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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之上,成冲被一众武侍带上来。
周王得知虞姬一尸两命,悲痛交加,暴怒道,“是你?杀了王妃?!”
成冲抬起头,认罪道,“是。”
“……孤王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丧尽天良?!杀了孤的爱妃,还有孤的幼子!孤王……要把你碎尸万段!!”周王怒不可遏。
“罪臣十恶不赦,愿以死谢罪。”面对着周天子狂风暴雨般的怒吼,成冲唯有平静地领死。
周王愤恨难耐,几欲晕厥,“押下去!”
“诺。”武侍正欲将成冲带下去。
周王心中忽然一丝闪念,说道,“慢!”
武侍遂停下。
“此事,可与王子阆有关?”周王的脸色阴暗,语气冰冷。
成冲面色不改,只道,“无关。”
周王并不言语,心中的疑团未解。成冲为官多年,并不是冲动之人,今日如何会犯下弥天大错。莫不是他为了给王子阆扫清障碍,以助其谋求太子之位?
成冲见周王生疑,恐前功尽弃,便又开口道,“知子莫若父。大王应当清楚,王子殿下心性软弱、不善武力,如何敢伤人性命。”
听罢成冲之言,周王方消了几分疑虑,心想,不错,王子阆从小到大连杀牲畜的场面都不敢看,又怎么会有杀人之心。
于是,周王下令处死成冲,又命司寇子禽尽用极刑,要让成冲受尽折磨之后再身首异处,以此为他的爱妃和未出世的王子报仇,方稍解心头之恨。
天牢,死囚室,看守最为严密的一间。
成冲已除去官服,只着一身素衣,发髻虽束着,却已是青丝几缕,散乱在耳鬓旁、眉眼间,双臂平举,双脚拴着铁链,被绑在不知已染过多少死囚血的木桩上。
两个打手正举着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成冲的身体。
不多久,一袭白衣之上,尽数是裂口,透着斑斑驳驳的血迹,颜色宛若凛冬里的赤梅花瓣。
皮外伤对于这个已戎马半生的人来说,并不值得一提,他甚至都不愿意多吭一声。
以至于那两个打手恍惚以为,这人是不是已丧失了痛觉。
又过了一会儿,司寇子禽带着几个下属缓步而来,走近牢房门口,伸出手示意,一个属下便上前打开牢门。
打手见着司寇大人亲自来此,忙停下来,立在一旁,“大人。”
子禽并未答应,眼光落在满身伤痕的成冲身上,说道,“真是得罪了,成少傅。同僚一场,如今见你如此受刑,我倒有几分不忍心了。”
成冲抬起眼睛,瞥了子禽一眼,目光未做停留,便又垂下眉眼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子禽看着他,心里讽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如此狂妄。他走到成冲面前,似笑非笑道,“少傅可有什么未尽的事,或是未及言说的话?大可以同我讲一讲,这样我也可以帮帮你。”
“将死之人,还能有什么事。”成冲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低沉沉的,似乎未掺杂一丝一毫的情感。
“这就不对了。”子禽话锋一转,幽幽地说着,“人常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况且,少傅若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细细道来,我必禀明圣上,或许,能为少傅翻案,也未可知啊。”
成冲冷冷地一笑,盯着面前的子禽,目光犀利,似要将他看穿一样。
子禽被他看得有些瘆得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不用深思,成冲便知,子禽是有心让他供出王子阆来,“司寇,你在为谁做事?子颓么?”成冲答非所问,将话题转到了子禽身上。
子禽冷不防地听得这话,心里一紧,忙搪塞道,“你胡说什么?!我乃大王亲命的五司之一,忠心耿耿,岂是你这等叛臣可污蔑的?!”
“是啊,忠臣,叛臣,本是道不同,不为谋。既如此,司寇,还想听成冲说什么呢?”说罢,成冲微微合上眼睛,不再看子禽。
子禽空站了一会,见一无所获,方冷了脸色,斥道,“我就知道,你这硬骨头,没那么容易招。”
尔后,子禽回头望向身后的打手,带着几分狠意道,“成少傅可是叱咤疆场的勇武将军,这等一般的刑罚,如何配得起他?!”
