知道,顾思敏此次前来,是要留下,还是要带荣瑾瑜走。
荣瑾瑜此时还看着顾思敏,犹豫着问,道:“敏儿杀了楼语凝?”
顾思敏点头,毫不避讳的坦言,道:“她不该惦记你。”
荣瑾瑜嘟嘴,目光炯炯的看着顾思敏,又问道:“那,那杨麒岳呢?”
顾思敏又点头,毫无错意的承认,道:“他不该惦记我。”
荣瑾瑜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坚决强势,杀伐果断的皇帝顾思敏,他犹记得当时和顾思敏经历的种种过往,顾思敏每一次杀人时的狠辣气魄。
荣瑾瑜听了顾思敏的回答,眼皮一沉,满头黑线。心道:我居然在看见她的脸以后,就妥协了。真是想手插腰,指着天说一句,妈了个X的,有本事下道雷把我劈死吧。
不管分隔了多久,荣瑾瑜在顾思敏面前,都是没有抵抗力的。他抵抗不了顾思敏的言语,他抵抗不了顾思敏的声泪俱下,他抵抗不了自己对于顾思敏的爱意和顾思敏柔情的一切。
你只是来看我的吧?从未想过要留下来。荣瑾瑜心里无奈,叹了口气,问道:“那,那敏儿还要回长安吗?”
顾思敏见他失落,也不舍得再逗他,笑道:“从今往后,你在哪,我便在哪。”
顾思敏又从怀中拿出一条血红的手链,在他面前晃了晃,道:“结发为夫妻,”’
荣瑾瑜眼前一亮,颇为惊讶,他拿过手链很快又笑了笑,接道:“相爱莫相离。”
这条相思豆的手链,便是那日荣瑾瑜走后,顾思敏亲自一颗一颗捡起来,又亲手一粒一粒用新的红线穿了回去的那条。这火红的豆子,映照着过往,鉴证着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