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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怒号,浓云层层叠叠,似乎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在云层下方的山坡上,除了火成岩风化形成的碎石和砂砾外看不见一片叶子,一株根茎。荒芜的景致顺着山脉绵延向远方,好似无穷无尽。可是突然在某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与周遭格格不入,好像恶作剧的孩子在邻居家的壁纸上留下的涂鸦。
那是个变了形的罐子,封口的盖子已在下落的撞击中不翼而飞,外壳的碎片也散落在周围,以及顺着山坡向上的一些地方。显然那就是它与行星的地表硬碰硬接触的轨迹。可以想象,若不是尚未脱落的降落伞绳缠住了岩石的突出部,让翻滚停了下来,这东西大概还要继续朝下边滚落,最终免不了完全解体的命运。
现在那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从扭曲的开口处(舱门)流淌出黑暗和死寂。好不容易穿透云层的阳光渗到这里,在金属的残片上欢快地一跳,分散向空中,向宇宙,肆意嘲笑着引力的孱弱。但很快它们又找到了新的可以戏耍的对象——几条苍白的触手。它们从黑暗的出口里边伸出。冰融化的水珠垂在上面,因光的汇聚而变得明亮闪耀。
这时风又来了,似乎刻意要把这些水分收走。不过水的主人不太愿意,所以卷曲起触手将珍贵的水送入口腔。她需要水,因为她的身体太虚弱了。
秋慈的意识和知觉在一点点恢复,遍布全身的疼痛和乏力开始让她恐慌。她试图搞清状况,可是显然缺少必要的信息。她看向外面,目力所及尽是荒芜,又扫视舱内,发现自己是唯一的活物。那么情况似乎很清楚了。她没有任何可用的资源,而那些破损的面罩,凌乱的管线以及设备碎片之间夹杂着的残骸就是她的队友们。她已经没法分辨或者分开她们了。
活着,自己还活着?秋慈不禁想笑,但她没理由高兴,因为这样的活着没有意义,死亡只是稍稍延迟了而已……
6时1刻,制裁号已经坐停在两座山峰之间一块相对平坦的鞍部,火势稍稍得到了控制。
仇天行还在甲板上忙着组织各种抢救工作,力保储存弹药和煤的舱室不出问题,同时也派人尝试修补浮力体的蒙皮。
损控队的军官跑来报告说:“将军,中层甲板已经安全了。不过您真该去火药库看看。敌人的炮弹打穿了隔壁的舱室,要是再歪一点儿我们就全完了。”
仇天行听后大感庆幸,同时又心有余悸。他拍了拍军官身上的灰渣,又看了看对方满脸烟熏火燎的痕迹,语重心长地说:“辛苦啦!都怨我。”
岑启明这时又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他说:“将军,信号台报告说敌人的骑兵在山坡上活动,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仇天行立刻说:“走,看看去。”
二人跑到信号台。仇天行拿出望远镜拉长镜筒顺着岑启明指的方向一看,发现山坡上一伙骑士已经着陆并一点点向某个物体靠近……
康齐格带人在空中警戒,费拉多则会同四名骑士降落在物体旁边,然后握紧武器,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突然,费拉多看到一个白得有些剔透的东西在动,像软泥一样贴着物体滑行,然后吧唧一声从物体的开口处掉落,摔在岩石上。
“那是什么?”费拉多和仇天行几乎同时发出自问,但不同的是,一个出于谨慎好奇,一个则怀着对噩梦的恐惧。
仇天行记得岑启明画的怪物的草图,现在在镜筒里他看到了一个活的。那东西有同样的触手,同样浑身柔软得不可思议,唯一不同的是那种白色,那种让人既想到美玉又想到腐尸上的肉虫的白色。他还是不敢相信岑启明,于是又调整镜筒看了看那个坠落下来的金属物体。那东西和他见过的水灵飞行器不一样,表面没有撞飞或剥落的地方留有烧蚀的痕迹,但黢黑中依稀可见一些符号和文字。
仇天行尝试辨识了一番,却只认得一个“圣”和一个“天”字(海影文字是借鉴伏火城文字演变而来的)。那么这些东西可以确定和水灵有关了?可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那个活物到底是不是水灵呢?他吃不准,于是试探性的把望远镜递给岑启明,说:“看看那是什么。”
岑启明一看,立时惊呼:“就是那个,水灵,是水灵!它在水里的时候比现在看起来饱满多了,也灵活得多,可我不会看错!”
