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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凤唐月娇道:
“家师曾说,为友为敌,悉恁神君定夺。”说到这里,又躬身敛任道:
“愚姊妹话已传到,就此告退!”她一拉白风,低声道:
“四妹,咱们走!”
绿袍神君低沉的声音,喝了一声:“且慢!”
蓝凤唐月娇、白凤苏令娇同时站住,唐月娇道:
“神君有何吩咐?”
绿袍神君阴笑道:
“你们奉双龙堡主之命,远来黄钟别府,以礼求见,老夫自无话说,只是在求见之时,妄仗武功,掌伤本府柏总管,以江湖过节而论,即是有意启衅,老夫如果让你们一走了之,江湖上人,还以为老夫怕了双龙堡”
蓝凤唐月娇躬身道:
“但恁神君吩咐!”
绿袍神君道:
“老夫既敢开府黄钟,一派自然有一派的尊严,姑不论老夫和双龙堡将来为敌为友,今日之事,老夫不得不问。”
说到这里,回头瞧了吕兆熊一眼,又道:
“因此老夫之意,你们两人中,不论是谁,和小徒印证几手,只要分出胜负,你们就可立即离开。”
他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意思是说如果有人闯双龙堡的话,恐怕没有这等便宜之事!
可是实际上,他衡量对方双龙四娇,武功再高,也只是两个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不见得高到那里。
吕兆熊一身武功,已得自己真传,最近又练会了“透穴截阴手法”可说稳操胜算,决不会败在她们手里,是以才故示大方。
吕兆熊早已跃跃欲试,此时听师傅一说,心中自然明白,不由剑眉飞扬,朝双娇瞧去!
蓝凤唐月娇斜脱了吕兆熊一眼,敢情意存不屑,一面躬身道:
“愚姊妹谨遵神君吩咐。”
绿袍神君阴声道:
“熊儿,你去领教领教双龙门下的绝学。”
吕兆熊答应一声,走前几步,拱手道:
“两位姑娘,不知那一位赐教?”
白凤苏令娇应声道:
“我!”
吕兆熊道:
“姑娘还是在兵刃上赐教,还是”
白凤没等他说完,抢着道:
“咱们奉命前来,身边没带兵器,你叫绿衣剑客就使剑好了。”
绿袍神君摇手道:
“熊儿,你就徒手接她几招吧!”
吕兆熊应了声“是”
蓝凤唐月娇见厅上不宽,便自退去一边。
白凤苏令娇娇躯一旋,回头瞟了毕玉麟一眼,才朝吕兆熊娇笑道:
“你发招吧!”
吕兆熊朗笑一声“姑娘请!”
他绿衫飘动,跨前一步,却并不出手。
白凤娇笑道:
“那么少庄主留心了!”
她娇躯飘起,玉掌轻舒,斜斜翻起,中指微曲,腥红指甲,倏然直落,朝吕兆熊左肩点去!
她出手看去极慢,吕兆熊朗笑一声,侧身揉进,右手一探,闪电朝白凤右腕“脉门”扣去!
他出手一招,正是绿袍神君最得意的“透穴截脉手法”!
这一下,白凤苏令娇出手缓慢,吕兆熊比她要快得多,而且认穴奇准,即使端坐锦榻的绿袍神君,和把玩着一颗温玉雕成玉球的参仙娄老怪,一时还以为吕兆熊这一招上,已可稳占赢面!就在此时,只听毕玉麟低声叫道:
“吕兄快退,这是‘飞花落果’!”
喝声未落,吕兆熊身形才发,陡觉自己闪电抓出的“透穴截阴手法”忽然走空,肩头骤然一麻“巨骨”穴已被对方点中,半边身子,登时麻木,转动失灵!
白凤早已翩然引退,娇声道:
“三姐,咱们好走啦!”
