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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手术方案你们回去以后再好好研究研究,切记,一定要保证病人的生命安全”一名身着半旧白大褂,挂着听筒的中年男人一脸凝肃道。殢殩獍晓
“叶院长——”护士长唤道。
叶院长转过身,微颔首“护士长,你好。下午四点左右,医院会来一批新人,都是些成绩不错的后生,你和李主任多指点担待着些。辛苦你了,忙去吧。”说罢转回身,对一干主任、主治医师道“行了,都忙吧、忙吧。”
叶院长抬步向楼梯走去,行至拐角处却看见这样一幕
“爸,我”若星眼角含泪看向谈父,走廊上走动的病友们护士们都不禁往这边看两眼热闹。
叶院长走至谈父身旁,定睛一看“叶莺?!”
若星被这一声大呼惊得怔愣在当下,睁大眼看着缓缓朝自己走近的陌生男人。“你”“叶莺小莺是你吗小莺?!”叶院长抬起双臂,欲抓住若星双肩,手掌却在即将触到若星的前一刻猛地顿住,随后有些颓然地放下双手。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泪花,定定地看着若星的脸庞。
“你是”谈父讶异。
叶院长从白大褂的大兜儿里掏出消毒纸巾,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抱歉、抱歉我认错人了,真是抱歉”叶院长的目光依旧不由自主地定格在若星苍白的脸上。目光又似乎透过若星的面容看向他的记忆深处,在若星二人不解疑惑的神情里,叶院长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他周身的空气里,有挥之不去的哀思静静流转。“小莺年轻那会儿,也这么瘦弱。只可惜,她已经永远失去了,老的机会”
若星不禁望向眼前这个亲切的男人。他眼里的哀伤,她似乎,能读懂一些
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是两天后的事了。
若星开了防盗门,人还在玄关处脱鞋,小念安已经在谈母怀里晃荡着两只小短腿,挣扎着下来,一着地,小念安就迫不及待地迈开小短腿儿张开小手臂,一颠儿一颠儿地向妈妈若星“跑来”
若星兜了个满怀,在女儿脸上重重地啵两口。“妈,帮我把衣服拎回去。”
谈母没有搭话,径自拎起塑料袋走开了,脸上已不见丝毫那日的怒气。
客厅里,若星抱着女儿席地而坐。捏捏女儿娇嫩的脸“念念乖不乖?有没有想妈妈,嗯?”
“念念乖,想妈妈。”小念安蹬着踩着若星的大腿,奶声奶气地说。
“念念的发卡好漂亮啊,谁买给念念的?”若星伸手正了正小念安头上粉粉的兔子发卡。
“外婆,外婆买的。”小念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若星怀里转个身,胖乎乎的手指指着谈母。“外婆外婆!”
若星和谈母对视一眼,慈爱的目光又回到小念安身上。“那念念有没有谢谢外婆?要学乖一点外婆才疼念念,给念念买好吃的好玩儿的来,跟外婆说,谢——谢、谢——谢。”若星把女儿软软的小身子翻转过来,面朝谈母“谢谢”
小念安学着发音,看着若星的口形,有样学样,咬字不清地道着谢,样子非常有爱。
“哎呦——外公的开心果,外公给你蒸鸡蛋吃,要不要谢谢外公啊?”木板发出吱呀声,谈父端着小碗,往碗里吹气儿。
小念安看见那只熟悉的专用碗,小脸一下就皱到了一起,小嘴撅得老高,转身扑到若星怀里,任凭若星怎么拉,两只小胳膊就这么搂着她的脖颈,死活不看送到嘴边的勺子。
“念念乖啦,再不吃妈妈可吃掉了!”若星拍拍她的小屁股。
“不吃!不吃蛋蛋!不吃!”小脾气上来了。
“这鸡蛋可是二楼的张姨送的,人张姨可喜欢咱家念安了,回趟娘家带了几颗土鸡蛋全给送来了。土鸡蛋不一样,营养丰富着呢”谈母接过碗,舀起一勺子鲜滑的蒸鸡蛋,递到小念安嘴边,却被小念安撅嘴“噗”的一下,蛋花四溅,星星点点地落在地上,连谈母和若星的衣服也不能幸免。
“谈、念、安”
“别吓着念安来来来,外婆喂啊,妈妈凶不要妈妈喂。乖乖,吃了蛋蛋才漂亮,张嘴,啊——”
“妈你就宠着吧,无法无天了都”
谈母头也没抬,随手拖过玩具箱放到小念安面前。“你小时候也乖不到哪儿去!老家院子里的那只大黄狗,还不是整天被你拽着尾巴跑”
“”一家人吃过晚饭,若星麻利地清洗了盘子收拾好厨房,解下围裙,却在厨房里来回踱步。片刻后,若星倒了一杯凉白开。咬咬下唇“这个时候,妈应该在叠衣服”
