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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隔壁的商有才点起了灯笼,挂到门前。
这个时辰,商有才总会打扫门前灰尘,然后过来打招呼。
“未央小兄弟。”
沈良:“有才兄”
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无事发生后各回各家,商有才又返回去。
咕咕…
夜鸪空旷的叫唤。
本以为今天又是安稳平静的夜晚,只是,忽然从街上传来塔塔马蹄声。
“叨扰了,请问胡先生回来了吗?”燕捕头直接说明了来意。
不过,他自然是失望而归。
“老燕,今天又有两人遇害,同样是尸首分离的惨相。”
“现在每日都有百姓无辜遭殃,随着那个小鬼对江城的逐步荼毒,力量日益壮大,会有更多人遭殃,我们已经拖不起了!”
送别两奔波尽职的捕快,二人远去的交谈声入了沈良耳朵。
马蹄声渐远,深夜陷入宁静之中。
“准备捉鬼!”
沈良轻轻低语,目送人离开。
随后,他转身入店。
关上门,沈良走进后堂,掀开冰冷棺窖。
两具尸体安静地躺在那,一个无头,一个无身,但都用扎纸被补齐。
就用“头”老哥好了!
他走到闭目的新婚刚不久的郎官身边。
“通幽!”
不管是用魂引灯,过往生界走阴,找寻亡魂生前,还是直接通幽鬼神,与它们“交谈”,其实这二者都有共同目的。
那就是与它们沟通,获取消息。
沈良不需要学走阴,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只是不知这死尸头颅里还有没有残魂。
忽然!
那种沉入湖底的冰凉感浸透全身。
咕噜噜…
他看见了那新郎官的所见。
江城。
目之所极,朦胧模糊一片,只有一些显眼的东西比较清晰。
周围很静谧,静谧得空气有些阴冷,好像有很轻细的声音,在轻声唤醒人的颤栗与恐惧,隐隐约约似是来自头顶的诡异笑声……
又似是来自稚童打闹的尖锐暴躁声。
可要仔细去聆听时,只有欢愉嘻戏的单纯笑声。
周围平静下来。
这次通幽因为只是单纯的残魂,要比之前两次容易把控的多,神台也轻松不少。
眼前的他正在江城的秋月街,旁边就是碧波的垂柳湖。
湖中泛着花舟,舟上有娇美的花小娘子。
街上满是嘈杂,看不清面容的人群,几家“熟悉”的吃食铺和字画店正在开门迎客。
一切的声音都像是佛陀诵经的低语。
“沈良”手中拿着新买的字画,酒菜走动起来。
身体自行被牵引,所见所闻都是残魂眼中的世界。
感觉很奇特,沈良饶有兴趣。
不由自主的孤身行走于他人观想中,难免有些寒碜人,约莫穿过街道走了小半个时辰,沈良最后来到了一家小宅子门前。
嗯?
这怎么不是新郎官的家?
“不对劲!”
这看似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背着新娘有秘密!
沈良跟随画面,开始敲门。
咚咚!
吱呀,开门的居然是是一位貌美如花,腰身能拧出水来的胭脂女子。
她匆忙将人拉进门,随后在宅子外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将门重重关上。
院子里静谧无声。
沈良脱离出本身,在附近转悠。
这座宅子里空寂,幽暗,阴风习习。
一些画料画笔被打翻在地,颜色鲜艳异常。
这是,人血磨的画料!
曾经在染石村见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那些笔墨砚台,则通通是由人的骨节打磨而成!
“公子,这可是人皮纸,妾身知道公子爱画,特意寻来的!”
“姑娘真是体贴人心…”
此刻,屋门虚掩,从纸窗里传来两人的谈笑声。
“公子下笔精湛,作的什么画?”
“呵呵只是突发奇想,方才在街边,我眼中看到的尽是凡间的人面鬼心,便画这跳梁恶鬼,抒发心境。”
沈良一愣,他透过纸窗,看见了一只瘦长的黑影,带着诡异的笑容,安安静静的看着男子手持骨笔,蘸血画料,在人皮纸上下笔,每画完一笔,那黑影的身形便会凝实几分。
小宅子上空,此刻乌云蔽日,霎时间变得黑压压一片,冰冷刺骨的阴风,穿堂涌入。
砰!
纸窗户被猛然吹开,吱呀吱呀响,如卧病床上老人的呻吟!
那鬼影赫然抬头,望向沈良,仿佛它在这虚幻之中,是活物,而非只是一场风景画面。
被冷不防的一盯,沈良立即头皮发麻起来。
他没有贸然而动。
鬼魂通幽存在禁忌,其中就有活人与魂魄已是阴阳两隔,一切风景不可信以为真实,“交谈”不得惊扰魂魄。
只要不去惊扰魂念往生经历,亡人世界就不会发现到生人的存在,不会引发排斥。
否则,会有危言耸听之事发生。
呼!呼!