蓝凤唐月娇朝毕玉麟浅浅一笑,道:
“家师渴欲和毕少侠一晤,目前正派出多人,探听侠踪,但望毕少侠能莅双龙堡一行才好。”
毕玉麟笑道。
“姑娘请覆上堡主,毕某虽说不定那一天,但双龙堡总是要去的。”
两位姑娘不再多说,款款的朝外走去!
这原是一瞬之间的事,吕兆熊在第一招上,就被人家制住穴道,虽然只略一运气,便自复原,但一张俊脸,业已羞得通红。
绿袍神君微微挥了挥手,意思叫他站到一边,双目中却迸射出两道异样光芒,只是在毕玉麟身上打量了好一会,才阴声问道:
“毕贤侄,这女娃儿出手极奇,你如何认得来?”
半晌没有作声的参仙娄老怪也睁大眼睛,道:
“飞花落果,这招式老夫也是第一次听到!嘿嘿,那丫头出手虽奇,功力尚浅。”
毕玉麟朝绿袍神君答道:
“老前辈垂询,晚辈不敢隐瞒,双龙堡主阎伯修的武功,实出晚辈师门。”
他一句活,听得绿袍神君又是一怔,但他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是惊奇的道:
“贤侄是说双龙堡主,也系出自括苍?”
毕玉麟道:
“不是,晚辈乃是天门门下!”
参仙娄老怪吃惊道:
“天门?小娃儿,你是天门派门下?”
毕玉麟只得把自己为了寻找父亲,在金华巧遇孙燕,结为弟兄,但因孙燕露出丐帮身份,被断眉丐漆如皋迫踪,结果一起关在双龙堡石室。
蒙囚居对屋的一位老人,传授自己武功,说出他老人家是天门派的,同时还说本门有一册武功秘笈,落入双龙堡主手上。
毕玉麟因以前曾经由对屋老人一再吩咐,不可对任何人泄露天门派之事,是以只说了前面一段。
但这一段话,已听得绿袍神君和参仙娄老怪面面相觑!
武林中只传说的两大仙迹,天门派和紫府派,想不到双龙堡主阎伯修,练的竟会是天门派的武功!
参仙娄老怪捋着飘胸黑须,道:
“这事只怕连山主也不知道呢!”
绿袍神君心机极深,此时毕玉麟说出他也是天门门下,不啻发现了奇珍,自然不愿再当着参仙娄老怪多问,瞧瞧天色,便朝吕兆熊道:
“熊儿,为师已到练功的时候了,你陪毕贤侄谈谈吧!”
吕兆熊自然听得出师傅话中之意,答应一声,便和毕玉麟一起退出静室。
路上,吕兆熊笑道:
“兄弟这几年来,屡蒙家师差遣,也时常在江湖走动,但说来惭愧,兄弟从没听人说过天门派。”
毕玉麟笑道:
“小弟这一派,每代只传一人,从没在江湖上走动,吕兄自然不会听人说起的了。”
吕兆熊乘机道:
“双龙堡主去年在落成大典上,据说一招之间,就击败少林明心大师、武当青峰道长、峨嵋抱经子等七位高手,武功之高,震骇江湖。
这一年来,双龙堡气焰万丈,原来他武功就是从毕兄师门的一册秘笈上学成,那么毕兄蒙令师垂青,对屋传授武功,不知和双龙堡主如何?”
