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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尽盏灭,歌舞方歇。
酒足饭饱之后,宾客渐散,尽兴而还,铮铮琴音似乎依旧萦绕耳旁。晚宴喜庆的氛围渐渐淡去,丫鬟仆役穿梭在酒桌之间,忙着整理打扫。
宾客逐个告别洪旷,洪旷自然忙得分身乏术,只好回身对皇甫逸风抱歉道:“怠慢王爷了!这露寒夜重的,还请王爷先行去书房,老夫随后就来。”见皇甫逸风没有反对,他转头对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管家吩咐道“大福,为王爷引路。”
那管家对皇甫逸风恭敬地福身:“王爷,请随小人来。”
皇甫逸风站起来,对洪旷笑道:“那本王就在书房候着相爷了。”
“王爷请。”
皇甫逸风也没带多余的人,只让影云随身跟着,便由着相府管家领路离开了。
毕竟是相府,占地面积虽不及王府,但也绝对不小,宴会场地与书房还是有一定距离的,相府总管怕皇甫逸风厌烦,便引着他一边游逛一边慢悠悠的向书房走去。
影云趁总管走在前面领路的当口,凑到皇甫逸风耳边低语道:“王爷,您花这么多钱买下那只狐狸,原来是早知道那狐狸有怪?那为何放心放顾因那里?那女人”
皇甫逸风摆了摆手,笑而不答。
放在她身边,自然是试探。现在事情已经基本明朗,皇甫夜想要笼络洪旷,而那只冰狐身上一定带着一样对洪旷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才会让一向除了早朝之外足不出户洪旷亲自去取。或许洪旷早已是皇甫夜的人了也说不定。而顾因,如果她真的也是皇甫夜那边的人,自然是会知道这冰狐的秘密,而这狐狸就迟早会被转交到洪旷手中,如若顾因不是,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由总管引着走上一条迂回的长廊,便听到不远处的院落里传来一阵喧闹。
大福见皇甫逸风望向那院落,赶忙介绍道:“那是小姐的别院,小姐喜欢清静,这里也一向都没什么事情,也不知今晚是怎么了。王爷可是想去看看?”话上虽这么问,其实是他自己心急小姐出事,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看出大福的着急,皇甫逸风也不为难,反正闲来无事,去看看也好,虽然他对这个外界传言“温柔大方闭月羞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相府小姐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
“那就麻烦总管了。”
大福一听王爷同意了,忙心急地往那院中走去,完全忘了他是要“领着”皇甫逸风进去的。不过皇甫逸风也不怪罪,自个儿慢慢地向那清新别致却又不失豪华的院子走去。
“算了算了!别用竹竿了!你们吓着盈幽了!把竹竿拿走吧。”一个女子对着家丁挥了挥手,虽焦急,但语气依旧柔和动听。
“小姐,那我们怎么办啊?”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幽儿,你别怕,我会想办法救你下来的!”女子站在树下抬头对着上面柔声安慰道。
“喵”似在回答主人,树上传来一声猫叫。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大福赶到洪灵儿身边,见她完好无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大福!你来的正好!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幽儿躲在树上不敢下来了!”洪灵儿一听到大福的声音,忙转身拉住大福的手臂求助道。
那是一个清若芙蓉的女子。一身绿裳,面白如玉,樱唇皓齿,目若明星,一头乌黑的秀发安静地披在身后,整个人如一块美玉,安静却又夺人呼吸。
不过皇甫逸风感兴趣的倒是树上那只猫。
那是一只十分壮硕的猫。毛色黄白相间,忽略它的体型,倒还是一只可爱的宠物。
这只肥猫到底是怎么做到上树这一对它而言相当高难度的动作的,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了,目前能知道的是,这只猫下不来了,那巨球一般的身子蜷在树上瑟瑟发抖。
“小姐,要不让侍卫上去把它抱下来?”大福提议道。
“好主意!扬子,你快上去把幽儿抱下来!”女子忙转身跟护卫吩咐道。
“是,小姐。”一个护卫把手上的剑往腰间一挂,飞身上树。只是脚还没碰着树枝,那只猫儿就发了疯似的乱吼,爪子凌空乱舞,估计是被这突然飞上来的人给吓的,差点摔下树,吓得洪灵儿忙喊:“扬子!回来!不要靠近它了!它害怕!幽儿你别动!乖乖抱紧树枝!”
她现在十分期望自己也会轻功,这样她就可以上去了,幽儿肯定不会害怕的。
可是,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呢?
