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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笑起来。
戚淮悄悄扭过头,看着也跟着笑的江枫桥,泡在水里,又不自觉地伸手按住了腰侧,只觉他笑得跟当年一样好看。
☆、第十六章开花树
酒是隔壁周师姐酿了许多年的酒,景蓝刚刚入门的时候,就喜欢去她那边偷酒喝,不过后来被逮住了,也就开始了收敛,现在估计算是已经跟周师姐混熟了,这酒都变成赠的了。
江枫桥想起这一茬来,只是微微一笑,问他们道:“怎么忽然想起来找我?师尊可允许了?”
戚淮就在江枫桥的身边,也不喝酒,只看着他们,听他们说话。
景蓝道:“师尊说过可以轮流来看望你的,大师兄你想直接闭关,可不成了,不过……以后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偷懒了……”
没有江枫桥卡着,景蓝摸鱼都能舒服许多。
“你这德性……”江枫桥没忍住摇头笑了。
莫回那边道:“这一回是商师弟去师尊那边求情的,说起来我们并没有出什么力……”
还在喝酒的商百尺端着那酒坛子,顿了一下,又当做没听见。
江枫桥也顿了一下,看了商百尺一眼,又对莫回等人道:“我这一思过,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也不必时常来找我,乘此机会,我倒是能够闭关一阵的。”
众人点点头,景蓝瞥了戚淮一眼,忽然从水里抓了一个酒坛子,扔给戚淮,戚淮抱住,看向景蓝。
“喝啊。”景蓝理所当然道。
只是戚淮看着胆子小,转头看了江枫桥一眼。
江枫桥却对景蓝道:“他年纪还小——”
“酒量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嘛。”景蓝不等江枫桥说完便反驳了一句。
于是江枫桥没话,只能轻轻地一耸肩,继续喝酒去了。
眼见得残阳欲尽,小雪纷飞,戚淮感觉着手中摸着的酒坛子却是暖的,想是景蓝将这坛子放在温泉里久了,所以连着里面的美酒也变成了暖的。他还从来没喝过这酒,一时也是好奇,喝了第一口觉得有些拉辣,第二口却觉出了醇厚,于是不知不觉就喝了第三口。
江枫桥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说他只跟个上灯台的小耗子一样。
戚淮心说自己怎么跟那种东西像,只不满地撇嘴,周围人大笑起来。
酒到微醺,江枫桥已经开始恍惚了,他一手手肘压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手里还拿着小酒坛子,另一手泡在水里,不过头发掉下来已经沾湿在胸膛前面,于是伸出手来将头发拉车起来,归拢到耳后去,却懒洋洋道:“天色已晚,你们该走了。我也该回去了。”
酒量最好的景蓝喝得最多,整个人都要掉进泉水里面去了一样,旁边的莫回笑了一声,将他捞起来,也觉得是时候了,若是喝得太过,怕是日后都没有来看大师兄的机会了。
众人从水里出来,也把戚淮拉上来,抬手便将衣服烘干了穿上。
江枫桥动作倒是慢了不少,回手去岸上拿衣服,只松松垮垮披在外面,便已经从水里起来。
戚淮只是无意之间回望那么一眼,便瞧见江枫桥背影,被水给浸透了,被水打湿的头发披在身后,乌黑的一片,因为泉上水雾氤氲,倒觉得那场景不真切起来,隐隐约约的。
众人已经走了,这灵韵洞前面一下就显得冷清起来,周遭寂静,雪却忽然大了。
他老是觉得自己记忆里也有过这样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回到灵韵洞中,手里还提着半坛子酒,他走到桌案边,看着还没下完的残棋,便坐过去,一边喝一边下,自己跟自己对弈,还算是绞尽脑汁又其乐无穷。
只是酒喝多了就容易晕,还没下完棋,他就已经困得打了个呵欠,直接趴到棋盘睡了。
醒来的时候恍恍惚惚,忽然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头发,拉完了又摸自己脸颊。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头疼欲裂,眼前站了一个人,似乎是没想到他已经醒过来了,愣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自语:“醒了也好。”