毕玉麟只要说起天门派,就会想到不肯收自己为徒,而又要自己继承天门道统的对屋老人,同时也会浮起他的谆谆告诫,不准自己对任何人多说天门派的事。
此刻吕兆熊出言相询,毕玉麟想起师傅告诫,不由心头一凛,忙道:
“当日先师只传了小弟内功入门口诀,对本门武学,只说了一个大概情形,第二天清晨,就震落银针而死。,”
吕兆熊不信的道:
“那么毕兄如何叫得出那丫头的招式!”毕玉麟道:
“那是小弟师门中狮、虎、龟、蛇、日、月、花、果八式,如今阎伯修却把它改称做”
双龙八式”先师当日曾概要说过,小弟是以认得出来。”
吕兆熊察言观色,觉得毕玉麟所说的也确似实情,试想传授的人,武学最深,被传的人,天份最高,一夜工夫,除了传授入门口诀之外,高深武学,自然只能择要说个概略,心中倒也深信不疑。
两人边谈边走,吕兆熊把他送回下榻的书斋,在院落前面站定,拱手道:
“毕兄请回,兄弟还须去瞧瞧柏总管的伤势。”
毕玉麟道:
“吕兄有事,尽管请便。”
吕兆熊绿衣飘忽,转身朝外走去。
毕玉麟刚刚跨入月洞门,吟香早已迎了出来,一双盈盈秋波,瞟着他笑道:
“少爷你回来了,见过老庄主啦?”
她粉靥含春,显得十分亲切。
毕玉麟点点头,缓步踱进布置精致的小客室,才一坐下,吟香捧着一碗香茗,放到他身边几上,俏声道:
“少爷请用茶。”
她一天时光,就改变了称呼,把“少侠”称作了“少爷”!
毕玉麟只觉吟香不仅生性婉变,而且善解人意,侍候得无微不至,连忙笑道:
“多谢姑娘。”
吟香颔首道:
“少爷怎的和小婢客气起来,小婢能得少爷的提携,侍茶奉饭,原是份内之事,即使终身为奴,任恁打骂,小婢也心甘情愿,就是少爷不可再和小婢客气了。”
她委婉说来,面容娇柔,吐属温文,言词之中,更真情毕露,使人情不自禁会从心底油然生起爱怜之念!
毕玉麟心头猛然一凛,连忙移开目光。
吟香接口笑道:
“快中午啦,小婢替少爷吩咐厨下准备,不知少爷要吃些什么?”
毕玉麟道:
“随便。”
吟香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笑道:
“那么小婢替少爷点几个菜吧!”
说着,娇躯轻扭,如飞而去。
一会工夫,吟香身后跟了一个老妪,提着食盒进来。吟香放好碗筷,打开盖子,一件件放到桌上,老妪走后,又替毕玉麟装好了饭,娇笑道:
“少爷尝尝小婢点的菜,合不合口味?”
毕玉麟只见眼前放着热腾腾的七八盘菜肴,举筷一尝,竟然无不美味可口,好吃已极,不由连声夸赞。
吟香瞧他连连说好,赞不绝口,好像比她自己吃到美味,还要高兴,抿着小咀,心头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
饭后,毕玉麟喝了两口茶,负手踱出庭前,只觉轻风徐来,花气袭人,心神为之一畅,不由缓缓跨出圆洞门,漫步朝一条碎石小径上走去!
一个人信步徐行,渐渐从脑际想起这一日来的情形!他虽是涉世未深,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但也开始感到这座黄钟别府,好似另有一种神秘气氛。
诸如:深山僻谷之中,盖着这大一所庄院,而且一切起居,无不富埒王候,根本不像是归隐山林的高人逸士。
尤其吟香昨晚那种吞吞吐吐不敢说的情形,再和今天双龙二娇的语气一合,好像黄钟别府果然另有隐密
正在思付之间,忽然听到一阵丝竹玄管之声,远远传来,脚下不知不觉的顺着碎石小径走去!
修篁深处,别有院落,那是一幢三槛雅轩,悠扬的丝竹之声,就是从辽里传出!
哦,还有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依着乐曲,曼声轻歌!
毕玉麟循声瞧去,只见三槛雅轩前面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上身赤膊,只穿一条青花缎裤的老人!
