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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中年女人在那里絮絮叨叨,“你叫我桂婶就行了,外面带你来的就是我屋子男人,啊,你叫他桂叔,这是我屋里女儿,叫马秀,屋子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床啊被子啊,我看你跟我屋里男人身高差不多,就给你找了几年我屋里男人还没上过几回身的衣服,你要是不嫌弃就先穿着,过后我再帮你做新的,要是还缺什么少什么你直接来我屋子找我,我帮你找齐了,灶房里也放了油盐米面,你要是不会做饭,我让我屋里秀秀每天过来帮你搭把手……”
魏时边听边点头,桂婶没有说马家所在这一片的方言,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一口塑料普通话,口音不太地道,魏时有些地方没听清楚,也不好打断她让她重复一遍,只好结合上下文去猜,好在她说的事也简单,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等桂婶噼里啪啦总算把该交代的交代完了,他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桂婶,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桂婶“哎哟”一声拍了一下手,“这都被你听出来了?我是外地的,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打工遇到我屋里男人就跟着他到这个深山坳子里来过日子了。这一过啊就是几十年,哎。”
桂婶的话里有一点惆怅,不过她很快就摆脱了这些情绪,拉着魏时让他说一说外面的世界尤其是她的老家那边是个什么样子了,看样子她这二十几年怕是都没有出过马家村。
魏时在说的时候,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马秀也一脸好奇的听着。
这一说就说了大半天,一直说到魏时的肚子饿得叫了起来,桂婶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让你打着饿肚跟我扯这么久的谈,我给你做饭去,秀秀,你在这里陪着魏时说说话。”
马秀的性格是那种很容易害羞的,她听了她妈妈的话之后立刻拉住她不让她走,“妈,我去做饭,你,你陪着他说话吧。”说完,没等桂婶答应转过身就跑了。
桂婶一脸惊讶,摇着头,“这个样子下去怎么得了咯,都这么大了,说句话都脸红个半天。”
魏时在旁边笑笑没搭话。
一般父母在说他们的儿女的时候,最好是不要接腔更不要附和。
马秀做的饭很好吃,魏时吃得肚子滚圆,一脸满足,在桂婶跟马秀含笑的视线中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种饿狼扑食的样子大概让她们看笑话了。
在送走了这两母女之后,魏时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床上铺的被褥都是新的,散发着一股肥皂粉的香味,屋子里暗沉沉的,仅仅亮着一盏刻意把火苗调小了的煤油灯,这个屋子也许有很久没人住过了,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难闻潮气,摆放的家具也少,就一张床,两把椅子,墙上糊着发黄的画报,上面印着的是八、九十年代的女星,还有风景照。
魏时把这间自己也许要住很久的屋子仔仔细细,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的看了一遍。
之后,魏时把目光放在了站在屋子中间的魏昕身上。
那三个老头不是没想过让魏昕待在那个建在养尸地的屋子里,但是魏时一动,魏昕也跟着动,没办法之下,也就只好让魏昕继续跟在魏时身后了,不过同时他们也警告魏时不要像在那个山洞里那样“动”魏昕,而且明天下午带魏昕到这里来。
魏昕如果不在养尸地里养着,就算他是具阴尸,身上的尸气也会被阳世里的阳气冲散,过不太久,身上就会出现尸变,比如说肉身腐烂。这也是为什么那天魏昕会自己刨开一具棺木,把里面的尸体拉出来自己躺进去的原因,这是僵尸对阴气本能的需要以及对阳气本能的畏惧。
魏时一边想事情一边慢慢地睡着了。
原本他以为这铁定会是个不眠之夜,但是实际上他睡得比平时还死,要不是马秀来敲他的门,估计他能一直睡到大中午。魏时一边打哈欠一边起床,睁开眼的时候,他吓得差点没滚到床下去,魏昕一动不动地站在他床边,他这么猛地一起身,差点跟他的脸撞了上去。
昨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站在屋子中间。
早上一起床,就站在了自己床边上。
这家伙看来晚上又自己活动了,魏时皱起眉头看着魏昕。
窗外明亮的光线刚好照在魏昕的脸上,把这家伙的脸蒙上了一层光晕,晃得人眼花,如果不是这家伙表情还是那么木然,简直就跟一幅画一样,就连魏时这个已经看习惯了的,也在一瞬间生出了“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阳光把他身上那种鬼魅的邪气淡化了不少,好像回到了当日他还没有出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魏昕,算不上开朗,有点内向,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很好,就好像早晨草叶上滚动的露水一样。
魏时有点感慨的抬手摸了摸魏昕的头发。
头发带着点阳光留下的温度,比往常那种冷冰冰的感觉要好了不少。
魏时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突然,他脸色一变,阳光!魏昕在阳光下!砰地一声,魏时猛地站起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椅子,外面的马秀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急切的喊了两声,魏时赶紧应了她一句,然后顾不上穿衣服就把魏昕拉到了旁边阴暗的角落里。
