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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慕子凌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燕文灏抱得很紧,几乎不能动弹。
拧了拧眉,慕子凌抬起头来,他看了看依旧还在沉睡的燕文灏,又看到了他眼底浓重的青影,到底还是不舍地吵醒了他,所以就忍着不舒服,一动不动地靠在燕文灏怀里。
不过燕文灏并未再多睡多久,很快,他就也睁开了眼,清醒了过来。
过了一夜,此时,燕文灏已然恢复成了往日温和、温柔的模样,不见昨日的哀伤、愤恨和狠辣至极。
松开了环抱着慕子凌的手,燕文灏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像平时一样轻轻吻了吻慕子凌的额头,温柔道:“该起身了。”
仔细地看了看燕文灏,在他起身时,慕子凌抓住了他的手,蹙眉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对吗?”
虽然经过了一夜,燕文灏已经冷静下来,也把那份恨意重新放入心底,恢复成跟往日一般无二了,但他略显红肿的双眼,却根本无法隐藏,慕子凌还是注意到了。
怔了一下,燕文灏摇了摇头,他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没有发生什么,谦和你无需担心。”他不想让慕子凌再担心了。
听了话,慕子凌本就皱着的眉头又皱的深了些,心下也有了担心,他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还未出口,就被燕文灏突然俯身-下来用唇堵住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傻乎乎地瞪圆眼睛,待反应过来后,连耳根都渐渐红了。
一个既霸道又充满柔情的亲吻完毕后,燕文灏的双眸带笑,又抬起手摸了摸慕子凌的脸颊,轻笑道:“如此,还觉得我有事吗?”
“……”
慕子凌有些怔怔地看着他,显然是还未从那骤然的亲吻中回过神来。
勾了勾唇角,燕文灏又伸手点了点慕子凌的鼻尖,然后后退一步,直起腰来说道:“那些香灰,昨夜裴御医已经检查出结果了,用过早膳后,我们便去书房细说。”
闻言,慕子凌立即就回了神,他没有直接追问,而是点了头,然后听话地从床上起来了。
下了床,慕子凌正要去拿放在一旁的衣袍,燕文灏就先了他一步,拿起了那身衣裳,脸上挂着一抹淡淡温柔的笑容,又细细替他穿戴了起来。
待两人的衣襟都整理整齐后,燕文灏便出声唤来侯在外头的婢女,示意她们进来送上洗漱的用具,之后又牵着慕子凌在铜镜前坐下,任由两名女婢替他们束发,戴上玉冠。
燕文灏今日还需入宫,故而穿的是一身玄色的皇子服,而慕子凌,则是一身月白色的广袖常服,虽然没有配有任何夸张的饰物,却仍旧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两人都是俊美无双的人,这么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璧人一般,着实般配无比。
燕文灏看着铜镜里映照出来的自己和慕子凌,不禁勾着唇,满意地笑了起来。
安静地看了一会,燕文灏便转过头,吩咐一旁的多元可以送上早膳了,说完他又转回了头,继续盯着铜镜里的画面,眼里的温柔和笑意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一旁的慕子凌却没有多少心思,他心里还有担心,他偏过头,目不转睛地注视了燕文灏好半晌,眉宇间夹着些许忧虑——
燕文灏越是不愿意告诉他昨夜发生了何事,就越是证明了昨夜确实有事情发生,他极少看见燕文灏脆弱的一面,但昨夜,燕文灏却落泪了,必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很担心燕文灏。
慕子凌抿了抿唇,稍时又垂下了眼眸,他想,或许该去向谢将军打探一下的。
恰在这时,多元领着几名端着托盘的婢女过来了。
多元看着自家的两位主子般配的模样,不由捂嘴笑了笑,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他们还是不动的样子,便抬手示意婢女先将早膳摆上桌,而后自己走到他们的身后,躬了躬身,提醒道:“殿下,早膳备好了。”
燕文灏“嗯”了一声,随后就牵着慕子凌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燕文灏和慕子凌都不是喜欢铺张浪费的人,因此早膳很是简单,又是按照慕子凌的口味来的,显得很是朴素清淡,不过他们都吃的津津有味。
用膳时,燕文灏总会亲自替慕子凌布菜,看到慕子凌一点一点把自己夹的菜都吃完,他会笑得十分满足。
用过了早膳,燕文灏简单的询问了福全秦毅和杨翊在府里住的如何,在得到答案以后,他便轻点了一下头,又叮嘱福全好生招待他们,而后就和慕子凌牵着手,一道去了书房。
书房里,燕文灏就将昨夜裴御医同他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给慕子凌听。
听完了话,慕子凌不禁握紧了燕文灏的手,而后又转头看向燕文灏,神情凝重,担忧无比道:“文灏,父亲他可是已经中毒了?”