这老人一身细皮白肉,生得又肥又胖,大脑袋上梳着一条白辫子,十分短小,垂在脑后,最多也只有一尺来长,略一顾盼,小辫子在脑后晃动,看去十分滑稽。
他右手执一把纯银小酒壶,左手托着一只纯银小酒杯,自斟自酌,小酒杯衔在口上好像只是沾沾咀唇,喝得极少。
他身边围着四个青衣使女,玄管杂陈,其中一个却执着一方绣帕,歌喉宛转,曼声轻唱。
时候虽当春初,但山中气候,还是和严冬一样,这白胖老人,一面在檐前纳日,一面却赤着上身,要是换了普通人,不冻僵了才怪,他却左顾右盼,眯着一双老色眼,悠然自乐,大笑道:
“醇酒美人!醇酒美人,酒越醇越好,人当然也越美越好,哈哈哈哈!
毕玉麟瞧得暗暗奇怪,这老头儿,不知又是黄钟别府的什么人?瞧他这般恣情享乐,疯疯颠颠的!
正是思忖之间,只觉自己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急忙回头瞧去,只见吟香一脸惶急,说道:
“少爷出来也不交待一声,害小婢找了好久,这这地方没什么好玩,少爷快走吧!”
毕玉麟瞧她脸色有异,好像极度害怕似的,心中大是奇怪,问道:
“你怎么了?”
吟香强自镇定,掠了掠鬓发,低声道:
“没没什么,小婢只是跑得有点气喘。”
毕玉麟心中有些明白,遥遥指了指白胖老人,悄声问道:
“他是什么人?你好像很怕,是么?”
吟香朝四下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
“不瞒少爷说,这地方一直列为本府禁地,平日不准有人进来,因为他是山主的老朋友,叫:“做臧疯子”
毕玉麟一再听到“山主”之名,好像这山主,并不是叫绿袍神君,绿袍神君是老山主,还有一个山主,只不知这山主又是什么人?心中想着,不由低声问道:
“吟香,山主是谁?”
吟香娇躯一颤,还没回答!
“外院是什么人?”
玄管乍歇,歌声倏停!四个青衣侍女,脸带惊愕,一齐回头瞧来!白胖老人臧疯子,瞧着毕玉麟,挤挤水泡眼,突然面露喜色,哈哈大笑,一面招呼道:
“小伙子,老夫就是等着你,来喝上一杯,你怎地才来?”
毕玉麟听得一怔,忽然想起吟香方才说过,他叫臧疯子,原来果然是疯子!
吟香连忙用手推,道:
“毕少侠,臧老前辈在叫你呢,还不快去?”
臧疯子张目四顾,向左右问道:
“谁叫他?谁是臧老前辈?”
毕玉麟被他叫着,只好缓步走去,吟香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人。
臧疯子瞧着两人哈哈大笑道:
“原来是少庄主、少夫人,哈哈,老夫正嫌寂寞,少庄主、少夫人来得正巧!
哈哈,醇酒美人,醇酒美人有时也会寂寞。
“来,来,少庄主、少夫人快快请坐,请坐!”
吟香被他一口一声“少夫人”叫得粉脸飞霞,娇羞不胜!
那四个青衣侍女,早已掩口吃吃笑了起来。
臧疯子水泡眼一瞪,叱道:
“你们几个小蹄子,平日对老夫没规没矩,在少庄主、少夫人面前,也敢如此无礼,看老夫不把你们几张小咀撕了才怪!”
说着当真伸手去拧她们的脸,只吓得几个侍女尖叫着躲闪!
臧疯子瞧得大乐,裂开大咀,嘻嘻直笑,忽然他好像记起毕玉麟两人,正在面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乾笑道:
“老夫就是脱俗惯了,别教少庄主、少夫人笑话!”
