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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双流机场。
有些背运,飞机晚点,广播里通知因为航空管制,起飞时间待定,过了一会,广播又来了:请XX航班的乘客凭机票至指定地点领取餐饭一份。
居然在候机大厅发放餐饭,根据多次乘机经验,秦放预计这次的晚点不是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搞定的,司藤反正是不需要吃饭,就算偶尔为之,也不会吃机场的快餐盒饭,秦放没她那么多挑剔,跟她打了个招呼,自己过去领饭。
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位置有人坐了,是个抱公文包商务出差的中年男人,捧着个IPAD在看视频,耳朵里塞着耳机,也不知道视频的内容是什么,司藤开始似乎只是无意间扫几眼,后来就看的认真了,过了一会,那个中年男人忽然注意到她也在看,客气的拿下耳机跟她打招呼,又分了只耳机给她。
秦放悻悻的,在对面找了个座位,大口大口咽着混了酱菜的米饭,偶尔朝他们瞥上一眼,心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一顿饭吃完了,对面两人看的愈发渐入佳境,秦放纳闷的不行,去垃圾桶边扔餐盒时,故意从两人座位后头绕过去,居高临下,斜着眼睛往屏幕上瞥:外国片,好像是公路上的那种汽车旅馆,一个客人,又来一个,男的,女的,老的,小的,画面挺眼熟,似乎看过……
想起来了,确实看过,挺经典的杀人悬疑片,叫《致命ID》,秦放当年,还是跟单志刚他们在宿舍看的,从头迷糊到尾,直到影片的最后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所以,司藤能比他聪明点?
事实证明绝非如此,一直到飞机起飞,她还在问秦放:“那个结尾到底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就结束了,给我看的那个人还说精彩,精彩在哪里?”
秦放给她解释:“这是讲人格分裂的,okay?人格分裂。你在小旅馆里看到的那些人,那个妓*女也好,警察也好,小孩也好,都是先头那个胖子一个人分裂出来的人格。也就是说,那十一个不同身份的人,都是一个人的人格。”
她好像懂了,皱着眉头没说话,秦放长吁一口气,毛毯往身上一盖,正要闭目养神,司藤又把他毛毯给拽开了:“一个人,怎么能有另外十个人格那么多?”
秦放没好气地又把毛毯夺过来:“我们人,就是这么高端,最多能分出二十多种人格,不服怎么着?”
“这叫高端吗?这叫变态吧。”
随你怎么说,一部电影罢了,这么较真,秦放又把毯子理平,眼还没阖上,司藤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你们人格分裂,分裂出来的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呢?不是应该都分的一模一样吗?”
她是傻还是怎么的,人格分裂,只是一种说法,物质世界里,还不就是那一个人吗,电影用不同的人表现,那是艺术手法,方便观众理解观看,现实中难道还真的一刀劈开一分为二?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秦放觉得跟她解释不明白:“你这么刨根问底干什么?你们妖……也人格分裂?”
他和司藤坐着靠窗的两个位置,过道还有别人,所以说到“妖”时,声音刻意低了下去。
司藤说:“非常少,很罕见的……会有。但是,最多也就两重人格……不是,两重妖格。”
妖格?还千鸟格呢,这年头,连妖怪都这么接地气,还兴得精神病的。
他问:“没事了吧,没事我睡觉了。”
司藤没再说话了,秦放开始嫌她吵自己睡觉,真的耳根十分清净,反而睡不着,过了会自己撩开毯子发呆,忽然问了句:“瓦房真出事了?”
司藤答非所问:“道门那些人,也是坐飞机过去的?”
“不是,他们分头走的,有飞机,也有火车的。我在机场办手续的时候遇到马丘阳道长,问了他的,他说沈小姐是最先走的,昨天半夜就飞了。”
听到沈小姐三个字,司藤有好一会没有说话,顿了顿问他:“有剪刀吗?”
“那个不让带上飞机的。”
这个难不倒她,她让秦放侧过身子,挡住外围可能的视线,左手撩起一缕头发,右手在面前提了一下,像是酝酿什么,过了会指甲唰的掠过发面,发丝断的那叫一个齐刷刷平展。
秦放看的怪羡慕的,觉得妖怪挺先进,像美剧里的进化人,人比之妖怪,有优势在哪呢?这么多天下来,除了分裂人格的数量遥遥领先,其它的,还真是摆不上台面。
司藤把那一缕头发结好了递给秦放:“以后出去见沈银灯,记得把这个带上。”
秦放没听懂:“怎么带上?”
司藤眼一瞪:“揣身上!”
这头发……
老实说,搁着古代,这青丝还挺唯美,古代电视剧里窈窕婀娜的贵人小姐们手持金剪刀那么一剪,每次剪完都虚弱地跟刚挑了两缸水似的,丝绦一绾,丝帕一裹,再喷上点香水,男人们接过来就差涕泪零落了,如珍如宝地揣身上,比揣了十七八克拉的钻石还金贵,但那是古代的审美好不好?