“这……”仇天行的心仿佛跌向了谷底,且一边下坠一边在暴风和激流中挣扎,然后撕裂。水灵,水灵真的是怪物!是怪物吗?
他来不及冷静,来不及理顺思路,来不及靠近那东西再做一次确认。木然中,只见两枚水灵的飞弹拖着白色的尾迹贴着山体的轮廓,绕开突岩,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和精准度扎入山坡上的“雇佣军”骑士们中间爆炸。
闪光、气浪、烟尘、碎渣。当干扰视线的一切落定,仇天行看到五个骑士都分散歪斜着倒在了地上,有的残缺不全,显然是死了……
“费拉多!”康齐格大喊,然后左顾右盼在空中寻找袭击者的踪影。他知道这种魔法般犀利的武器之前从未出现过,如果说东部人有,那么刚才也不会被打得那么惨,所以显然另有强敌。
就在这时,带着引擎喷射出的呼啸声,一架大小相当于两头星尾羽的飞行器从北边飞来,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掠过物体坠落点上空,接着又擦过康齐格等人的近旁。
音锥通过,骑士们被震得头痛欲裂,星尾羽也受惊险些跌落。
“稳住!分散攻击!”康齐格命令,同时驱策坐骑,奋起欲追。
可是这道命令根本无法执行,星尾羽无论如何也达不到那样的速度。更糟糕的是,他们显然没弄清楚在这里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飞行器很快又兜回来了,径直朝两名骑士冲去。两名骑士也非常英勇地向它迎击,但他们没有开火的机会,因为还没到武器的射程对方就率先开火了。
机体腹部的舱门打开,两挺旋转着喷出火舌的武器迅疾发射。曳光弹描绘出一条近乎笔直而又密集的弹道。两名被火控系统的显示器短暂标定的骑士连同他们的坐骑一起变成了碎块,只留下在爆裂中飞散的稀薄血雾像怨气凝结的亡魂般在他们最后到达的位置徘徊。
“撤退,快撤退!”康齐格虽然愤怒,但好在没有丧失理智。两名骑士的死表明他们根本无法与这样的东西交战。他看到了这一点,做出了明智的决定,保住了自己和部下的性命。
很快骑士们都飞走了,水灵的飞行器没有追。它在坠落物体的上空盘旋了一圈,然后渐渐减速,开启垂直喷口,张开气囊,变成了一艘飞艇的模样……
此时的秋慈仰面躺着,弄不清自己这样呆了多久。虚弱和阳光让她看不清事物,她听到周遭嘈杂的爆裂声和机炮那骇人的咆哮,心中更加迷茫困惑。突然,有个熟悉的东西出现了,是一艘飞艇!它飘过来,悬停在自己上方,然后放下了吊篮!
