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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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翟谦接着说道:“圣旨未下,老爷心忧国家大事,寝室难安,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来保方才意识到大总管口中的圣旨可能与主人无关,于是将曾孝序参奏的事详细讲了一遍,讲完之后,来保的心还在扑腾。却见翟谦只是微笑,“曾御史的本子还没到呢,我跟老爷说,叫你家老爹尽管放心,一点事也没有。”

    (原文:交你老爹只顾放心,管情一些事儿没有)来保的嘴张的大大的,在他眼里,苗青的案子那是六月飞雪的奇冤,证据确凿的东西,他们咋就不怕呢?

    翟谦忙于公务,安排来保二人吃了饭,派人送他们到客栈呆上两天。两天后,有人通知来保:万事搞定,可以回去了。

    如果一般的小厮,定会急着回家报喜。来保也急,但是他更关心一件事:什么样的国家大事让蔡京睡不着觉?如果是经商方面的政策,打探一下,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一个念头,扯出了一个惊天动地国家大事,西门庆和整个国家的命运,都随着这股洪流卷入命运的岔路口。

    临走的当天,来保又来到太师府,因为多次来往,门吏与他都熟识了。闲聊间,来保打听到,翟谦口中的圣旨已经下了,他厚着脸皮央求门吏帮他抄一份。看门的也是闲来无事,随手做了次好事。待到一纸文书到手,来保喜出望外,跑回客栈催促夏寿马上回家。

    夏寿见来保只是神秘的嬉笑,怎么问也不回答,只好收拾行囊回家。一路上犹自奇怪,到底是什么机密事件呢?

    这个事件还要回到蔡京的政治生涯。

    蔡京快七十多岁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国家的政治风云变幻,他都忍了过来。是的,忍.几十年来,宋朝所有的政治斗争都因变法改革而起。王安石提倡变法,被人轰下政坛。司马光反对变法被新党残酷打击。苏轼既反对变法又反对守旧,结果终其一生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处处受制,终于被人下了黑手,陷入死于文革式的文字狱。

    风云变幻中,唯一屹立不倒,四次拜相的是他蔡京!王安石变法,他拥护。司马光让他废法,他也执行。他是北宋史上罕见的变色龙,可唯有这条变色龙成功存活下来。

    十年前(公元1101年)他一生最后的仇家苏轼也驾乌鸦西去了。快意之时,蔡京有些落寞。曾几何时,官场之上两个人明争暗斗。诗词歌赋,两人互不相让。论书法,苏黄米蔡,当今之世谁人不知晓?虽然他也曾派人砸烂所有苏轼拓的石碑,虽然他屡次参与将反对变法的苏轼贬官,可是当苏轼病死常州,当大对头司马光贫困而死,蔡京独立巅峰之上,倍感苍凉,这就是胜利的代价吗?

    今天蔡京站在权力的巅峰,深夜灯烛之下,他再一次提起笔,写下七件改革大事。也是最后一次,从此潘多拉的盒子打开,恶魔肆虐人间。

    后记:

    关于蔡京改革,本人才疏学浅,不敢妄加评论。不过,元史脱脱曾将其丑化成曹操式的奸相,其实蔡京死后三十五年与岳飞同时平反。但是,人们始终忘不了对他的仇恨,认为金军兵祸皆由蔡京而起。与王安石、司马光不同的是,蔡京确实是个大贪官,喜欢耍弄权术,据传死后有船载的金银。

    《夷坚丁志》记载,蔡京死后四十二年,他的墓地被迁徙。人们发现他胸口皮肉消化已尽,独心胸上隆起一“卍”(佛祖专用)字,高二分许,如镌刻所就。终年八十岁,与释迦牟尼同寿。

    撇开宋史,我们看看金瓶梅中的蔡京(有人问为什么一会明朝一会宋朝。本文绝大部分都是明朝,但是金瓶梅作者历史功底深厚,文中的人物不仅是明朝,还有一些宋朝的真人真事,因此,随笔写了一下。

    当书画家宋徽宗看到蔡京的奏折时,他激动了,蔡爱卿果然是治世之才,国之栋梁啊!看他提的意见,太牛了,让他当宰相屈才了,他该当皇上!

    蔡京总理的改革提出了很多美好的畅想。首先废除科举,考试选拔已经out了!实行校长推荐,如果八项品德分(八德:孝、友、睦、姻、任、恤、忠、和)都能得A得话,你就是可以免试入学了。蔡京想要人人提高“八德八行”这样推荐上的人才岂不都是圣人级别的?当然老蔡没有想过那些有推荐权的教育官员,是什么德行?

    其次便是禁止人评价国家财政行为。这件事,蔡京生气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大宋国已经很富有了,圣上体恤民情,老百姓安居乐意,哪用的着小人说三道四。

    等到宋徽宗看到第四条,他的一颗心放下了。现在最大的难题是什么?物价高,百姓发牢骚啊!蔡太师果断提出统一制作新钱,多造点金属币,物价就不高了。(一以当十,庶小民通行,物价不致于踊贵矣。治国奇才,奇才也!

