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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蘅郡主的脸很快扭曲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可怜兮兮地望向慕枕流。
慕枕流道:“这位是夙沙公子,不拘一格庄的主人。”
俞东海早就知道慕枕流与一个江湖人关系密切,见夙沙不错仪表不凡,态度却粗俗无礼,暗暗皱眉,表面仍笑容满面地说:“久仰久仰。”
夙沙不错道:“你听过我?”
当然,没有。
俞东海反应极快,看了慕枕流一眼道:“慕大人提起过。”
夙沙不错饶有兴致地问道:“说我什么?”
俞东海用眼神向慕枕流求助。
慕枕流无奈地笑笑道:“武功高强,为人直爽。”
俞东海顺坡下驴:“正是!百闻不如一见。夙沙公子果然如慕大人所说的那般,为人直爽坦诚。”
夙沙不错点点头,走到俞东海和青蘅郡主边上。
青蘅郡主畏缩在俞东海身后。
“你也相信她是厨娘?”夙沙不错突然道。
俞东海愣了愣,道:“此言何解?”
青蘅郡主双目含泪,委屈地看着慕枕流。
夙沙不错拳头一紧,生出一股将俞东海与青蘅郡主一起揍一顿丢出去的冲动。
“两位请坐。”慕枕流看出他脸色不对,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对门口高声喊道:“来人,上茶。”
茶很快上来,却比慕枕流平时喝的还要差一些,里面的茶叶数一个手掌就数得过来,而且水是凉的。
俞东海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向慕枕流。
慕枕流叹气道:“军器局最近……”
俞东海道:“可要我调些人手过来帮你?”
慕枕流搁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慕老弟莫要误会,我只是看你刚刚上任就要独立支撑偌大一个军器局,有些担忧。”俞东海补充道。
慕枕流琢磨了一下。
他不在乎俞东海的手伸入军器局,只要一心为公,谁是谁的人并不重要。只是,平波城的局势这么乱,俞东海究竟是一心为公,还是一心向瞿,尚待商榷,再加上,他身边还有信王后人,实在叫人难以放心。
他笑道:“俞兄一番美意,我怎会误解?若是力不从心,一定上门求助,届时还望俞兄不要嫌我麻烦。”
俞东海大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说两家话。”
青蘅郡主低声道:“俞大人有慕大人这样的知交好友,真是叫人羡慕。”
俞东海哈哈笑道:“慕老弟,郡主竟羡慕起我来,你又如何?”
慕枕流道:“郡主过誉了。”
俞东海道:“我与郡主相识已久,她竟不羡慕你而羡慕我,真是,真是……哈哈哈,我冒昧说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青蘅郡主面色娇艳欲滴,怯生生地垂头。
夙沙不错冷哼一声道:“听说信王府不久前被抄家了。”
青蘅郡主身体一震,脸色刷白。
俞东海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戳破了窗纸。
慕枕流早已见怪不怪,苦笑道:“他一向直率,还请大人与郡主海涵。”
夙沙不错翘着腿,状若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信王府的家眷被判了流放,郡主是路过平波城,进来打个招呼吗?”
青蘅郡主坐不住了,娇躯微微颤抖。
俞东海皱了皱眉头,看向慕枕流。在他眼里,夙沙不错是慕枕流的下属,他的言行自是慕枕流授意。
慕枕流有些无措。他是独子,从小到大都是独来独往,长大后交友,也在朋友的本分之内,从未逾越过界限,对他人横加干涉,如夙沙不错这般的,明知在外人眼中他与自己俨然拴在了一条绳上,也不好开口斥责,只能打圆场道:“年少时,曾在恩师的府里远远地瞻仰过信王风采,见之难忘。见了郡主,才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俞东海“嗯”了一声,面色仍有些僵硬:“郡主才华横溢,在京师有‘小牡丹’的美名。”
慕枕流道:“时候不早,不如由我做东……”
俞东海不等他说完,就截断道:“既然时间不早,我们就先告辞了。”
慕枕流不以为意:“我送二位。”
俞东海无可无不可地一笑,与慕枕流并肩往外走。青蘅郡主自以为隐秘地看了夙沙不错一眼,引来他的冷笑,吓得不敢再东张西望,快步追上俞东海。
临分手,俞东海看了眼来路,见夙沙不错没有跟上来,低声道:“慕老弟,也就是哥哥我懂你,才知道那个夙沙说的话并非出自你的授意,若是换一个人……嘿。你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人保护,哥哥我也能放心,但是,江湖上武功好的人多如牛毛,要找一个能制得住的才好。”
慕枕流苦笑。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可惜,由不得他挑。
俞东海看出他眼底的无奈,有些讶异,暗暗揣测起两人的关系。“还有一事,青蘅郡主……她是故友后人。信王糊涂,妻女无辜。还请慕老弟代为包涵。”
慕枕流道:“慕某识浅,只看得见军器局一隅之地。”
送走俞东海和青蘅郡主,就看到夙沙不错坐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地上凉。”慕枕流说。
夙沙不错道:“他想把他的破鞋踢给你。”
慕枕流眉头微皱,淡然地看了一眼,转向书房。
夙沙不错心头一紧,猛然追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夙沙公子所指为何?”