“太好了!是救援人员吗?我获救了吗?”她这样想着,可是立刻又陷入了错乱、迷惑、恐惧和绝望。因为那飞艇的腹部赫然绘有桑霍兰海影国的三足涉钩标志……
飞艇的吊篮里走出三个身穿机械外骨骼的士兵。她们轻轻将秋慈的身体拎起,脱去她那高分子材料制成的透明宇航服,然后将她装进一个盛满水的小方盒里,给她注射营养液。
营养物质进入血液,迅速稳定了秋慈的状况,同时也暂时松弛了她的神经,影响了激素分泌。她感到一种在家里有过的正常的疲惫,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随后,士兵对秋慈做了一些身体检查,又探查了坠毁的飞船,把信息汇报给阿喀托娜。
阿喀托娜准确地分析出飞船是失事坠毁的,里面的其他成员已经死了很长时间,而这个人是因为有卡兰勇士的血脉才得以存活。那么,飞船来到此地恐怕也并非负有侦查的任务。自己和执政官应该暂时可以宽心了,但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毕竟谁也不知道飞船失事前的确切位置,也不知道她们是否向敏瑶发送过信号。穆鸳可能再也不是世外之地了。
6时3刻零96摆,士兵封闭了存放秋慈的盒子,设置了里面的恒温,用一根软管接入氧气,而后将其回收进飞艇。
返航前,阿喀托娜注意到了仇天行的旗舰,担心他可能看见了什么。于是为了避免“误会”,她决定主动过去做一番解释,如果可以的话,顺便跟自己的学生叙叙旧。
此时,东部舰队已经重新向旗舰周围集结。一艘艘战舰将庞大的阴影投射在山体上,连成一片。如果不去看它们一个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真容,还是有几分唬人的。
不过这些用原始材料拼接起来的破烂儿在高傲的海影族面前没有任何威力可言,所以飞艇看似毫无顾忌地向旗舰靠了过去。
“它们来了,这是好机会,我去让火炮准备!”岑启明说。
“慢!”仇天行叫住他说,“谁说要攻击她们?”
“您还没看清怪物吗?还不相信我的话?它们都把那个怪物救走了!”
“谁说是救走,我只看看她们把它装起来了,要干什么还不知道。再说你看她们的身体也不一样。”仇天行异常急切地辩解说。
岑启明这时心里只有一个大大的“服”字,心想将军对水灵信赖如此,恐怕只有更加不容辩驳的事实才能使他信服。“那您现在要怎么做?”他问。
“先看看她们怎么说。”仇天行回答……
飞艇在制裁号破损的舰艏前方不远处悬停,而后打开了一扇舱门。阿喀托娜身着外骨骼,外加华丽的服饰出现在门口,用仇天行熟悉的“嗓音”说:“请仇天行将军出来答话。”
女神银铃般的天籁之音传来。仇天行立刻把刚拿过来的望远镜又往岑启明手里一塞,三步并作两步地疾奔向舰桥。
与此同时,大多数舰员也都被这声音撩到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水灵。好奇之余,他们不论军官还是士兵都呆呆地望着女神,被她傲人的形体所迷惑。这种迷惑在这些征战日久寂寞无依的人心中迅速发酵,令他们无法低下自认卑微的头颅,去顾全凡人对于神的礼节,反而为那条在风中轻摇的长裙所吸引,以至于开衩处每多露出一分,眦目的力度便增强一分。
仇天行来到舰桥,围在前壁破洞处的官兵们随即退开,让将军与神对话。
仇天行说:“阿喀托娜老师,一别多年,您还好吗?”
阿喀托娜见仇天行目光闪动,脚下不自觉地前移,显是对自己情义依旧,立刻喜不自胜,在原本想好要说的话之外又加了些内容。“我当然很好,只是你看起来比以往少了些许锐气。累吗?”
“老师,您一手栽培我,教给我本领,助我了了复仇的心愿。恩情自当没齿不忘。如今我能够开疆拓土,又能助我圣教传扬,苦累皆乐也。”
“呵呵,臭小子,别跟我这儿拽词儿了,你老师我不喜欢这套。累你就说累。”
“啊,是是,战事久拖不决,后援不济,我军武备强大却无法施展,心累,心累。”
“你们的难处我懂,你和全体将士的辛苦神域也全都知道。”阿喀托娜说,同时也注意到了制裁号和其他舰船的伤情。这些损伤不是事故或者灾害造成的,是战斗留下的痕迹,而且很新,是谁干的?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样的武器?难道帝国人已经通过某种渠道获得了自己传授给东部人的技术吗?
