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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人大都一辈子连县城都走不出去,见识更是少,见个父母官都紧张的手足无措,简明宇倒是好,直接跳过中间那么多道关卡。即将要接取圣旨,他能不紧张吗?简明宇再老成持重,那也是相对他的年纪来说,离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远着呢。
钟老爷子没有逗留太久,在确定简明宇都记住之后,便心急火燎地往家赶。接旨这种八辈子都碰不上的事,他必须慎重以待,需要准备的东西多了,也不知道老婆子一个人能不能搞定。
钟老爷子心里有数,傅掌柜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而只让他们四人知悉,想来,真正接旨的只会是他们四人,其他儿孙就是走个过场,人不到也没多大关系。想到这里,钟老爷子有丝遗憾,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并没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这样的事以后或许会有很多,不光是他们一家,几个儿子也可能各有各的机遇,难道每次他们出息了,他还能带着其他几个儿子,去分享利益不成?就算他愿意,也得看看,他那个有出息的儿子有没有这个意愿。
不用想也知道,即便钟老爷子以父亲的身份施加压力,那也只会将他们的兄弟关系搞的一团糟。想想他自己的两个弟弟,就能知道,分家以后,那就真不是一家人了,强行将儿子们拉到一块,施行“劫富济贫”之事,只会将最后一份情也给磨灭。
钟老爷子心里虽有些惴惴不安,脸上的笑容却像朵盛开的菊花,那个阳光灿烂,让路过见到的人都不忍直视,纷纷别开头,眼不见为净,尽皆想着,也不看看多大年纪了,跟个小姑娘似的,谁爱看他那张老脸?心里泛起嘀咕,不就是他那宝贝孙子成亲吗,用得着高兴成这样?就不怕他其他的儿孙看了不喜?
钟老爷子哪管得了那么多,庆然成亲就是一大喜事,还在这么个重要的日子里,迎来圣旨,这得是多大的福气?河湾村可是从来没见到过圣旨的踪影,就连大长房都没这么大的荣耀,这次过后,族人还不得羡慕嫉妒恨到戳小人?钟老爷子心里美的冒泡,感觉迈出去的脚步都轻飘飘的,就像踩在云端上一般。
钟老爷子完全不顾,他那张笑成菊花的脸,是否会膈应到路人,乐颠颠地,步子倒腾地飞快,直奔钟家。
钟老爷子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接待来客,路过大门口时,直接吩咐大儿子和韩掌柜好生招待庆和坊的合作伙伴,他自个则撂挑子不干了。
还好,今天是钟庆然的大喜之日,家里人都沐浴过,倒是不用再集体折腾一次。钟老爷子不是没想过提前跟儿孙们知会一声,可一想到他到现在都还有些飘飘然,好几次做事都失了章法,这要是让家人得知,还不得乱套,成亲礼还要不要办了?
正是想到这点,钟老爷子才好不容易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心,去看童氏供品准备情况。见没问题,他又马不停蹄地转去族长那,今天下午他得开祠堂,让一家四口在这里焚香,顺道把三孙媳妇简明宇给记在族谱上。
没办法,钟氏一族传承近两百年,还没分过宗,祖宗灵位都供奉在族祠里,可以想象,祠堂规模得有多大。平时那里看得紧,无事谁都不能随意靠近,哪怕钟老爷子身为族老,在没有得到族长允许时,也轻易进不得。
“今天就开祠堂?”族长语调微扬,“不是说好了明天吗,这么急?”
“我这不是想着早一天录入,就早一天安心吗?今天下晌,还是明天清晨,对族长来说没什么区别,对我而言,那是有大不同,今天将孙媳妇记入族谱,我晚上便能睡个舒心觉。族长,你看?”