“你刚才看我的眼神。”
慕枕流道:“夙沙公子是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夙沙不错嗤笑道:“你是怪我说你的厨娘郡主是破鞋。”
慕枕流:“……”夙沙不错很喜欢将别人推给他,再生气。
慕枕流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自从认识夙沙不错,头痛的时候就越来越多。“你为何看她不顺眼?”
夙沙不错道:“卖弄风骚,恬不知耻。”
“与你何干?”
夙沙不错被他轻飘飘的疑问问住。
慕枕流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夙沙不错很快又抓住他的胳膊,理直气壮道:“与你有关!”
慕枕流道:“所以?”
“相爷命我保护你,我自然要将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一一拔除。”
慕枕流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平波城,不是京师,我们势单力孤,不能横冲直撞,纵是拒绝,也应该委婉地拒绝。”
夙沙不错哼哼道:“你确定你会拒绝?”
慕枕流道:“你不是说我心有所属吗?”
夙沙不错一怔,抓着慕枕流胳膊的手微微松开,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双脚好似深深地插在地上,寸步难移。
慕枕流虽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思。自从知道夙沙不错是恩师派来的人之后,他就收回了探究的心思,将精力放在其他事上。
账目太细,账册太多,饶是慕枕流没日没夜的查,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中,夙沙不错行踪成谜,开始只是白天出去,晚上回来,后来,三四天回来一次,五六天回来一次,到现在,已经十二天没有消息了。
慕枕流空下来的时候,也会差人去打听打听,始终没有消息,也就罢了。
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上次他知道夙沙不错去了哪里,何时当归。而这次,是夙沙不错自己的事了。
军器局的账目做得非常用心,进账与出账完全能对上,唯一的疑点是杂项费用。只是杂项虽高,也没有高得离谱,分摊到军器局诸人身上,塞牙缝也不够,就能令他们铤而走险,供认不讳?
慕枕流将自己选出来的几本账册又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始终看不出名堂。
查账是高邈的专长,若是他在此……
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想到高邈,他不免想到沈正和。
平波城艰险,却险不过整个大庄朝最最险要的,莫过于天子脚下。
沈正和输过一次,侥幸全身而退,若再输一次,谁都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
下了朝,沈正和和瞿康云一道往外走。
一个面沉如水,一个面黑如炭。
到了宫门口,瞿康云跟着沈正和走了几步,状若不经意地说:“你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正和淡然道:“妄揣圣意是大忌。”
瞿康云停下脚步,脸黑漆漆的,看不出一点儿阳光。
沈正和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找个人去天机府摸摸底。”
瞿康云负手望天:“我这里没人。”
沈正和道:“你是鬼?你儿子是鬼?你学生是鬼?你家是鬼屋?你……”
瞿康云不等他说完,扭头就走。
这就是他讨厌沈正和的原因!
什么一山不容二虎,都是屁话!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才是正因!
瞿康云走后,沈正和眸光沉了沉,上马车之后,唤来小厮,小声交代了两句。
另一头,瞿康云回家之后,叫了幕僚来,将沈正和与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只是省去了沈正和最后的那一句。
幕僚道:“方横斜龟缩不出,天机府几近瘫痪,皇上悬而不决,大量朝事搁置,长此以往,凌霄阁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