种种疑问涌上阿喀托娜心头,让她想要快点弄清楚。于是她又接着说:“将军,老师见了你很高兴,陪我在你的船上走走好吗?”
“啊,那自是求之不得。”仇天行忙说,“来人,快到舷侧搭上跳板。”
“不用。”阿喀托娜说,“我们已经这么近了,这点距离,老师我还过不来吗?”说完,她脚踩一部外缘装有多个涵道式旋翼的三角形摆渡飞行器稳稳地飞临仇天行面前。在两人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她抬起纤柔的手臂,要将军伸手扶她过去。
仇天行会意并欣然照做了。
阿喀托娜一站上甲板,官兵们就纷纷跪拜。岑启明不愿做这种事,为了不引起注意,只好躲了起来。
阿喀托娜显然不会注意一个小兵,她看着舰桥地板上的破损处说:“你的船损伤不小啊。”
仇天行面带愧色地回答:“今日遭遇小挫。是我轻敌所致。”
“哦?敌人使用的是什么武器?”阿喀托娜又问。
“是火炮。”
“你看清了?”阿喀托娜边问边走,想要看看舰上其他部位的情形。
“千真万确。”仇天行陪着老师一起往舰桥外面的甲板上走。其他舰员立刻给他们让路。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们的人向帝国泄露了火药的配方和制造武器的工艺?”
“老师,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今天与我们交战的不是帝国人,而是一伙北方来的雇佣军。他们的武器比我们的更强大,不可能只是模仿我们的技术。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受到了某种启示,就像您和神域对我们做的那样。”
“你的分析有道理。”阿喀托娜边说边查看了左舷的另一处受损部位,而后又说:“这正是我这次来的目的。”
仇天行愣了愣,说:“老师,学生不解,您是说他们真的背后有人?”
阿喀托娜制造出一阵轻笑,说:“是的,神域站在你们一边,为了抗衡,他们就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魔鬼?!”仇天行听了很震惊,他连忙追问,“是那些让我们感染瘟疫的魔鬼吗?”
“正是。他们很可怕,瘟疫只是他们的小伎俩。他们能够悄然无声地干扰一些意志薄弱者的心智,让这些人产生幻觉,从而为他们服务。上次的瘟疫就是几个学生受到了魔鬼的影响,接触了魔物才释放出来的。而这次,为了阻止我们的福音传遍世界,魔鬼们有了新的手段。那就是介入战争,向野蛮的国家传授能够压制你们的知识。”
“啊!难怪今天突然这么厉害!”仇天行恍然大悟地说。
“不止是这样。”阿喀托娜继续说,“今天还有一件大事,是魔鬼的使者要来。不过在半路上就被我们神域给拦截了。虽然它设法逃走,但结果坠落了下来。我就是奉命前来捉拿它的。显然它让它的追随者来援救,不想正好跟你遭遇。仇天行,你不愧是我们的忠诚战士,连命运都安排你赶到此地挫败了他们的行动。”
“老师,学生惭愧,其实我没有挫败他们,反倒是……”仇天行解释道。不过以往言及失败,他都是眉头紧锁,可这次由于老师刚才的话圆满地化解了他的心病,所以他反倒表情舒展了许多。
“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一向是个把胜负看得很重的人。可这次的主因不在你,他们毕竟拥有胜过你的武器。而你在这种情况下迟滞了他们,坚持到我们赶来,实属不易。现在我们抓到了一个魔鬼,这是一场大胜,里面有你的功劳。”
仇天行一听立刻高兴了,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或思考,老师一番话让他忧愁尽消。他甚至在心中反省:老师是神,自己不该怀疑她的。随后他问:“老师,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接下来?”阿喀托娜沉思了片刻,“接下来,我们会教你们使用更高级的武器,让你再次压制敌手。将军,你要明白,魔鬼虽然能给我们制造麻烦,但终究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你们坚定对神的信仰,理想就一定会达成。”
“是,学生谨记。”
这时,师生二人已经沿着中层甲板的通道走了一圈,再次回到舰桥。
“那好,就到这儿吧。我们各自都还有很多事要忙。老师就不多留了。”
“这就要走吗?”仇天行似有不舍,但随即又说,“不过也是,军中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老师的,留待日后吧。下次希望能在帝国的国都与老师把酒言欢。”
“好,我等你来请我。”阿喀托娜说完转身要走,可是在右脚即将登上摆渡器的刹那,她突然有了一丝悲凉的担忧。她害怕自己撒的谎太多,此次一别,即使将来再见也无法再以今日的身份相对。于是她踌躇了片刻,转身对仇天行说:“将军,今日一别,虽说后会有期,可也不知是何年何日了。老师想你,可否留个念想之物?”