吱呀吱呀?!
阴风搅动纸窗的怪异声音,依旧传出,屋内的男女在桌台前聚精会神,一个磨彩墨,一个凝神下笔。
啪嗒!
红杏出墙的新郎挽袖子,在砚台放下笔墨:“差不多了,你看如何?”
咕噜咕噜…
那道邪魅的黑影发出古怪的声音,像是在赞叹一幅佳作。
“公子…”
妖媚女子叫唤一声,男子笑着转过头来,却猛的从椅子上跳起,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他立即被吓的夺门而逃。
只见原本细腰美貌的女子,脸上开始枯萎腐烂,发出浓烈的恶臭,身体迅速干枯蜷缩,最后烂成了一只骷髅架子。
院子里的墙皮剥落发霉,缓缓长出青苔,赫然变为了一座荒废破宅。
惊骇的怪笑声从宅子内发出,渐渐远去。
沈良这才醒悟过来,这是一个陷阱!
就是为了诱惑那个新郎官,用人皮,画料等为这只跳梁小鬼铸造皮囊相貌!
他急忙跟上慌不择路的男子,离开了此地。
“呼,呼…”
熟悉的巷子口,传出短促喘息声,新婚不久的郎官跑回到了家中,站立府门口恢复神情面相,四下望了望,随后不动声色的推门而入。
他一步踏入,已经缠身的黑气便迅速蔓延到本应是香旺的家中各个角落。
树影下,井中,还有房梁上!
祖荫被蒙上阴秽尘埃。
天黑之后。
新郎官入睡歇息,这本就是往生画面,一切非重要之事物都极为模糊不清。
屋内一片漆黑,仿佛一下掉入深渊湖泊之中,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久后,夫妻二人睡下。
沈良也闭上双目,潜入他的梦境之中。
整个世界,彻底黑暗。
梦境中的沈良,看到一座座由木架搭建的桥梁与木阶梯,交叉层叠在一起,无限延伸出去。
诡异的杂耍笑声从虚无之中传来,在耳边回响。
白天时候,置身在这座古怪的桥梁木梯阶中并不觉得可怕。
可是一到晚上,脚下踩着的木头就会开始腐烂,变得脆弱,很容易踩断跌入无尽深渊之中。
必须在桥梁之间不停的奔跑,才能在梦境之中,不会因为脚下踩空后,体会跌落黑暗深空的恐惧。
那个新郎官穿着喜庆的红袍,躲避着背后的嬉笑声,在一根根挑梁木头间疯狂逃窜!
就像是一个戏台上的逗笑者。
每晚夜幕降临,那个遭受鬼把戏的新郎官,便会在房梁上跳跃逃窜。
而每晚,他都会在房梁上的窄小狭路间,遇到同样遭恶的拦路身影,彼此阻挡住去路,他要么杀死眼前的人继续逃,要么掉落深渊体会无尽恐惧。
没有人会选后者。
杀戮就这么周而复始。
仿佛一到夜幕降临,中了厄咒的新郎,就成了被跳梁小丑纤绳的木人。
沈良迷失其中,有几次要醒来,想要努力睁开两眼,可眼皮一直粘合得像贴了狗皮膏药,让他深陷梦中。
沈良没放弃,一直努力尝试了许久。
最后,终于缓缓睁开两眼,此时刚苏醒,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眼前景物逐渐映入眼底,依旧还是在新郎官的家里,沈良一惊。
还好及时苏醒。
后背被吓得浸渍冷汗。
差点一同中招了!
那么梦中那个满头大汗,在房梁上逃窜的新郎,就是死者被跳梁鬼愚弄之后的怨念了?
再之后,他们便是在痛苦的睡梦中被分尸而死!
如此说来…那些每到晚上做梦跳上房梁的人,就是被拖入鬼把戏里的他的亲人、邻居?
原来,这小鬼是靠梦境传播着如瘟疫般的杀戮。
在一场场毫无生还可能的逃离中,跳梁小丑肆意玩弄着恐惧。
此刻的沈良早已睡意全无,他悄悄看向新郎官,结果床上的男子不见了。
沈良脸色一变。
这小鬼,如今有了面容真身,太邪门了!
沈良亮起眉心金线,随时准备睁开天目,手中握住蜕变后,可一同入往生的剁椒砍头刀,沈良这才心头一松。
忽然!
吱嘎!
背后的木门被推开了门缝,灌进一阵阴风,随后又啪的关上。
沈良的脚底一阵寒凉。
有东西进来!
平稳呼吸,一刻,两刻,黑暗犹如风干凝固的墨石,屋内诡静得压抑心跳,只剩下沈良鼻息间的喘息。
沈良皱了皱眉,悄然靠近向背门。
背后什么也没有,就在这时,身后的黑暗中再次传来动静。
吱嘎,木门的开门声绵长酸牙,随后是啪,又轻轻关上,目光沉凝,沈良转身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