打手不明其意,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去,把殷商传下来的几种大刑,都抬上来,好好侍奉成少傅享用一番!”子禽说得轻巧,两个打手已是震惊。那封在库中的几种惨绝人寰的酷刑,自周初便已停用了,先不说受刑的人会遭受极大的苦痛,不论是卷宗还是传闻里,都没有几个人能挨过多时,就连施刑的人,若是没有一副铁石心肠,都难免会不堪忍受。这人好歹也曾是上将军,如今竟要忍受这般折磨。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子禽喝道。
“诺。”打手遂和几个武侍一同下去,不多一会,那看着便叫人触目惊心的刑具被一一抬了上来。
“……大人,先……先用哪一种?”打手的舌头有些打结。
“挑个轻的,烙刑。”子禽叫人给他搬了把椅子,坐在不远的一隅,好像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是。”打手应着,尔后取下已是锈迹斑斑的铜烙具。
靠近牢房中央的地方升起了特制的火盆,不足一刻钟,便烧得热滚滚的,两个打手各自持着约一臂长的挑器,挑着烙具,待其烧得通红,便猛然将其贴在成冲身体上。
霎时间,烧红的铜具透过衣衫,毫不留情地将贴着的皮肉烧灼成紫红色,呲呲作响,伴着缕缕微烟。
难以承受的痛楚袭来,成冲不由得向一侧微微扭了扭头,额头和颈处的汗珠渗出来,密密麻麻的,很快便淌成了流,他狠狠咬着下唇,微闭着双目,隐忍着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打手见烙具凉得差不多,便倏然挪开。
拳头大小的烙具在移开时,免不了将烧伤的皮肉一起粘连下来,撕扯着的痛接连袭来,成冲强撑着,感觉身上整片整片地都生出火辣辣的刺痛,几近让他麻木。
连番施刑,牢房里的空气都因着火盆和刑具而变得炽热起来,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
这等见人受酷刑的场面,子禽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甚至扭曲到很乐意看人被折磨致死的景象。
过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子禽方站起身,欠伸着,尔后走近了几步,上下打量着已经满身是血污、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成冲,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手一摆,两个打手便停下来。
“去拿桶酒来,给成少傅助助兴。”子禽这话说得好听,他自然没那么好心,叫武侍拿来的酒水并不是用来喝得,而是用来泼灌在成冲身上的。
一大桶酒水刷的泼在成冲身上,皮开肉绽的身体随之颤动,强烈的刺激使得伤口的痛扩大了十倍。
“……啊……”疲惫不堪的成冲终于有些熬不住,低声呻吟着,被牢牢束在木桩上的双手紧握着,指甲已将掌心戳破,手腕也因着疼痛而不自主地用力,被拴着的链子勒出一道道血痕。
子禽笑了笑,缓缓地走到成冲跟前,用手托起他的脸颊,语气既阴鸷又狠毒地问道,“怎么样,少傅大人,这刑赏可还伺候得舒服?”
血水、汗水和酒水交融在一起,全然浸透了已经残破不整的衣衫,成冲眉宇紧蹙,面色惨白。他抬起眼睛,轻蔑地望了子禽一眼,有些吃力地道了句,“好……好得很……”声音很低微,却仍带着宁死不屈的孤傲。
子禽点了点头,一副像是在说,‘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的表情。
此时已是晚膳的时辰,子禽有些倦意,于是撂下句,“今日到这吧。”,起身往外走。
两个打手早已是饥肠辘辘,见着司寇走了,恨不能马上离开此处。
未及两人动身,子禽又侧过头,对属下说道,“你留下,看着点,别让他死了。”
“是。大人。”
天色微暮。牢房里愈发地阴沉了。
牢中只有成冲一个人,他太疲惫了,甚至连站稳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头低低地垂着,发丝散乱,双臂仍被绑在木桩上,反倒因此才撑着整个身体至于不倾倒下去。
浓浓的血腥味弥散着,血从成冲的伤口中流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
牢房外稍远处是子禽的下属,他奉命留守,偶尔听见成冲几声透着痛苦的咳声,便知道那人还有命去挨后续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