毕玉麟抱拳道:
“老丈请了,小可是毕玉麟。”
臧疯子点头臧道:
“少庄主说得不错,碧玉铃,就是碧玉铃好了,来,来,两位也坐下来。”
毕玉麟肚中暗暗好笑,吟香连忙使了一个眼色,意思就要自己坐下,当下只好在石阶上坐下。
臧疯子十分高兴,取过那个银杯,倒了小半杯酒,递到毕玉麟面前,亲切的道:
“少庄主,你也喝上一杯。”
毕玉麟见他一直把自己当作少庄主,一时和他说不清楚,只好含糊答应,一面推辞道:
“小可不善饮酒。”
臧疯子哈哈笑道:
“正是,正是,不善饮酒的人,就是真正的会喝酒的,但老夫反对牛饮,浅尝辄止,其味无穷!”
他明明送到毕玉麟面前的酒杯,说到后来,却朝自己嘴边凑去,酒杯沾唇,作出品尝模样!突然拉大嗓子,高声歌道:
“酒宜浅尝兮,其味最醇,
酒痕狼藉兮,沾衣沾唇!
袒腹暴日兮,乐夫真淳,
坐拥美人分,娱我芳晨”
歌声嘹亮,铿锵得如有金石之声!
毕玉麟心头暗暗震惊,心想此人虽疯,内功却是精纯无比!
臧疯子歌声一落,张目笑道:
“少庄主,老夫这阕自度曲,你觉得如何?
毕玉麟正容道:
“老丈意境古朴,乐而不淫,小可饮佩之至!”
“乐而不淫,哈哈,千古知音,真是千古知音!”臧疯子附掌大笑,瞧着身边几个使女,沾沾自喜的道:
“你们听到没有?乐而不淫,一点没错,老夫一树梨花,几时压过你们这些海棠,少庄主真是老夫唯一知己!”
吟香站在毕玉麟身后,只听得粉脸娇红,暗暗淬了一口1臧疯子话声一落,突然两只水泡眼瞪着毕玉麟,脸上渐渐泛起怒容,伸手一指,哼道:
“知己,士为知己者死,你你要老夫死?”
毕玉麟不由一怔,暗想,他方才还说得好好的,一会儿又疯了!
吟香连忙笑道:
“老爷子,你拿着酒杯,怎不喝上一口?”
臧疯子怒容一敛,笑道:
“对、对,老夫差点忘了,这杯酒是该请少庄主喝的。”
果然又把小银杯递了过来。
吟香低声道:
“毕少侠,别辜负了老爷子的雅兴,你快接过来呀!”
毕玉麟依言接过酒杯,凑在嘴上,喝了一点。
这一喝,他发现装在银壶里的,并不是酒,只是又苦又涩的浓茶,心中明白,敢情使女们怕他喝了酒,疯性大发,才替他以茶代酒!
臧疯子瞧他喝得很少一时大乐,忙着从毕玉麟手上,取过杯子,也在嘴边碰了一下,嘻嘻笑道:
“酒宜浅尝,少庄主果然深得个中三味!”他口沫横飞,说得高兴,忽然朝方才唱歌那个使女,招手道:
“大小妞,你把老夫那只宝贝箱儿拿来,快!快!”
那使女奉命唯谨,翩然朝屋中走去,不多一会,手上捧着一只株红小木箱出来,臧老头迫不及待,一手抢过,朝毕玉麟笑道:
“少庄主和老夫一见投缘,最难得的还借着少夫人一同前来,这就是瞧得起老夫,哈哈,老夫有个小小玩艺,给两位瞧瞧!”
说到这里,把手上那只朱红小木箱,放到膝盖头上,随着打开箱盖,斜斜竖起。
原来这小木箱和女人用的梳妆箱差不多,盖子反面是一面磨得雪亮的铜镜,这一斜斜竖起,正好照着臧疯子的面孔。
毕玉麟瞧得好生奇怪,不知他要做些什么?就是伺候他的使女们,敢情平日也只瞧他把小木箱视如珍宝,谁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是以全都睁大眼睛,好奇的瞧着。
臧疯子竖起箱盖,里面还盖着一块比箱子略小的木板,他向左掀起,那木板原来和箱口相连,他翻起木板,就平正的连在箱口左边。
木板上还夹着一本羊皮小册子。
臧疯子摊开封面,手指瞧着口水,聚精会神,一页一面的翻去。
毕玉麟坐在他边上,当然瞧得清楚,只见他翻着的那本册子上面,画着许多人的面孔,男女老幼,妍媸胖瘦,几乎各型俱全。
臧疯子翻了一阵,突然掩起,怒喝:“滚,滚,老夫不要看到你们,老夫看得烦了!”