“欧,好好好。”仇天行又惊又喜,连忙一边回应一边在全身上下翻找。可找了半天只从衣兜里找到一个在战斗中被飞溅的破片打落的大衣纽扣。
“就是它吧。别再找了。”阿喀托娜说,然后走过去把纽扣拿到机械手里。她看了看纽扣,发现一些金属碎屑镶嵌在里面,可想而知当时战斗的凶险。
“老师,这个学生实在是拿不出手。”仇天行惭愧地说。
“我觉得很好,走啦!”阿喀托娜说完,立刻踏上摆渡器离开。
仇天行向老师挥手道别,阿喀托娜背对着没有回望。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表示:仇天行,老师此生对不起你,可老师有自己的大义。顾全不了你了。等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会保你安度余生。
6时7刻84摆,飞艇转向离开。阿喀托娜试图让飞艇加速,同时收起气囊回复快速机动形态。可是变型过程中某个液压泵出了故障,气囊回收了一半便进退不得。最后飞艇只好以一种奇怪的形态边修边返航。
仇天行和部下们看不出神的载具有何故障,只当是一种别的形态而已。当神飞远以后,仇天行下达命令:“把岑启明关起来,严加看守。”
“是!”
过了一会儿,驮兽的队伍又来了。舰队立刻敲钟备战。
可是比利亚在头兽的甲板外侧展开一面大大的白布,上书“免战”二字。
仇天行用望远镜看到了文字,猜测对方是来收敛山坡上的遗体,便下令各舰严密监视,但不许率先开火……
阿特洛波斯和克罗索见证了刚刚在这片区域发生的事件。现在他们俩一人站在山坡,一人悬浮在旗舰旁边,隔空进行了一番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对话。
阿特洛波斯:“真是恶毒的欺骗。克罗索,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发生在现实当中吗?”
克罗索:“理论上有可能。不过我们目前为止没有遇到过其他种族。”
“是真没有,还是有人在刻意隐瞒?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文章。”
“哎呦,听我说好吗?”克罗索说完飞到同伴身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又说,“别陷入阴谋论,别把自己带入你的观察对象当中去。你是野生动物摄影师,你应该把看到的都当做是生存斗争。不要牵涉正义、人道、怜悯之类的东西。”
“说的容易!”阿特洛波斯抬起小臂拨开克罗索的双手说,“他们和动物不一样,我无法像对待动物那样思考。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除非你是个冷血的怪物,不然你做不到像你说的那样。”
这话显然触动了克罗索,他无言以对,脑中闪过过往种种。无论是自己的经历还是关于长子的见闻,一切都在向他证明,所有眼中射出思想之光的造物,不论外表如何千差万别,也不论组成他们的基础何其迥异,对精神世界和道德理想的追寻都是共有的内在属性。可是另一个共性的问题是大家的智能都略显不足,以至于谁也弄不清正义这个概念到底是什么?它在多大的范围上适用?这好像涉及到立场、认同,或者坦白点说涉及群体的私利。换句话说正义是相对的……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