钟老爷子笑呵呵地腆着一张老脸,说出这么一番话,看得族长都拉不下脸拒绝,心想着,反正这只是举手之劳,他也没必要在这上面为难人,便爽快地应下。
钟老爷子谢过后,拿着族长发放,用来让守祠堂之人开启宗祠的牌子,乐滋滋地走了。
钟家后院厨房内。
“三弟妹,我怎么觉着娘是在准备供品?”洪氏压着嗓子问身边的张氏。
妯娌几人在后院招待女客,男客不管嫁没嫁人都在前院,请的厨师和帮厨的街坊邻居,也在前院忙活,后院里的小厨房只煮些茶水之类,由洪氏和张氏负责,有身孕的刘氏和李氏,以及作为新郎亲娘的明氏则在堂屋里待客。明氏也就这会还有闲工夫,一会等钟庆然迎亲结束,就有得她忙了。
张氏探头瞧了瞧,小声说道:“我看是,现在弄供品,是有哪里需要用到吗?”
洪氏眯眼想了想,没想明白,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家里要用的供品早就准备好了,娘弄的这份,比之前那份繁复许多,不是一个档次啊,也没让我们插手,不知娘这是要做什么。”
两妯娌嘀嘀咕咕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究竟,便没在这上头多费心思,该知道的时候,她们一准就能知道,还是顾好眼前活为上,要是三侄子的大喜之日出了岔子,童氏还不扒了她们的皮?
这次宴席,钟家也是下了大本钱。厨子请的是瑞丰酒楼大厨,菜品稍做了改动,毕竟来客大多是家境很一般的农家人,上太过精细的菜肴,怕他们吃不饱,还是实诚的大盘鸡大盘肉吃得称心。
由于客人身份相差很大,开的席面便分成两种,食材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做法不同,同样的一盘鸡,招待商户的是精烹细做、摆盘精美的浅盘,而招待亲戚街坊的则是原汁原味、码得齐整、几乎没有空隙的大盘。
钟老爷子秉承了农人务实的特点,尽管他想让钟庆然的成亲礼办得风风光光,他也没有不切实际地去做一些超出他能力范围内的事,譬如说上一些农家人可能见也没见过,价格昂贵,却并不见得多受人欢迎,只是吃个稀罕的菜品。他家又不是钱多的没地儿花,转而开始追求这种所谓上层人士的品味。他还欠着两个儿子钱呢,这次喜事过后,就得攒钱尽早还上。
午宴不是正宴,酒菜要比正宴低一档次,客人也不会没眼色地喝得醉眼朦胧。这个时候就闹开了,这不是给主人家添麻烦吗?这么不讨喜的来客,下次想再上门,难度就平空提高了一截。
热热闹闹中,午宴散席。
钟家庆和坊虽有了些名气,但和在平阳县经营多年的各大商家,还是没法相提并论,跟钟家合作的商户也不是大商户,傅掌柜和他们基本没多少交集,也就不去外面凑这个热闹,午饭他是在外书房用的。倒是来钟家喝喜酒的,那些知晓傅掌柜能耐的商户,想跟傅掌柜搭上线而不得,也只能时不时往书房那张望。
钟庆然陪着傅掌柜用过午饭,便告辞而出,接下来他有的忙了,没时间再耽搁在这里。傅掌柜知道这点,哪里会阻拦,一个人在那自得其乐的自己跟自己下棋。
钟庆然回到新房,里面的人早就等候多时。新郎不像新娘子那样需要一两个时辰妆扮,但所费时间也不会少到哪去。
还好,钟庆然没有吃席,只是和傅掌柜一起用餐,剩余时间足够喜娘他们折腾了。钟庆然像个木头人般坐了许久,这些人才放过他,看着铜镜中那张还很稚嫩的面孔,钟庆然一时有些恍然。从今天开始,他就要结束单身生活了,以后他也是有家事的人,要扛起身为男人的责任。趁没人注意,钟庆然握了握拳,为自己打气。
随着阵阵鞭炮声,迎亲队伍蜿蜒出发。
钟庆然没想到,他此前学习的骑马技巧,竟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场。坐在高头大马上,钟庆然感慨良多。
今天需要用到的两匹马,都是傅掌柜提供的,瞧着就很神骏,是傅掌柜背后之人,送的其中一样贺礼。若没有这份礼,钟庆然应该会骑在早就备下的驴子上。这个待遇已经算不错了,毕竟马很贵,并非一般农户可以拥有。多数百姓成亲,不是走,就是用牛车去接新人,这么一算,骑驴真心不算差。
由于钟家和简家离得很近,迎亲队伍小绕了一圈,一阵敲敲打打后,钟庆然终于来到简家门前。
院子门口站着不少人,最大的二十来岁,最小的跟钟庆涵年纪仿佛。他们围在这里,可不是来瞧热闹的。这些人都是简明宇的亲戚,钟庆然想进门,不给点礼钱,他们可不会放行。