毕玉麟方自一愕,只见臧疯子两只水泡眼,一阵转动,指着一个使女,裂嘴笑道:
“就是你,就是你好了,快站出来,给老夫站出来。”
那使女不知他为什么要自己站出去,但她们是奉命伺候他来的,当然不敢违拗,目露惊疑,款款的走到他指定的地方站停。
臧疯子喜道:
“好,就这样,现在别动了!”
他翻转那块木板之后,箱中装着十来个小磁瓶,此时话声一落,立即伸手取出一只磁瓶,打开瓶盖,用指甲挑了少许,放入掌心,然后两手揉了几下,就往脸上抹去!他一边抬头瞧瞧那个使女,一面又在镜中瞧瞧自己,两手动作,异常熟练,不停地在箱里掏摸,换个磁瓶。
毕玉麟、吟香和其他几个使女,简直看得呆了!”
这一瞬工夫,臧疯子又圆又胖的脸上,渐渐变成了一个鹅蛋脸!渐渐,凤眼,桃腮,尖挺的鼻梁,菱角似的小嘴
他变了!变得和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使女,几乎一模一样!
“啊!”大家不约而同的娇声欢呼,由衷的赞美!但就在大家欢呼出声的一刹那,臧疯子双手在脸上一阵乱抹,怒喝道:
“老夫岂是你们笑得的?”
这一阵乱抹,把堪堪化妆成的一张俏丽面孔,登时抹成了大花脸!
几个使女平日和他笑惯了,这会瞧到他这付模样,更笑得花枝招展!
藏疯子怒不可遏,拿起那本羊皮小册子,朝毕玉麟递去,大喝道:
“这个给你!”
毕玉麟听得一怔,迟疑了一下。
臧疯子嗔目喝道:“要命就拿去!”
吟香慌忙接过,一面低笑道:
“毕少侠,这是老爷子送给你的咯,小婢”
臧疯子没等她说完,一手从箱子抓起七八个小磁瓶,喝道:
“还有,这也给你。”
吟香一起接过,捧在手上。
臧疯子一阵纵声大笑,喃喃的道:
“要命的拿去,他果然拿了,哈哈哈哈!”
说着,捧起小木箱,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屋里走去,几个使女也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走去。
转眼之间,檐前只剩了毕玉麟两人,吟香羞涩地喊道:
“少爷,我们回去吧!”
毕玉麟心里有点惘然,他对臧疯子起了无限同情,疯子!夭底卞只有疯子,才不失赤子之心!
两人踏着草地,走上碎石小径,吟香朝四面张望了下,低声道:
“少爷,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别让人家瞧到了。”
毕玉麟皱眉道:
“我怎好要一个疯子的东西?”
吟香急道:
“少爷,这是他自己送给你的呢,据小婢猜想,这是一册易容的书,对少爷行走江湖,大是有用,所以小婢斗胆给你收下来了,你就”
毕玉麟不待她说完,点头笑道:
“好吧,你替我收着,也是一样。”
吟香低应一声,很快的把一本小册子和七八个小磁瓶一起塞进怀里。
“哦少爷”毕玉麟回头瞧去,吟香红着脸,轻声道:
“方才他把少爷当作少庄主那可不是吕少庄主,少爷在吕少庄主面前,最好不要提起。”
毕玉麟听得又是一怔,黄钟别府的人,都叫吕兆熊少庄主;但臧疯子口里的“少庄主”
却又不是吕兆熊,那么难道这里另外还有一位少庄主不成?心中想着,不由奇道:
“那么他口中的少庄主是谁?”