皇甫逸风靠在院门门洞上无聊地看着一群人在树下急得团团转。新鲜感过去了,他想走了,可是又不能唐突地把总管抢来给自己带路。
“王爷,要不我去把那只猫拎下来?”影云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那只猫已经被吓得不认人了,连它熟悉的人它都不让碰,再加上它主人心疼得紧,看到那猫害怕就把人叫回来,你去用强的反而会适得其反。”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干等吧?”时间也不早了,王府的大部分人都睡下了。
刚想说什么,皇甫逸风就看见门外一行人端着酒宴剩下的东西准备清理掉,心念一转,直起身走了过去。那些人见王爷过来,一阵手忙脚乱,忙鞠躬行礼。
皇甫逸风也不语,扫了各个托盘里的东西一眼,端起一个碟子就走,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下人面面相觑。几个丫鬟红着一张脸,如此近距离地看王爷,一颗芳心全乱了。
而院子里原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人见皇甫逸风走来,都先是一愣,只有大福知道他是王爷,突然想起自己的正事,大惊失色“王爷,小人”刚想下跪赔礼,却被皇甫逸风阻止了。随后皇甫逸风转身对洪灵儿淡笑道:“洪小姐,可否让本王一试,或许能让小姐的爱猫下来。”
乍见一俊逸如此的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儒雅中带着一丝冷漠,如夜般的黑眸疏远却有礼,洪灵儿的心顿时跳快了一倍,慌张地低头避开那要吸人的眼眸,低语道:“王爷请便。”
得到主人的首肯,皇甫逸风也不再顾虑了,从碟子里拿了片鱼干,伸手一甩,那鱼干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肥猫正前方的树干上。
肉质颇多的鼻子动了动,肥硕的身子抖动的频率和幅度均是大大地减小。基本已经看不见的脖子硬是被它给拉了出来,嘴巴一张,舌头一伸,那鱼干便进了肚子。正当它快记起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时,又一块鱼干准确地落在上一块鱼干的位置。就这样重复多次之后,肥猫已经把害怕忘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子准备寻找下一块鱼干。
皇甫逸风最后取过一块鱼干,将碟子交给身边的下人,没有再将鱼干往树枝上抛,只是垂直地扔上去,自己也紧随其后腾身而起。
那块鱼干正好擦着肥猫的鼻子而过,然后往下落,肥猫被这么一引诱,没注意到一个人已经跃到它的身边,只顾着低头去捞那食物。皇甫逸风看准时机,伸手横过肥猫的肚子,将它往怀中一带,翻身落回地面,将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猫交给愣在一旁的洪灵儿。
也不等洪灵儿开口,皇甫逸风就转头问大福:“总管,我们可以走了吗?”
总管忙点头:“是!王爷这边请!”
等洪灵儿回过神时,皇甫逸风已经消失在门洞外。
星眸眷恋地看着俊逸男子消失的方向,回想着这睿智的男子那一身极俊的轻功,在空中帅气地腾跃,清秀的脸上浮上一抹红晕。
“王爷,请。”大福推开书房的门,让到一边,等皇甫逸风和影云都进去了,这才跟了进去,回身轻轻带上门。
洪旷已经坐在桌前了,见皇甫逸风进来,起身拱手道:“王爷请坐。”
“没想到倒让相爷久等了。”
“王爷客气了,王爷对府上的景色有兴趣,这是相府的荣幸,况且老夫并没有等多久。”
“是吗?不知相爷留本王,有何要事相商呢?”皇甫逸风也不再多说什么客套话,直奔主题。
“这个嘛,王爷应该心中也有数吧?大福,把东西拿上来。”洪旷笑着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别有深意地看着皇甫逸风。
很快的,一块被明黄色的绸缎包裹着的物体放在皇甫逸风面前,洪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本王什么意思,相爷难道不清楚吗?”伸手将那物体推到洪旷眼前,皇甫逸风依旧没有丝毫波澜“送给相爷的贺礼,难道相爷嫌弃吗?”
“嫌弃?王爷可真是折煞老夫了!这皇家信物老夫怎会嫌弃?只是实在不敢收啊!”金龙,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个个都能拥有的,只有特别受重视的皇子才有资格拥有它。而现在,皇甫逸风把这金龙送给了洪旷,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相爷只管收下便是。既然本王都决定给相爷了,相爷又有何顾忌呢?”
“王爷就不怕老夫把这金龙交到皇上那儿去?”
“相爷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呢?这金龙出现在相爷手上,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就说不清了吗?父皇最讨厌的就是官臣之间互结党派。相爷是明白人,这该不该交自然是分的清的。况且,虽然朝中私下结党,但目前看来还是太子一党最为强大,想必相爷应该不会愚蠢到得罪两方吧?”皇甫逸风没有起伏的语气缓缓道出利弊,针针见血。既然他敢拿出来,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王爷真是狠呀,这可为难老夫了。如若老夫不收,就明摆着跟太子过不去,若老夫收了它,恐怕今后就要为太子赴汤蹈火,这岂不是让老夫两面不是人?”洪旷故意装出一脸懊恼的样子,但眼中却依旧镇定自若,似乎这两难的境地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
“这朝廷之事,还能难倒相爷不成?相爷若是不想收,还怕想不到办法吗?不过从一开始,相爷便只是问本王是何用意,却绝口不提退还之事,本王可否认为相爷是在故意刁难本王?”
