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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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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伯爵与桂姐的恩怨像官哥的童子尿一样,终归起源于那个小鸡鸡。妓女和帮闲是寒冷冬夜孤单的野猫和野狗,唯有紧紧依偎取暖才不会丧命。所以他们经常轻松说着普通人厌恶的狎语(近似于伤人的脏话)彼此调侃。

    可是猫毕竟是猫,狗毕竟是狗,两个行业的人也存在历史悠久的鄙视。妓女觉得自己凭劳动赚钱,帮闲们都是寄生虫。帮闲认为妓女张开大腿迎客人,没有羞耻。他们宁愿饿死,也不会让老婆出来卖。

    千百年来妓女们与帮闲们谁也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同事一场,谁用不着谁啊?可是在西门庆为桂姐破处后的第七天,战争猝不及防的爆发了。

    一切都是因为那盏茶。

    那天西门庆十个结义亲兄弟中最要好的五个陪他泡妞,应伯爵、谢希大、孙寡嘴、祝实念、常峙节(这位常兄弟是帮闲中穷光蛋的典范,将来会提到他的英雄事迹。西门庆一边与兄弟们聊天,一边搂桂姐在怀里,口对口喂酒。这时,李妈妈端上七盏茶,这个茶可有讲究:鲜红漆丹盘盛着,雪绽般茶盏,杏叶茶匙儿,盐笋、芝麻、木樨泡茶。应伯爵提鼻子一闻,馨香可掬啊!瞥眼看了看西门庆怀里陶醉的李桂姐,计上心来。

    “我给大家唱个曲儿,说说这茶的好处。”

    伯爵望着桂姐笑道。桂姐漠然看着应伯爵,心说应花子鬼心眼多,肯定猫着坏呢。

    “朝天子,我唱着来~这细茶的嫩芽,生长在春风下。不揪不采叶儿楂(意为不包养桂姐就浪费了)但煮着颜色大。绝品清奇,难描难画。口里儿常时呷,醉了时想他,醒来时爱他。原来一篓(谐音,搂抱桂姐的意思)儿千金价。”

    话音刚落,众人意味深长的呵呵直笑,这哪里是唱细茶的嫩芽,分明是调戏李桂姐嘛。桂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意思嘛,不就说我们糟人钱吗?有本事你也脱光了,让男人玩玩啊?正生闷气,却听谢希大说道:“一篓儿千金价?大官人花钱为的就是这一搂。听好了,我不会唱曲儿,给大家讲个笑话。”

    谢希大轻咳一声,“说有个泥瓦匠给一个老妈子(老鸨子,谢希大不方便直说)修院落,老妈子态度很差,气的这泥瓦匠偷偷把往外流水的阴沟堵死了。过了几天下大雨,老妈子家院子不出水,水缸都漂起来了。老妈子赶紧找到泥瓦匠,请吃饭,还给了一钱(60元)银子。于是泥瓦匠又偷偷将堵阴沟的砖头拿出来,院子里很快没水了。老妈子很敬佩,请教泥瓦匠,师傅是什么毛病?泥瓦匠说这跟你的毛病一样,有钱就流(留)没钱不流(留)”

    这个笑话简直是乒乓扇老鸨子的脸啊,正在斟酒的李妈妈想陪着笑,半天没笑出来,脸上的肌肉像被人硬扯开一般,臊的躲边上去了。众人爆笑,帮闲们最喜欢调侃老鸨子见钱眼开的劲儿。可是李桂姐在座呢,当时她刚出道,哪受这个气,纤手将酒杯摔在桌上,眼光横扫,甜甜笑道:“我也讲个笑话,送给再说的各位。说吧,有个神仙叫孙真人,有回想请客,自己懒得动,派座下的老虎去请。结果等啊,等啊,到了晚上了,只有老虎回来了。这孙真人就问,你请的客人呢?老虎说我从来不会请人,只会白嚼(白吃)人。呵呵呵~”全场寂静,只有桂姐挑衅的笑声。这回轮到乒乓扇帮闲们的脸了。但是,男人们的面子是碰不得的,揭人不揭短,应伯爵沉着脸:“这么说,我们兄弟一直白嚼你们的?行!掏钱,都掏钱!今天我们请客!”