吟香作难的道:
“少爷,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已经很明显的表示,黄钟别府果然有着许多隐密!
吟香不敢说的原因,是自己还是不知道的好,进一步退想,该是自己知道得大多,可能会有麻烦。
毕玉麟虽是初入江湖,涉世未深,但他还是极顶聪明的人,这一天来的情形,已使他心中起了疑团,吟香的口气,那会听不出来?可是心中的疑团却更深了一层。
吟香跟在他身后,见他没有作声,忍不住幽幽的道:
“少爷,你你不是生小婢的气吧?小婢实是为了少爷好!”毕玉麟早已察觉吟香处处都向自己,这就点点头,温言道:
“这个我知道。”
于是。两人默默的走着,都没有说话,回到院中,只见一名青衣使女,鹊立阶前,一眼瞧到毕玉麟,急忙行下礼去,口中说道:
“婢子奉少庄主命,禀上毕少侠,少庄主因方才来了几位远客,须在前厅招待,不克分身奉陪,毕少侠初来路径不熟,如果想到附近走走,只管吩咐吟香带路好了。”
毕玉麟笑道:
“吕兄既有外客,自己兄弟何须客气,倒劳姑娘久候了。”
那使女站在边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只是朝毕玉麟直瞟,低笑道:
“毕少侠好说!”说完便自躬身退下,转过身子,却朝着吟香抿嘴一笑,好像是说:
“你伺候着这么一位英俊潇洒的少侠,真好福气!”
吟香被她笑得粉脸一红,也不禁白了她一眼。
那使女走后,吟香喜孜孜的道:
“少爷,你可要到庄外去走走?小婢替你带路。”
毕玉麟道:“不用了。”
吟香眨了一下眼睛,笑道:
“少爷可是不喜小婢女装相随?小婢扮作少爷的书僮好了。”
毕玉麟倒真被她说中了,试想一个大男人,身边带着一个使女,岂不要被人笑话?但经吟香这一说,只好摇摇头道:
“我这时候要想休息一会,改日再去吧。”
说着就缓步走入房去,在床上瞑目调神。
他被困出云口绝壑,两个多月时光,都以黄精为粮,而且又在无意中服了一支灵石仙乳千载空青,加速练成“鸿钧真气”不仅武功大非昔比,同时也深深的体会到“洞元记”
“内篇”和“外篇”中所载的内功,就有王道与霸道之分,可能两篇中其他武学也是如此。
因为以前师傅(对屋老人)传给自己的的内功心法,运行之时,赋人以一种蓬勃振奋之感,真气充沛,随时凭心转动,流注运集一手一臂之间。
但“鸿钩真气”却不是如此,依诀行功,周身四肢,一片空蒙,浑浑然,浩浩然,极于至柔有莫可方物之感!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毕玉麟睁开眼来,天色业已昏黑。
跨下锦床,只见吟香俏生生站在自己房门外面守候,听到声音,急忙转过身来,说道:
“方才少庄主派了人来,说老庄主在后厅宴客,请少爷前去入席,小婢因少爷正在运功,不敢惊动。”
毕玉麟道:“好,我这就去。”
吟香笑道:“还是小婢替少爷带路,”
毕玉麟没再多说,随着吟香,往后厅走去。
转过两重院落,吟香就让毕玉麟走在前路,此时后厅上灯光通明,隐隐传出谈笑之声。
刚一走进院前,吟香便自站停身子,只见吕兆熊已在阶前等候,迎着笑道:
“毕兄快请,家师正在厅上等候呢!”
说着欠身相让,引着毕玉麟往厅上走去。”
大厅上红烛高烧,盛筵已开,四名青衣使女,分侍两侧。
毕玉麟举目一看,高居首席的,正是自发黑须面如孩童的参仙娄老怪!