    说了这么多,我们漏过了第三条,为什么呢?因为不仅是宋徽宗,连西门庆看到第三条也是心花怒放。

    第三条写着,今后商贩们想贩盐,不能用钱买了,得用粮食换。你把粮食交到边防军队手里,军队给你开领取盐货的盐引(支票)拿着盐引才能领到盐。吸金的秘诀就在这里,拿到盐引的人还不一定领到盐,因为盐资源紧张啊,你得为国家考虑啊。因此几年前交粮食的商人,有七成人可以领到盐。要是现在想交粮食,只有三成人有可能领到盐,剩下商人就排队吧,顶多排到二零一二,不想排了怎么办,那就当为国家做贡献,大宋国永远不会忘记你!

    永远……

    宋徽宗拍案而起,这么好的变法,国家富强指日可待,还等什么,立即下旨,全国施行!

    旨意下达两天后,惹怒了一名官员,即将回京述职的山东巡按御史曾孝序。

    曾孝序最近遇到了一系列异常举动,吏部朋友暗自传信给他,下期(每年一期)会将他调离山东。曾孝序担心西门庆的案子不能了结,因为此次审查的是兵部官员(提刑院属兵部)需要由兵部侍郎(宋朝的六部其实形同虚设,这里都是按明朝理解)向皇上提交。因此曾孝序向内阁发函询问,过了两天,得到蔡京回复“该部已知道。”

    知道?什么意思,知道就上奏啊。

    可是兵部太多理由了,案件多,公务忙,材料复杂,需要详细审核。国家大事怎么能草率,按程序慢慢走吧。

    果然是“随你有拨天关本事也无妨”但这不是故事的结局曾孝序没有气馁,他调转枪口直奔着蔡京拼命去了,借着回京述职的机会,掏出了一纸奏折,当朝奏给宋徽宗。

    “太师所行之法,都是损下益上。国家财运贵在流通,如果取民脂民膏聚在京师,恐怕不是太平盛世的做法。”

    曾孝序的话带着威胁,再胡闹老百姓可就造反了!

    蔡京缓步走了出来,上奏皇上:“曾孝序危言耸听,阻碍国家大事。如果不变法,我大宋如何强国御敌。”

    宋徽宗点头称是。太有道理了,是啊,军饷啊,粮草啊,宫里的吃穿,哪块不要钱。朝廷没钱怎么办事?

    蔡京已经动了杀机,但是御史言官提出批评是正常工作,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定罪。心念一动,“臣认为,曾孝序道德品质有问题,应该交付吏部重新考察。”

    此话一出在场百官吓的直缩脖子,完了,太师要磨刀了。

    “陛下,百姓的财力被国家用尽了,谁还会愿意保家卫国?”

    (原文:民力殚矣,谁与守邦)曾孝序看着蔡京大声说道。蔡京不再说话,双眼眯缝着,孙子,跟我玩命啊?你太嫩了。

    徽宗不想生事,做了个和事老,下令吏部重新考察曾孝序。

    几天后,吏部侍郎惊奇的发现,自己错了,真的错了,曾孝序不适合做御史,外放陕西做官吧。御史曾孝序一家收拾行囊,到了陕西庆州做知州(约相当于市长)这是蔡大师做的一个局,陕西巡按御史宋圣宠(蔡京儿媳妇的哥哥)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告了那么多人,尝尝被告的滋味吧。

    宋圣宠的奏折写了好几十页,将曾孝序骂了个狗血喷头,上面记载短短几个月曾孝序居然做出了几百件禽兽不如的事,后来老宋一合计,太多了,一天做好几件坏事,忙不过来。又改成了几十件。

    朝廷对这份奏折非常重视,刑部逮捕曾孝序的家人,日夜严刑拷打。宁肯把人打废也要老实招供。很快,曾孝序的家人供认曾孝序的丑恶罪行。

    朝廷认为这是近期官员贪污渎职的重大犯罪,曾孝序这个人活在世上,简直是正人君子的耻辱。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啊,但是本着治病救人了精神,朝廷将曾及其家人全部流放到了岭表(福建、广东,在当时属于政府待开发地区)曾孝序的子女与李桂姐一样,成了娼妓贱民。

    (以上为历史事实,蔡京倒台后,曾孝序平反,成为抗金英雄,七十多岁时,平复士兵哗变,惨遭杀害。

    清河县大街跑着一辆欢快的马车,来保在车上哼着小曲。他要向主人报告好消息,因为前几年西门庆曾经向高阳关边防军缴纳过三万粮食,这样户部就做派三万盐。更重要的是,这回新任的两淮巡盐使是上回的穷状元蔡蕴!

    发达了!

    来保疯跑进西门家,看到西门庆在前方,大声喊道:“爹!”

    西门庆回头瞪了他一眼,低沉着声音道:“闭嘴!”

    来保这才发现,西门庆与妻妾站在棚子边,一脸忧色,棚子里刘婆子翩翩起舞,浑身抽搐,也不知跳的哪门子舞蹈,口中喃喃有词,语速快得人听不清楚,“妈咪妈咪哄,叽里咕噜哇啦哇啦我要吃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