将他抱进怀里安抚了半晌,燕文灏又亲了亲他的发顶,柔声道:“无需担心,谦和难道忘了,外公他也送了一名御医进去照看着岳父的,倘若你还不放心,过一会就让裴御医陪你一起走一趟,替岳父检查一下可好?”
慕子凌应了一声,又点了点头,他靠在燕文灏怀中,眼神却越来越冷。
燕文灏沉吟了一会,随后出言问道:“谦和,你可知道,岳父与谁结过仇,而慕府里,又有何人想置他与死地?”
闻言,慕子凌垂下了眼眸,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徐梓琪,但他始终想不明白原因,又不能说出上一世之事,于是想了又想,到底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看出了慕子凌的犹豫,燕文灏自然地就猜到了人,他抓起慕子凌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轻声道:“徐梓琪,我已经让暗二去查了,你再想想,除了她之外,可还有其他人?”
“父亲素来端正,对任何事都秉公办理,从不徇私,我从来不曾听闻过他与谁结怨……”说到这里,慕子凌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过了片刻,他拧眉道:“确实有一件事,但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从燕文灏的怀里退了出来,慕子凌抬头看他,问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陛下断过一起私盐贪污案?”
那起私盐贪污案是燕帝登基后办的第一起大案,牵涉官员甚广,以安国公为首的三位异性王公全部牵连在内,燕帝为了威震朝纲,查清案件后,手段狠辣,丝毫不留情,将几个主犯全部判了满门抄斩,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曾放过,当年的午门之外,血流成河,几百人全部被处斩在那里。
这起案件到如今都还是让朝廷官员谈之色变的,燕文灏自然也知道,二十年前他虽然还未出世,但后来也曾经听闻过。
燕文灏没有看过卷宗,虽然知道却没有了解地很清楚,于是不解道:“这起案子,与岳父又有何关联?”
“这起案子,当年就是父亲负责侦办的。”慕子凌告诉他:“当年陛下登基之后,三公却仗着自己是老臣,大肆贪污受贿,又勾结朝臣,目无王法,手里还握着部分权利,手里没有证据,陛下拿他们无可奈何。”
“为了整顿朝野,肃清朝纲,陛下知道他们一直与江南盐帮勾结,贩卖私盐,中饱私囊,便准备从私盐案着手,派了父亲去江南查案收集证据,父亲受命,确实拿了证据回来,陛下才有了理由,顺理成章地处置了三公,收回了他们手中的权利,又将朝中上下彻底地整顿了一番。”
说完之后,慕子凌又静默了一会,然后不解道:“但是当年,陛下已经判了他们满门抄斩,上下都不曾留下一个活口,而其他牵涉在其中的官员,亦被判了流放……他们会时隔这么多年,再来向父亲寻仇吗?”
燕文灏思索了片刻,道:“无论如何,总算是条线索,我会让暗四去查清楚的。”顿了顿,他又道:“今日你去探望岳父时,再问一问岳父,看看是否还其他人。”
“好。”
点头应了一声,随即慕子凌又偏头往外,看了看时辰,提醒道:“辰时已经过半,你该入宫了。”
燕文灏闻言,也转头看了一眼外头,收回视线后,他又倾过身,抱了抱慕子凌,然后低下头,跟慕子凌交换了一个既温柔又缱绻的亲吻,一吻完毕,他才站起身,温声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微微颔首,慕子凌扬起嘴角,对燕文灏笑了笑,只是他虽然笑着,但眉宇间还是有一抹藏不住的忧虑,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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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进了宫之后,燕文灏并未先去乾行宫看望燕帝,而是径直去了贤妃住处,准备去给贤妃请安。
恰好今日,燕文瑾也来给贤妃请安,这会儿还在贤妃的寝宫里,没有离去,他听到宫女来禀报说燕文灏来了,登时面上一喜,立即就站了起来,点心也不吃了,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这孩子。”看了一眼燕文瑾兴奋不已的模样,贤妃轻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起了身,缓步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贤妃就看见兄弟两人一起走了过来,而自家那个傻儿子指手脚并用的,嘴巴也一直说个不停,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二哥,你和二嫂终于回来了,你们快些把那位苏小姐领走吧,我都要被她烦死了……”
见到燕文灏以后,燕文瑾就一刻不停地抱怨着苏棋语,说话时,他又是抓耳挠腮,又是手脚并用的,满脸都是烦愁苦闷状,这两个月,他是真的被苏棋语折腾怕了。
燕文灏一直都嘴角含笑着听着,若是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侧过头,挑眉看一眼燕文瑾,应上一声。
燕文瑾:“……”总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再一次点了头后,燕文灏就觉察到了有一束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了头,在看见不远处站在殿门外,目光慈爱地看着自己的贤妃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稍时,又把脚下的步伐迈得大了些。
快步走到贤妃面前,燕文灏朝她认真地行了个礼,随即轻声说道:“母妃,我回来了。”
“好孩子,回来便好。”慈爱地笑了笑,贤妃语气温柔道:“来,进来再说吧,刚好我做了些点心,还是热的。”说着,她又转头,吩咐了宫女去送来茶水。
进了正殿的门,燕文瑾总算是闭上了一直喋喋不休说个的嘴巴,找了位置坐下以后,再次拿着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跟燕文瑾后面,燕文灏也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就有一名宫女送上了茶水,看她放下以后,贤妃就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之后她又对身旁伺候的宫女轻声叮嘱了几句。
“奴婢知道了。”
那宫女恭恭敬敬地应了声,随后又向燕文灏和燕文瑾行了礼,便领着屋里的其他内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时,贤妃才关心问道:“江南之行,可还顺利?你与子凌,可有受伤?”