    说着话,从头上摘下一个挖耳勺(耳斡儿)来,“看仔细了,银的!”

    谢希大也不示弱,拼了!往袖子里一掏,没钱,右边袖子里一掏too没钱。老谢一着急,一把撸下脑袋上带的镀金银网巾,放到称上一称,还不到一钱(60元)应伯爵、谢希大将目光投向祝实念,“兄弟,看你的了。”

    他们早就注意了,祝实念的袖子鼓鼓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祝实念一把伸进袖子,掏了个没洗的旧汗巾,恭恭敬敬交给应伯爵,“二哥,这是我全部资产。”

    应伯爵迟疑片刻,“兄弟,要不你拿回去自己用吧。”

    “二哥,收下吧,算三——”

    谢希大估计白送都没人要,改口道“二百文。”

    孙寡嘴腾的站了起来,伸手解裤子,西门庆笑道:“老孙,你要发疯怎地。”

    孙寡嘴解下腰上的白布裙,说道:“大哥,我这衣服,也能换两壶酒吧。”……

    众人无语,看他这实在劲也只好默认了。

    五个帮闲四个人为自己挣回了面子,只剩常时节了。事实证明,他也是个站着撒尿的主儿,起身走到西门庆跟前,“大哥!人有脸,树有皮,我也是要脸的人!”

    随即弯下腰笑脸道:“大哥你借我一钱银子吧,成色银子(质量差)就行,大哥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呗。”

    几番拼凑,终于勉强置办了一桌酒席,因为买菜的钱不够,李家人还搭上了自家的小菜。

    可是应伯爵五人不愿意了,掏挖耳勺的时候,出于男人的自尊,掏完就后悔了,一个破自尊丢了十来年了,还捡它干嘛,浪费!五个人拧成一股劲,发誓要把拿出去的东西在饭桌上抢回来,诸位想想有这心何愁不成大事。

    酒菜上来,谁也没再说话。五个脑袋五张嘴,犹如蝗虫啃庄稼一样,吧唧吧唧——(原文:遮天映日,犹如蝗蝻一齐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放出来的灾民,谢希大满口猪肉,手还拿着鸡腿往里哐哐的塞,那动作比脚踹门还狠。孙寡嘴热的不住抬胳膊擦汗,顺势又将筷子落到鸡脑袋上。常时节位置不好,抄起一块猪皮,看了下未除干净的猪毛,一闭眼,他妈的进去,嘴巴嚼的喷香喷香。

    西门庆陪着桂姐吃了两钟酒,桌上已然干干净净,盘子底比洗过的还亮。(原文:西门庆与桂姐吃不上两钟酒——不过桂姐倒是挺满意,不管怎么说,你们这帮王八蛋掏钱了。可她没想到,应伯爵等人岂是白出来混的,便宜要占够!

    临走之时,孙寡嘴溜到李家名间,李妈妈供养了十几年的镀金铜佛被剪切到他的裤腰里。谢希大顺了西门庆一把川扇,祝实念借口上厕所,跑到李桂卿房间拿走了水银镜子。常时节胆小什么也没拿,跟李妈妈商量了一下,他借西门大官人的钱算是嫖帐,李家负责归还。

    应伯爵算是辈分大的二哥,没有偷东西,笑嘻嘻对桂姐道:“我要走了,你也不(╯3╰)一下?”

    一边讲着,摁着李桂姐便亲,李桂姐推了下他的脸颊,总算躲过一劫。待应伯爵走后,桂姐一摸头上,“挨千刀的应花子,还我的金啄针儿!”

    自此之后,李桂姐与应伯爵处处针锋相对,软话从未说过一句,吴银儿尊称应伯爵应二爹,但是李桂姐嘴里他永远是应花子。

    应伯爵不是圣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不是跟王三官好吗?今天你落难了,我不扔石头,唾口痰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