考验文才武略,那都是大户人家的事,简家不比钟家,进过学的人都几乎没有,钟庆然只需要给够他们足够的入门费——红封就行。
怕简明宇爷奶他们捣乱,当初钟家说好给他们的十两聘礼,并没一次性给齐,剩余那些需要等到婚礼结束后,才会交到他们手中。
这个决定很明智,眼下,效果便出来了。钟庆然见到有几个孩子撇着嘴,一脸不满,却不敢上前撒泼耍赖。不用问,钟庆然就能知道,其中一些就是简明宇的堂兄弟。至于另外那几个,或许是家中长辈叮嘱过,不能在婚礼上捣乱,即便对红包数额有所不满,也只是嘟着嘴跑开了。
其实,钟庆然给的挺多,但和这些孩子的期望相比,就有些少了。他们想得太过美好,想着钟家这么有钱,还以为,钟庆然会比照着村里富户那样,出手大方,殊不知,钟家其实手头上压根没多少钱。钟庆然的这场喜事,不止耗光了,庆和坊近段时间内所有收益,还让钟庆然填补进去不少。
分家之后,庆和坊到底赚了多少钱,旁人都只能猜测,再加上还有虾塘和田地上的收入,钟庆然不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这点还是其次的,主要还是这些亲戚,对简明宇来说,跟陌生人差不多,有些还不如陌生人来得让人欢喜,钟庆然为何要花费恁多钱银去讨好他们?
进了大门,还有一个门槛要过,简梅和简明晨两人齐齐堵在房门前。简梅只说了一些按规矩应该由长辈来说的话,简明晨则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直听得钟庆然耳朵都快起茧子,简明晨才放过他。
对此,钟庆然没一丝不满。简明晨那么丁点大一个小娃子,翻来覆去说着,要他好好待他哥哥的话语,钟庆然还能说些什么?
大周朝虽然没有剥夺出嫁男的其他权力,但爹娘这边的继承权,只要还有兄弟在,就将和他们无缘,同时也失去了,名正言顺当家作主的权力。就这两点而言,简明宇付出很大,钟庆然要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该得的,那简明宇还真是所托非人。
听了一通念叨后,钟庆然接过,钟庆阳递过来的两个荷包,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简明晨笑呵呵地接下,他还没掌过钱呢。这次的红包,明显比前头的要大,看得之前那些孩子有些眼红。只是这很正常,亲疏有别,并不是钟庆然特殊对待,每一户人家都是这样。他们也只能干瞪眼,不能说什么。
到了这里,就钟庆然一人可以进去,陪他过来的几个兄弟,只能在此止步。
钟庆竹在背后推了一把钟庆然,挤眉弄眼地说道:“快进去看看弟媳,可别被迷了心窍。”
“他又不是狐狸精,哪有你这么说话的?”钟庆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整了整衣冠,一脸肃然得踏进门槛。
身后传来兄弟们的哄笑声,钟庆然已经顾不上他们,心思全在简明宇身上,也不知道穿了大红喜服之后,他又是怎生一副模样。
甫一进门,迎接钟庆然的便是空空荡荡的外室,让他空欢喜一场。他没有迟疑,直接从中穿过,直到踏入里间,满目红色,使他将周围其他人都忽略了个彻底,眼里只有背对他,端坐在靠背椅上的身影。
简明宇听觉敏锐,听到响动,当即转过头,这一刹那,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看到的只有彼此,旁人再入不得他们的眼。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直到喜娘出声,这才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汇,声色一下子回过正常。钟庆然有些小小遗憾,瞥见简明宇也是这般神情,两人会心一笑。
“吉时到,送简家新郎上马。”喜娘喜气洋洋地唱着礼。
很快,简明宇的堂兄上前背起他,一气未歇地将他送到马上,稍后,接了钟庆阳递过去的红封,喜滋滋地走了。
迎亲队伍再次开拔,钟庆然随行的兄弟们一路撒糖和铜钱,引得围观村民好一阵疯抢。
钟庆然和简明宇并肩而行,听着耳边喜庆的锣鼓声,觉得这一刻人生都圆满了。
“快快快,鞭炮放起来,迎亲队伍过来了!”