魏时恶狠狠地盯着魏昕的眼睛,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呆在这,不许动。”然后才跌跌撞撞的回去穿衣服,七手八脚的穿好了衣服,打开门,马秀看到魏时出来,好像松了口气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仪容不整的魏时,“魏,魏时,我做好饭了,你下来吃。”
魏时赶紧说了声“谢谢”。
马秀声音跟蚊子叫一样,“不用谢的,是家老们吩咐的。”
魏时抓了抓头发,“还是要谢的,总之还是麻烦你们一家了。”
马秀脸红了,好像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天跟桂婶聊天的时候,魏时已经把马家村大概的情况了解了一下,家老大概就类似于魏家的族长,不过他们的权利比魏家的族长要大得多,甚至能对马家的族人生杀予夺,而且家老也不跟魏家的族长一样是由一个人担任,而是由数个辈分高,养尸赶尸的本事强的老人一起担任。这一代的家老就是魏时昨晚上见到的那三个老头,他们是或同房或隔房的堂兄弟。可以说,在马家村家老们就是一些土皇帝,他们的话就是圣旨,马家的族人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下去。
魏时没想到都二十一世纪末了,还能看到这种“封建余孽”。
刚吃完饭,就有人找过来了。
是魏时的老熟人,那个马家的养尸人,魏时听到马秀叫他“兴伯”。
兴伯没给魏时什么好脸色看,直截了当的说,“你跟我来一下,你小子身上的‘恶降’还要想办法帮你解开。”
这个问题确实也是魏时目前最上心的事情之一,如果兴伯没出现,他正打算自己研究研究怎么用那块骨头把身上的“恶降”解开,现在有个比自己厉害的人出手,他当然是乐观其成,而且经过了昨晚上的事之后,现在他也不用担心兴伯会对自己不利了。
在马秀担心的目光目送之下,兴伯带着魏时去了那间“养尸房”,也就是昨晚上魏时去的那间建在养尸地上的屋子,这是刚刚兴伯跟魏时说的名字,倒是名副其实,进了“养尸房”之后,兴伯从阴暗的角落里搬出了一具瘦小的尸体。
那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的尸体。
兴伯把这个可怜的小孩身上的衣服脱光,然后掰开小孩的嘴,把魏时刚刚交给他的那块骨头塞进了小孩的嘴里,小孩的尸体猛然抽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睛也突然睁开。
魏时吓了一跳,以为是诈尸了。
不过,紧接着,兴伯用手去拨小孩的眼皮让他的眼睛又闭上。
他拿出一把铜刀递给了魏时,魏时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右手腕隔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滴在了一个不知道用了多久,盛过多少人鲜血以至于上面积满了血垢的小碗,在滴了小半碗血之后,魏时把碗递给了兴伯,兴伯接了过来,一边叽里咕噜念念有词,一边把血慢慢地滴到了小孩的嘴里。
殷红的血染红了小孩嘴里半含着的骨头。
咕噜,咕噜声传来,就好像已经成了尸体的小孩在主动吞咽着鲜血一样,魏时看得是毛骨悚然,本来还有点恻恻的心也变得别扭起来。很快,一小碗血就灌完了。小孩张开的嘴里面,还有那块骨头上全都是鲜红的血迹,接着,魏时发现,那些血在慢慢的变黑,不一会儿之后,就变成了黑色。
兴伯上下摸着小孩的喉咙,嘴里念叨,“咽下去,咽下去……”
小孩的嘴里发出“咯——咯咯——”古怪声音,然后就听到咕咚一声,他的喉咙动了一下,那块发黑的骨头已经被他吞了下去。
魏时已经不知道眼前这小孩到底是尸体还是活人了。
他脸色发青的看着小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兴伯阴恻恻的说,“把你身上的‘恶降’转到这具尸体上来。”
魏时吞了口口水,“你确定真的是尸体?”
兴伯抬起头看着他,手里摆弄着小孩的尸体,“你要不要摸一把确定一下?”
魏时赶紧摇头。
马家的养尸赶尸的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难怪他们要把自己封闭在这个深山老林里,到了外面早就被当成歪门邪道给抓起来了,不过,是真正的尸体就好,魏时害怕的是这马家的人直接把活人变成了尸体。
234、冲突
魏时在马家村过上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这不是那种自我调侃的话,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混吃等死,魏时在马家村不用下地干活(这些被马家人养的尸体包了),不用掺和进马家村的大小村务,不用学马家人的养尸赶尸秘术,连洗衣做饭这些事也有人帮着做了,他算是彻彻底底的过上了“神仙日子”。
魏时每天唯一要做的事,那就是按时按点的把魏昕带到“养尸房”去吸收阴气,以保持身体不腐的同时增强自身的力量。魏时每次进“养尸房”的时候都背心发麻,屋子里黑漆漆的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那一张张惨白发青的脸,在黑暗中看起去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奇怪的是,每次魏昕一进去,那些尸体就会让开一大块地方。
魏时在马家村待了不久就要过年了。
就算是在马家村这个跟尸体打交道的地方,到了过年的时候,也会变得喜庆和热闹一点,那些在外面奔走的马家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马家村,魏时作为一个外人,对于这种属于马家人的热闹氛围当然是没什么感觉,而那些回来的马家人看到魏时的时候,也是既疑惑又排斥。
马家人是很排外的。
魏时在马家村待了这么多天,算是深刻的领教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