“叩叩叩——”
“还敲什么门啊,进就进吧。”谈母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是一叠齐整整的衣物。
若星端着水杯,坐在床沿,水杯往前递“妈。”
谈母觑了一眼水杯,接过喝了一口,就撂在了台灯旁。
若星扬起嘴角,双手搭上谈母的一只小臂,谈母没有挥开。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是一年凉秋时节。秋叶静羌,秋雨萧条。
这几年的中秋,若星从未缺席。每逢彼时,就是若星最开心也是最酸楚的时刻。祭日,和团圆佳节,同在一天。
“沐綦,我来了。像以前你陪我过生日一样,你从来没缺过席。以后的每一年中秋,换我来守着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
从前,他从未缺过席,而如今,换她准时来赴约,风雨无阻,他却已不在。“抱歉,念念没有来,不用担心,女儿很好,很健康,很爱笑,也很调皮。几个月前,我给念念认了一门干亲,多一个人疼念安,总是好的女儿现在在她干爹那儿玩儿几天,我去接她的时候她都不肯走,所以,我只好自己一个人来了你看看我,还和以前一样么”
细雨朦胧中,若星撑着那把墨色的大伞,静静地伫立在褚沐綦的墓碑旁,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遗像,满目怆然。
“小姑娘啊”一道苍老的声音混合着淅沥的雨声,在若星耳畔响起。
在这种地方,突然冒出一个人,若星难免有点儿惊慌,吓得向后踉跄几步。定了定心神,若星抬眼看向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撑着破旧折叠伞,手拎青绿色蛇皮袋,鹤发童颜的老人。老人脸上挂着安然慈祥的笑。“别怕啊小姑娘,我还是个能喘气儿的。”
若星眨眨眼,笑弯了眉眼“老大爷,您真风趣。再说,我哪儿还是个小姑娘啊”“哈哈哈——”老伯爽朗地大笑几声,虽然愉悦的笑声与墓园沉重的气氛格格不入,但若星听着他的笑声,阴霾的内心就如同被注入了一缕阳光。老伯上下打量着若星,道“你很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吧?那就是小姑娘了”
“年轻?”她年龄是不大,可这些年的磨砺,她不断逼迫着自己像个男人一样撑起一个家。她坐在梳妆台前的次数屈指可数,虽说她才二十多,但头上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一两根半黑半白的头发
“相,由心生——”老伯将尾音拖得很长,听起来精神极了。“或许,你是太累了,一颗青春少女心,由于现实,慢慢老掉了。”
“相由心生?”
老伯放下手里的蛇皮袋,点了点头。“小姑娘,你觉得我能长寿么?”
“呃能!”若星重重地点头。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长寿?”老伯泰然地反问。
“因为因为您看起来精神很好,很乐观,而且而且老大爷您看起来非常硬朗!”
老伯一手负于身后,爽朗的笑声再次响在墓园。末了,老伯心平气和,像是在述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我今年已经八十有七了,前天去医院做检查,医生告诉我,我已经是癌症中期了,再不治疗,恐怕是见不到明年八月十五的满月了。“
“老伯”
老伯摆摆手,继续道“我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是时候,回应主的召唤了没别的,就是想在人生的最后一程里,开开心心地过。我来这儿,就是想给我那吵了大半辈子架的老伴儿扫最后一次墓,我们俩见上最后一面。要是明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若星握着伞柄的手慢慢收紧。
“别这样啊小姑娘,我都黄土淹到脖子了都能这么开心,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充裕的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你身后的那位先生,一定,也希望你好好过完剩下的大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