钟庆然在脚蹬上借力一跃而下,绕到简明宇身边,伸出手,笑眯眯地说道:“明宇,下来。”
钟庆然这么做,是这里的规矩,不然,哪用得着他出手?
简明宇将手虚搭在钟庆然手上,动作利落干净地下马。然后,两人牵着彼此的手,顶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刺耳响声,以及炸得到处乱飞的碎屑,一步一步朝喜堂走去。
那里,钟老爷子夫妇和钟正仁夫妇,正端坐在高堂上翘首以待。要不是现在不能随便动弹,恐怕钟老爷子夫妇都要起身相迎了。
看着一对新人相携而来,钟老爷子夫妇都笑弯了眼。
“两位新郎敬香!”司仪开始唱礼。
这是个严肃的时刻,要是谁敢笑场,那下场定然好不到哪去,被拎回家教训一顿都算轻的,若是哪个长辈看不惯,责打跪祠堂都有可能。
钟庆然和简明宇一脸肃容,各取了三支香点燃,恭恭敬敬地拜过后,将之□□香炉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刚才气氛肃穆,转到这里,氛围就截然不同。之前不能笑,现在要谁敢哭丧着一张脸,那就等着主人家找他算账吧。喜堂里各个人不管想法如何,装也得装出一副笑脸。
钟老爷子夫妇和钟正仁夫妇,乐呵呵地受着两个新人的礼,瞧着底下这对小夫妻,格外的顺眼。
“夫妻对拜!”
礼成后,本该将新人送入洞房,亏得钟老爷子提前跟司仪说过,倒没出现乱子。
“上族谱!”
听着司仪这不按规矩走的仪程,喜堂内开始出现喧哗声。
“新人不是第二天一早去祠堂上族谱吗,怎么钟家这么着急?”
“这谁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走,瞧瞧去,看他们到底要弄什么名堂。”
钟老爷子夫妇打头,其后是钟正仁夫妇,接着便是钟庆然这对新人,之后才是钟家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以及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其他人不清楚钟老爷子夫妇的打算实属正常,连钟正仁夫妇都不得而知,那就有蹊跷了。以钟老爷子的为人,若里面没掺杂其他事,定然不会将简明宇提前上族谱这事,隐瞒到现在,因为那完全没必要。
只是现在也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钟正仁夫妇憋着一肚子疑问,缓缓跟着队伍前进。
祠堂已然门户大开,香案供品也已经摆放好,就等着钟老爷子一行人的到来。由于钟老爷子本身就是族老,又是小五房这一支的掌事者,倒是不用族长来主持仪式,他自己就能胜任。
祠堂内不得喧哗,乌泱泱一众人,都闭紧了嘴巴,肃穆而压抑。童氏等人被阻隔在门外,只能在外头等候里面的消息。妇人一辈子,就入族谱的时候,能一观祠堂的真容,男妇要好一些,开祠堂他们都能列席,但不能担任祠堂的职司。
若非男妇被剥夺的权力不像妇人那般多,大周朝娶男妇的事大概会少上很多,届时,极可能会出现不少男人娶不上媳妇的事,这不利于国家的稳定,兴许就是这样,历届朝廷才会定下这些规矩。
当钟老爷子在钟庆然旁边,添上简明宇三字的最后一笔,上族谱仪式宣告结束。至此后,简明宇就成了钟家的一份子,不出意外,他会在钟家过一辈子,连死后也会葬在钟家祖坟。
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去,钟老爷子一行人走过的地方,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谁让钟庆然和简明宇这对新人,身上都还穿着喜服呢!这可是稀罕事,村民不瞧上一瞧,说上几句,岂不遗憾?
