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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供奉院也不会派遣祝师前来,”黑衣祝师挥袖而去,“请谌掌门好自为之吧!”
“哎呀,王祝师留步啊,其实……”刘副掌门急忙追了出去,同样忘记了和谌巍道别。
刚才还挺热闹的君子堂,再次只剩下谌巍一人。
被人甩脸的他没发觉自己反而露出了难得的真实笑意,用力敲了敲黄铜青莲灯。
“供奉院的人哪个性子像你?”
烛台被敲动,烛火也摇晃也一瞬,仿佛是在回答谌巍的话。
谌掌门沉默了一瞬。
“你再不出现,我真的给你掐灭了。”
***
一连几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适宜出行。车山雪已到了青城山脚下,和闵吉以及影子里的十万三千厉鬼一起。
他很难受,十分难受,难受得恨不得去死。
“吐完否?”闵吉拿着水囊,关切地问,“先生头可还晕?”
权倾朝野,名可止啼的大国师虚弱地扶着树,有气无力地摇手。
在他们身后,是轰鸣声不断的铁龙站,商客来往,人流如织,好一派繁华景象。
闵吉不得不感叹:“我从未见过像夭公子这般能晕车的人。”
又一只妖兽拉着长长铁龙奔跑起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才止住反胃感的车山雪闻声面色一白,又低下头,吐出来的已经不是饭食,而是药水和胆汁。
“我觉得我以前不晕车的,”半晌后他才有力气反驳,“大概是头伤影响了五感……给我喝口水。”
闵吉连忙把水囊递给他,见他掩面漱口,便移开视线。
在他们周围,如车山雪这样呕吐不止的人还有很多。
铁龙车也是近几年才出来的新玩意儿,白泽局打造了长长的磁轨,又铸造没有轮子的长车,请被驯化的妖兽来拉。虽然很多人害怕山一般大的拉车妖兽,也不觉得没轮子的车跑得快,但乘铁龙胜在价钱便宜,人也好,货也好,统统能上车。先是胆大的商人在用,后来形成潮流,几年过去,田野老翁也不觉得乘铁龙奇怪了。
只是很多人无法适应铁龙车摇晃的车厢和巨大轰鸣,上车吐,车上吐,下了车还是吐。
闵吉本人适应良好,年轻人车上车下一样活蹦乱跳,车山雪光是听着都羡慕。
“去青城镇的大侠看这边,五文一人,好公道嘞!”
又有赶车的过来唱,闵吉见夭公子呼吸渐渐平稳,便挥手招了那喊客的来,道:“伙计!包车!”
“好嘞!”赶车伙计高兴地打了个呼哨,街对面的毛驴抬起蹄子跑来,拉着车停在闵吉前面,“客人上车!”
“先生,这里有台阶……好,您坐稳。”闵吉先扶着车山雪上去,自己要上车时瞥了一眼赶车伙计,发现他面上神色古怪,问,“怎么?”
“哦,没事,”伙计转过头,笑嘻嘻道,“小的没见过您这般贵气地长相,所以多看了两眼。”
闵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夸他的人,顿时感觉更奇怪了。
可是天色渐晚,宵禁后不可入城,为了避免被关在城门外,闵吉便放过了那一点奇怪感觉,仅仅催促了几句。
赶车伙计扬鞭赶驴,在宵禁钟敲响之前,将他们送到青城镇外的马车行。
下车前,伙计又古古怪怪扫了两眼闵吉,然后盯着车山雪看了半天,才慢吞吞收下钱。
收完钱他道:“客人若要投宿,前面的李家客舍最好,说是小四介绍,掌柜的能给两位打九折。”
目送他赶着驴车离开,闵吉回头道:“那就李家客舍?”
“换一家吧。”车山雪说。
闵吉自然无异议,碍于车山雪的身体,两人并没有走太远,就在街口选了一家客舍入住。给掌柜看路引时,闵吉听到喧哗,侧目见到一群青衣剑仆打着火把气势汹汹从门外跑过。
“就在李家客舍!”闵吉听到他们喊,“莫叫那两人跑了!”
李家客舍?闵吉愣住。
客舍掌柜的也见到了那群青衣剑仆,他将路引还给他们,又催促道:“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人得罪刘家了。房间是甲三,公子们快上去,免得被这些武人冲撞——小板凳!给公子们拿行李!。”
闵吉一缩头,谢绝了小二的援手,自己拿着行李,匆匆推车山雪上楼。
走在楼梯上时,他往客舍外望了一眼,见到已经冲过去的青衣剑仆们又突然跑回来,挥舞着火把,站在大街上左右眺望。
闵吉:“先生……”
车山雪竖起手指在唇前,嘘了一声,道:“嗯,是冲我们来的。”
第8章死究人,生究利
闵吉有些慌——平民百姓十六年,不是谁都有聚众打架的经验——同时又感到无语。
他匪夷所思道:“抢占名额不成,众目睽睽之下比武又输了,咳咳,虽然我做了点小动作……但刘家竟然还有脸找上门?”
“敌人在狠毒和愚蠢方面的下限比你认为地低很多,”车山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侧耳倾听大街上的吵闹,一边抓住机会教育还未收下的小弟子,“哪怕他们做出再出乎你意料的事情,也不要惊讶。”
闵吉:“那应该怎么办?”
车山雪略一思索,答:“把下限放得比他们更低。”
闵吉:“……先生是开玩笑的吧。”
车山雪:“没开。”
把闵吉噎得说不出话来,车山雪笑道:“以前有人告诉我,世上最没必要的就是高手骄傲,那刘少爷就是对自己那招太过自满,若他对你稳扎稳打,我就真的只能让鬼使替你作弊了,以后你和别人打架呀,什么猴子偷桃,撩阴腿……”
闵吉好像羞耻地说了句什么,车山雪笑意更深,表情却突然一僵。
无垠无光的黑暗里,他耳边好像响起一浑厚的男声,对他谆谆教导。
“怎么赢青城那小子?”那人哈哈大笑,“你上次踹他裆里那一脚不就挺好。”
说话的人出现在黑暗中,他面貌模糊不清,却能看出身处高大魁梧,身着戎装,猎猎披风猩红如血,却坐没坐样地依着案几,没骨头一般对车山雪招手。
“幺儿,”他拍拍腿边的地面,让车山雪过来坐,道,“只记得青城的小子,不记得爹啦?”
“……”车山雪。
这句指责太让人出戏,他立刻从浮起的记忆里清醒,下意识退后一步。
他忘记现在脚下是楼梯,若不是闵吉手疾眼快在后面撑住了,车山雪怕是要顺着楼梯滚下去。
“先生?”闵吉问,“你脸色不好,没事吧?”
车山雪摇摇手,同时,他耳边那浑厚男声就好像个唠叨的老太婆一样,没有停下嘴。
“幺儿,你真想打赢青城的小子,那就只能继续苦练基础了——基础有什么好练的?我说你啊,打赢一堆庸手就骄傲自满要不得,骄傲就会有空隙,有空隙就会死,为了不死呢,你只能先杀了打探你空隙的人,别让他活下去。”
“爹,”车山雪听到自己用陌生而稚嫩的声音说,“我可不是吓大的。”
“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是吧?不是个当皇帝的料啊,罢了罢了,江山已经有你大哥继承,你啊,当个只会打架的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