她知道燕文灏他们是去的江南,而非是城在的护国寺。
淡淡地笑了笑,燕文灏耐心回答道:“此行非常顺利,我和谦和都很好,并未受伤。”
燕文瑾嘴里塞着半块枣糕,他听了话,就含糊不清地说道:“看吧,我就说二哥和二嫂没有事的。”
贤妃睨了一眼燕文瑾,燕文瑾看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又傻笑了两声,接着就乖乖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吃起了糕点。
见状,贤妃无奈一笑,然后转回头,仔细地注视起了燕文灏,半晌过后,她轻蹙起了眉,心疼道:“到底还是瘦了。”
隔了一会,她继续道:“你的病本就才刚好不久,这么辛苦一个来回,身子该又要难受了,你老实说,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真的无事,母妃你无需担心。”为了让贤妃安心,燕文灏又补充道:“昨夜,我已经让裴御医来替我检查过了,没有任何事,好好的。”
闻言,贤妃才终于放心了。
饮了一杯茶水,吃了一小块点心,燕文灏思索了片刻,就将自己此行的目的问了出来:“母妃,近来宫里的可还好?德贵妃那里,可有动作?”
他知道,若是要打探宫里发生的事,再没有来找贤妃合适了。贤妃这些年来虽然深居简出,一心理佛,但对宫里发生之事,仍旧了解非常,归根究底,她是母亲,尽管她和燕文瑾都无心权利,也不会去争抢,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终究是要清楚一些事的,唯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地了自己的孩子。
贤妃早已猜到他的来意,此时闻言。便敛起了笑意,缓声娓娓说道:“陛下生病后,德贵妃便去了乾行宫照顾陛下,这些日子以来,鲜少露面,这些事,你应该也清楚,但还有一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贤妃告诉他:“前些日子,宫里闹了贼,几个妃嫔的宫里都丢了几件珍宝,吕熙因此挨了五十军棍,又被降了职,如今担任禁卫统领的,是何旭。”
燕文灏皱眉问道:“这个何旭,可是原禁卫军副统领?”
“就是他。”燕文瑾点了点头,神色难得凝重起来,“他是三皇兄一手提拔起的人,如今父皇病重,时常昏迷不醒,此时禁卫军又被三皇兄的人把持着,若是他野心膨胀,想要做些什么,就实在太容易了。”
闻言,燕文灏的眼神一凛,神态说不出的冰冷威严,他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而后抬头去看燕文瑾,问道:“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了?御医又是怎么说的?”
燕文瑾回答道:“父皇病的突然,病情也十分严重,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时常是处在昏睡中的,一日之内,仅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至于御医们,根本就束手无策。”
说到这里,燕文瑾停了停,接着又愤怒不已道:“他们十几个人谈论半晌居然也找不出原因所在,最后只能战战兢兢地丢下一个心病的结论,如今试了不少方子,但都没有任何起色,不过好在也没有再继续恶化。”
燕帝一向都很疼爱燕文瑾,故而,燕文瑾也对燕帝的感情极深,燕帝病重,他很是担心。
听了话,燕文灏点了一下头,之后他又询问了贤妃一些问题,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便站起身,提出告辞,打算去乾行宫了。
见燕文灏要离开了,贤妃心里担心,便又嘱咐他道:“德贵妃此时会在乾行宫,你过去,定会碰见他,千万要多加小心。”
燕文灏颔首道:“我知道的。”说完,他就转过了身。
“……文灏。”
忽然出声叫住了燕文灏,贤妃攥紧手中的绣帕,她迎着燕文灏平静的双眸,欲言又止了许久,才终于在燕文瑾疑惑的目光下,慢声开了口:“……你的小舅,他可还好?他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了吗?”
看了一眼贤妃,燕文灏轻轻一笑,道:“母妃不必担心,小舅他很好……而他的眼睛,也一定会医好的。”
贤妃闻言,缓缓笑了笑,“这样便好,好了,你且去看陛下吧,记得有空了,就来母妃这里坐坐,陪母妃聊聊天。”
燕文灏点了头,“我会的。”说罢,他没再停留,很快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