“哈哈!王爷好眼力!如此人才,老夫岂有不投之理?能在王爷手下做事,乃老夫之荣幸。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白。”洪旷朗声大笑,眼中满是对皇甫逸风的激赏,为他的才智也为他的勇气。如此铤而走险的做法,需要的不仅仅是胆识过人,还要有对自己抉择的自信。
“相爷直言无妨。”皇甫逸风颔首笑道,即便是此时,从脸上也根本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王爷和太子感情极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权利诱惑之下,兄弟反目成仇的例子也数不胜数。难道王爷就丝毫不曾对皇位动过心?”
这种话,换做是其他人,洪旷是绝对不会说的,但如果是皇甫逸风,他倒是放心得很,皇甫逸风是什么样的人,他可能还没有看透,但绝不会诽谤诬告,这一点却是让他颇为欣赏的。
“相爷这话可得小心说。”皇甫逸风黑眸闪了闪,依旧是毫无破绽的冷静笑容。
“王爷别急,老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欣赏王爷。王爷遇事淡然镇定,识人准确深入,用人大胆却留心,有勇有谋,对江山社稷更是有超凡的见地与胆识,有将相之才,亦有帝王之风,与太子伯仲之间,为何王爷甘于屈居人下,甘愿为太子出谋划策?”
“相爷谬赞了。相爷都说本王与太子伯仲之间,那么这天下是谁的又有什么区别?本王心不在朝野,皇位只是束缚。太子的为人,本王放心,这天下若交于他手中,国力昌盛指日可待,本王又何乐而不为呢?”笑话,几年前他们猜拳,连老天都帮他逃过“立太子”一劫,他若又去抢那个好不容易踩了狗屎运输掉的“太子”岂不是找抽吗?一想到当时皇甫卓情一脸踩进粪坑的表情他就暗爽。
不过表面上的话还是要说得冠冕堂皇一些的。
虽然他们俩都没有当皇帝的心,但也知道这皇位非夺不可。朝中无人,其他皇子不是只会吃喝享乐就是懦弱无能,又或是心狠手辣、忠奸不分,这天下是万万不可落于他们手中的。当初他们已成功争得了太子之位,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不能出任何差错。
“听得王爷这一席话,老夫万分惭愧。王爷此等气魄,此乃天下之大幸。老夫自当鼎力辅佐太子!”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相爷替本王保管这条金龙了。”
“王爷放心!”
“时候也不早了,本王也不叨扰了,相爷早点歇息。”见事情办妥,皇甫逸风起身告辞。
“微臣恭送王爷!”
“相爷留步,生辰之日,当与家人好好团聚,本王先行告辞。”说完,也不待洪旷叫大福送客,便带着影云借轻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皇甫逸风消失的方向,洪旷若有所思,看来传言靖王身怀绝世武功也未尝不可信。
“老爷,这信物真能收下吗?”一直沉默地站在洪旷身边的大福不安地问道。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没有移回目光,洪旷的双目依旧看着窗外。
“可是王爷”
“靖王的为人是最信得过的。朝中最让老夫敬佩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甫卓情,一个是皇甫逸风呵,箫妃娘娘竟生出两个如此卓越的儿子,真是不简单呀。”
“可是小姐她似乎”
“靖王若是有心利用灵儿,刚刚不就是一个好机会么?但王爷一直注意分寸,对灵儿冷淡有礼,也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了。不过灵儿,这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就由着她去吧,恐怕到时候伤心的,是她自己了。”虽然当时没有在场,但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很清楚的。
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孙女,洪旷轻叹了一声,收回目光,洗漱睡觉去了。
而在另一边,影云跟在皇甫逸风身后问道:“王爷,现在连相爷都已经投诚了,王爷应该也不必为此劳神了吧?”他很久没有见过皇甫逸风好好地休息一番了。
“你觉得,洪旷这人,值得相信吗?”扬起一抹浅笑,皇甫逸风清冷的声音淹没在夜风中。
“王爷的意思是”
“跟洪旷,我们还有得斗呢。”
“那王爷为何去笼络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影云彻底糊涂了。
“笼络?云,我跟卓情,不需要笼络任何人。”冷然的语气在夜空中有着迫人的狂傲。
“那王爷是为了?”
“取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