现代除了变态杀手,有谁会整天揣一缕女人的头发在身上?瘆的慌。
秦放两只手指拈着拿过来,心里头百般嫌弃,就跟拿的是条毛毛虫似的:“一定要带?”
司藤莞尔一笑:“这么跟你说吧,再去见沈银灯,衣服可以不穿,我这头发,不能不带。”
那是没得谈了,秦放从兜里掏出男士用的蓝格手帕,铺展了把头发包起来,又问她:“这个沈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
“你喜欢她?”
秦放想了想,缓缓摇头。
这倒出乎司藤的意料:“你不是说,她长的和陈宛一样吗?”
秦放说:“就是因为太一样了,总让我心里觉得……有点害怕。”
有谁会单纯的因为后者和死去的恋人长的一样就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言爱呢?人都是理性的,从开始他就提醒自己,沈银灯和陈宛是两个人。
人与人的差别,其实并不单纯是皮相区分,即便是双胞胎,因为性情、爱好、喜恶不同,相处的久了也会容易辨别,偏偏这个沈银灯,像陈宛像的无懈可击,容貌、声音、表情、动作,过犹不及,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和沈银灯在一起,恍惚间会突然觉得像是陈宛借尸还魂,附着在另一个长相相同的人身上,心里头好一阵森然凉意。
这个沈银灯,是不是有问题?
司藤没有回答。
飞机开始下降,贵阳的地势地貌渐渐展露脉络,侧倾转弯时,巨大的机翼在一侧高高扬起,翼稍末端的无限延展处,是团团白云的层峦叠嶂。
司藤说:“再去见她时,带上我给你的头发,不要忘记了。”
33、
第章
秦放在贵阳租了辆车,依着苍鸿观主给到的地址一路往东南,开始经过的还算是县市,过了凯里之后,算是正式进入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山路变多,两边高山耸立,林树极密,村寨分布没什么规律,有时候开了很长一段路,忽然拐个弯,就能看到山溪汇流而成的河,还有沿河由下而上,层层分布的苗寨吊脚楼,不过数量都少,最多不过几十户。
千户苗寨,顾名思义,是苗人聚居的大宅子,秦放想象了一下一两千户吊脚楼漫山遍野密密麻麻铺展的情景,很有些密集恐怖的不适感。
行到中途,哗啦啦下起雨来,贵州“天无三日晴”的俗谚到底是有据可循的,司藤把车窗摇下半扇,说了句:“这里的山,跟青城倒是很像。”
秦放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你还有心情看风景?”
司藤没看他,胳膊搭到车窗口,两鬓散落的几缕头发被风吹的飞起来:“这话怎么说啊?”
“你没有妖力,就这么大摇大摆来了黔东,道门的人比我们先到,都不知道前头设了个什么局在等你,不知道你是这么感觉,反正我是越来越没底,说话做事越来越小心,生怕一个不留意,就被抓到了把柄——他们人那么多,在这荒郊野岭把我们给弄死,找个地方那么一埋……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想想也太憋屈了。”
“你有什么憋屈的,能埋在我边上,也是你三生有幸。”
这还要脸不要?你是龙脉吗?我那么稀罕埋你边上?秦放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咬牙切齿来了句:“谢谢啊,我真是挺荣幸的。”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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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银灯居住的苗寨,当地发音是“Rongbang”,姑且称之榕榜苗寨,规模足有两三千户,远超已经被规划为旅游热点的西江千户,寨子依山而建,车子上不去,而上山的狭窄的条石板道几乎有几十条之多。
秦放留司藤在车上,自己先去找住处——榕榜虽然还没有大规模开发,但是信息社会资源共享,有一个人来过就会传至二,继而百千,这里已经显现出丽江、乌镇等著名古镇早期开发的端倪来了,客栈商铺也初见规模,秦放很快就找到一家不错的家庭旅馆,指明要包下来,店主人倒挺实在的,说现在是淡季,十天半月都来不了人,不用包,你们住就是了。
住下之后,秦放给苍鸿观主打了个电话,先是信号不好,接不通,好不容易通了,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沙沙的,苍鸿观主有点喘,说:“我们跟着沈小姐,在她当时遇见赤伞的附近祭法器查找,应该能找到赤伞的巢穴……回去之后,再找司藤小姐商量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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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鸿观主挂了电话,自觉额头上都出了津津虚汗,他拿手背抹了抹,往前走了两步:再前面就是悬崖,不过并不很陡,坡度一路斜倾,山头多雾,榕榜苗寨就在雾的那一头,像一幅写意的山水画,伸手可触。
正看得唏嘘,身后有人叫他:“太师父,沈小姐有事同你商量。”
苍鸿观主转身,触目是一个藤蔓斜枝掩映着的洞口,王乾坤正露了个脑袋,不住朝他招手。
苍鸿观主应声过去,扶着王乾坤的胳膊颤巍巍往下走,这洞口入口是个斜坡,每次进出,脚底下总要打滑,好不容易站定,苍鸿观主感慨着说了句:“也亏得沈小姐能找到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