第二个是鸠面神翁戚南山,自己曾在九岭山见过。
第三个是瘦长个子,年经不大,看去只有三十来岁,但神色却极为据傲,他下首是一个身穿水红衣裙的女郎,也只有二十二三岁。
大家正在说话之间,坐在主位的绿袍神君,一眼瞧到吕兆熊陪着毕玉麟进来,抬头笑道:
“毕贤侄,快来这里坐,老夫替你介绍。”
说到这里,用手朝鸠面神翁一指,正待开口!
鸠面神翁戚南山没料到毕玉麟会在这里出现,一张满布满皱纹的鸠面,微微一怔,接着站起身子,发出狼曝般大笑,道:“这位毕少侠,兄弟早已在九岭山见过,哈哈,什么风居然把毕少侠也吹来了,难得,难得!”
毕玉麟连忙还礼道:“戚神翁好说。”
绿袍神君怔得一怔,大笑道:“原来戚兄和毕贤侄还是素识,那真好极!”
说话之时,那瘦长个子,和身穿水红衣裙的女郎,也同时回头瞧来!
瘦长个子面情倔傲,不屑的横了一眼!
水红衣裙女郎,秋波一转,投到毕玉麟身上,只觉眼前一亮,磁石碰上了铁,再也舍不得移开!
绿袍神君接着朝瘦长个子和水红衣裙女郎一指,笑道:“毕贤侄,这位是高老弟高忌,这位是杨姑娘杨萧萧,都是邙山门下的高弟。这是老夫至友屠龙剑客的贤郎毕玉麟,你们年轻人多多亲近才好!”毕玉麟暗暗哦了一声,这两人是邙山鬼叟门下,正待抱拳为礼!
那高忌霍地站起,凌角眼一翻,冷嘿道:
“原来你就是毕玉麟!”
杨萧萧跟着站起,急忙拦道:“二师兄,不是他呀,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她口虽是在和高忌说话,但眼波流转,却是一直瞟着毕玉麟,显出无限风情。
鬼影子高忌道:“不是他,那有这般凑巧?”
鬼仙姑杨萧萧娇笑道:“二师哥,你也真是的,昨晚那人,个子生得又瘦又小,直像一个小叫化,那有毕少侠这般丰神奕奕的仪表?
毕玉麟被她当着这许多人,赞美自己,俊脸不由一红,但“小叫化”这三个字,钻进耳朵,心中忽然一动!暗想:听他们口气,好像昨晚曾经遇到一个自称毕玉麟的小叫化,他莫非就是双龙堡石室分手迄今的拜弟孙燕不成?
绿袍神君听到另有一人,自称毕玉麟,也不由心中一动,摇手道:“高老弟不可误会,毕贤侄昨天和小徒同来,已在庄上,两位途中遇上的,想必另有其人,高老弟可否把当时情形,说出来听听?”
鬼影子高忌还没说话,鬼仙姑杨萧萧瞟着毕玉麟,脸色娇红,轻轻咬着樱唇,接口笑道:“事情也没什么,昨晚黄昏时分,刚到蕲春,二师兄就要投宿,晚辈因老前辈开府黄钟,可能有什么差遣,不如提早赶到黄钟坪的好。
那知忽然从路边钻出一个小叫化模样的人,间道:“你们也是到黄钟坪去的?”
二师兄就是火爆脾气,闻言大声喝道:“小子,你是问谁?”
那小叫化瞪瞪眼睛,冷笑道:“小爷就是问你们,躲在黄钟坪的可是尚老匹夫?”绿袍神君脸色微微一沉。
鬼仙姑杨萧萧,又道:“二师兄听他出言不逊,出手就是一掌,朝小叫化劈去,口中喝道:“小子,你是何人?”
那知小叫化竟是茅山毒指门下,举手点出一指,硬把二师兄的掌风挡住,冷笑道:
“我叫毕玉麟,你们替我告诉姓尚的,小爷正要找他算账。
他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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