墨绿的长袍,头发和眼瞳却变成正常的颜色遮掩,长发披散在身后,看着很高瘦挺拔,脸色苍白之余却能感觉出一种病态的没敢。
危险的感觉。
江枫桥的酒一下醒了大半,这人是谁,寒山门从哪里出现这样的人?他一瞬间想到了之前在树林里看到的黑影,伸手便欲将剑召唤出来,不想已经被这神秘人按住。
那人不说话,只是勾唇一笑,掐住他下颌,便俯身吻了下去,另一手撑在那棋盘上,却已经将棋子拂乱。
舔了江枫桥温热的嘴唇,便尝到了酒味,从坛子里喝和从某人嘴里取,滋味截然不同。只这样轻轻的触碰,已经让戚淮觉得自己浑身都烧了起来,他手指颤抖了一下,指甲很长,便无意之间在江枫桥的下颌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血印。
戚淮浑然不觉,今日看他在潭水之中的时候,便已经动了那邪念,在回去之后,却又悄悄过来,刚好瞧见江枫桥趴在棋盘上。他情不自禁地走近,又想起旧日的事情来,便已经无法自制了……
江枫桥只被这样的触碰给气晕了头,抬起一脚便要踹过去,却被戚淮按住,一根树枝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便已经岔住江枫桥那条腿,戚淮一推便将他按到了墙上,一副游刃有余模样。
仿佛是察觉了他的不高兴,戚淮终于停了下来,那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成熟与青涩并存的感觉,却对江枫桥道:“我是来讨债的,你不认得我了。”
江枫桥一条腿放不下去,只能稳定心神,已经知道自己面前这是一只树妖了。瞥了那树枝一眼,江枫桥道:“你是哪里来的妖物,我又为何要认识你?”
“……”果真是不记得了。
戚淮似乎有些失落,他想起自己那刻在腰间的印记,只道:“白玉村的事情,你也不记得了?”
“我出身自白玉村,却从不记得自己欠过谁。”
江枫桥始终很淡然,这种时候不能自乱阵脚。
那树妖仿佛有些恍惚起来,看了江枫桥许久,手上便已经有些松劲儿了。
江枫桥眼底暗光一闪,便直接手诀一起,顿时雪蓝色的光芒暴起,藏雪剑已经刹那之间出鞘,在这昏暗的灵韵洞之中,腾起一道剑芒,随手一劈便已经将那斜出来的树枝斩落,而后握住剑柄,剑锋上扬往前面催逼过去。
戚淮被江枫桥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剧痛之下,连那脸孔都扭曲了几分,他眼中似乎有几分痛心之色,可江枫桥视若未见。
此日,正是冬至小雪,外面雪花满地,洞中也是寒意惊人。
江枫桥仗剑而立,眼神平和,衣服宽松,袖袍上带着织银花纹,随着他抬手,便荡开了一片波纹。寒光凛冽,站在那里的江枫桥只像是一尊塑像一样森严肃穆,只有那微微闪动着的剑光,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你是何处的妖物,与白玉村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动手,只是提着剑站在那里,只是看得出是一副蓄势待发的状态,只要他对面那妖物有任何动作,他便将剑斩其头颅。
修行已有二十余年,凡尘俗世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世间凡夫俗子也活不到那许久。
所谓的白玉村,若是旁人不提,江枫桥兴许真的忘了。
可是如今被人一提,他又觉得那是自己不能忘记的所在——似乎,他当初便是从那里,上山来的。
眼前这妖物,说出了白玉村,不知是不是与那边有一些联系?
只是寒山门乃是九州第一仙宗,山中阵法甚多,妖邪之物不得近,这妖物又是从哪里来的?是外来的妖物,必然不得进山门,若说是门中的妖物,也不会知道白玉村——更要紧的是,门中不该有这样的妖物。
他问了,这墨绿长袍的男人却笑了一声:“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话像是赌气一样,江枫桥不喜欢。
他听出对方似乎不愿意跟自己多说,所以江枫桥直接动手了。
自打上次与江枫桥比剑之后,他的剑诀便已经进步神速,此刻骤然出剑,戚淮闪避不及,或者说是对江枫桥失望透顶,以至于竟然有一种类似于自暴自弃的心理,已经被江枫桥一剑刺入胸膛。
眼神对上,江枫桥眼底是平和,甚至可以换一个词来形容——无情。
而戚淮眼底,是一种很奇怪的,淡淡的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