钟老爷子前脚刚进门,后脚还没来得及迈过门槛,身后便传来响锣声。这可不是喜乐,庄严肃穆,但凡听到这等声音之人,纷纷低着头退避到路两旁。
“圣旨到,谁是钟庆然?钟庆然一家接旨!”
接旨自然不会在巷道上进行,随着传旨官员这一声,钟老爷子猛然转过身,拉过钟庆然,微弓着身上前:“草民钟泽鑫,这是草民的孙子钟庆然,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本官姓严,这些事都无妨,老人家快快准备接旨。”
“是,严大人随草民来。”
钟家院门前静得可怕,直到严大人一众官差消失在大门拐角处,人们还没回过神来。
钟家人都傻眼了,这是什么走向?庆然做了什么事,竟然能惊动圣旨?一个个都如木头桩子般立在那,各个面面相觑,眼里的惊讶之色,怎么都抹不去。
好不容易将如鼓点般跳动不休的心脏平复下来,钟家人才意识到什么,赶紧提起衣摆,一个个都往院子里跑去。刚跨进门内,便见到调转回头的童氏:“快跟上,这可是圣旨,就算没你们的份,接过旨,说出去别人都会敬你们三分。”
钟正仁等人一个劲猛点头,可不就是吗,他们活了几十年,何曾有过这等殊荣?
见到村民和宾客也频频往院子里头张望,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童氏很是大方地说道:“严大人同意让你们观看,只是有一点我事先说好,不懂事的孩子就别带了,到时候打扰到宣旨,这罪过想必没人承受得起,记得不要吵吵嚷嚷。”
说完,童氏也不管在场之人的反应,提起裙摆,小跑着进了大门,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丫娘,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掐我一把。”话刚落,妇人手臂上便传来一阵剧痛,“哎呦,叫你掐,你还真掐上了,还掐得这么狠,心够黑。”
小丫娘忙捂住妇人的嘴,紧张地四处看了看,这才轻声说道:“我的个娘呦,小声点,惊动大人有你好果子吃。”
村民大都是没多少见识之人,来钟家喝喜酒的那些商户则不然,他们不见得见过多大的场面,至少比村民知道的更多,也正是如此,他们的惊讶更甚。
钟庆然又不是官员,凭什么能让身为二品大员的严大人,不辞辛劳,跑这么老远来给他宣旨?如此做法,必然有其因由。
容不得他们多想,一个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深呼吸几次,这才迈开大步前去观礼。
眼看着,原本围在钟家门口的人,都进了前院,跟着严大人过来的衙差,立刻把大门合上。
这让听闻消息后,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村民,扼腕不已,尤其是钟氏一族的族长和族老们,更是黑沉了一张脸。有这等好事,钟老爷子竟然不派人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错失这么个大好机会,该是何等可恨!
可即便他们心里再如何不爽,严丝合缝的大门挡在前面,他们哪有那个胆子上前敲门,让衙差为他们开门?钟家是有不少人当官,可留在河湾村的,都是白身,对上官差,总归讨不到好处,他们心里也都明白。
钟家前院不够大,塞不下那么多人,最终,众人移步后院。
即便这样,乌压压一群人仍是将院子围的水泄不通,如此多的人,却没一人敢发出响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中间,眼神火热,恨不得能代替钟家人跪在那里。
由于钟庆然是接旨人,他和简明宇便跟着钟老爷子夫妇跪在第一排,然后依次是钟正仁等人,除此之外,再无他人。瞧瞧,若非钟正仁五家人和钟庆然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他们连跪下接旨的资格都没有。
钟庆然不知道,他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上辈子,也就只有在爷爷奶奶过世时跪拜过,这辈子倒好,拜堂要跪,过年要跪拜直系长辈,开宗祠时也十有八~九免不了。接旨就更是了,旁人都以接旨为荣,钟庆然要敢嫌弃,呵呵,可以想见,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藐视圣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谁敢这么做?
钟庆然很识时务,这也是他不愿意入仕途的其中一个原因,不说伴君如伴虎,光每天跪来拜去,他就受不了。
按下那一丝不自然,钟庆然低垂着头仔细聆听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