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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伯就守在边上,时刻注意着土洞口,等着那窝兔子挨不住从里面钻出来。
果然,一只又肥又大的野兔子从土洞里面窜了出来,被旁边守着的吴伯逮了个正着,逮住了之后,吴伯冲着陈阳伸了个大拇指,陈阳倒是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他的夸奖,手下的动作更起劲了,野兔子不止一只,不一会儿,又跑出来了一只。
那一天,他们整整抓了三只野兔子,算是个大丰收,吴伯把其中一只比较肥的送给了陈阳,陈阳也不客气的接了,两个人也没管坟前那堆已经差不多熄灭了的火,就一起下山了。
陈阳他们走了之后,从那个土洞里面又钻出来一只野兔子。
这只野兔子比陈阳手里那只更大更肥,怕有二三十斤重,野兔子出来之后,绕着火堆走了几圈,又看着陈阳他们下山的背影,接着,后脚站起来,短小的前肢冲着坟堆,冲着四方,冲着陈阳他们,一一叩拜。
这野兔子的动作太人性化了,要是有人在边上,怕不得吓死。
陈阳拎着兔子回了家,被他奶奶和他妈好一顿夸,他妈拎着那个兔子就去了厨房,他奶奶就问他到底是哪弄来的,陈阳眉飞色舞的把今天发生的事给他奶奶说了一遍,他奶奶听着,一巴掌打在他背上,“跟你说过好多回了,不要去那么邪的地方,你怎么就不听。”
陈阳嬉皮笑脸地蹲在他奶奶跟前,“奶奶,我就是看到了吴老伯才去帮个忙,不是我自己先去的,而且是大中午,没事。”他把自己跟别人打赌去坟山的事瞒下来了,要是这个事被他奶奶知道了,肯定不是拍一下这么简单了,他奶奶肯定会告诉他爸爸,让他爸爸教训他。
陈奶奶到底还是惯着自己的孙子,又说了几句,才放过了陈阳。
这个事,也就这样揭过去了。
一年之后,陈阳的父母到外面走亲戚的时候,出了车祸,夫妻两个当场死亡,陈奶奶听到这个噩耗,嚎啕一声之后,跑到东老先家门口,砰砰砰地敲着门。
东老先门都没开,隔着门说了一句,“命里注定的,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十几年前,我帮你孙子改了命,你儿子跟你儿媳妇,多活了十五年,享尽了天伦,也该知足了。”
陈奶奶趴在门口,听了更是痛哭不止,跟在她身边过来的陈阳,从听到那个噩耗开始,就一直傻愣愣的,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于沉重的打击让还是半大少年的陈阳,懵了,听到东老先那么说,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命,到底是什么命?
什么又是命!
87、牌局
陈阳的人生就从十五岁那年来了个大转弯,那个几乎成一百八十度的直转让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萎靡不振。
他奶奶在遭遇了这个巨大的悲痛之后,也生了病,住院吃药,折腾了一阵子之后,也前后脚的跟着去了。她在死之前,紧紧抓着陈阳的手,因为不放心留在这阳世上的唯一的血脉,怎么也不肯咽下这最后一口气,拖着跟陈阳说,“焱焱,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奶奶跟你爸妈他们都会在下面看着你,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陈阳跪在她床头,握着她因为悲痛和伤病,已经瘦得皮包骨的手,不停地点头,哽咽着,“奶奶,我听你的,我会好好活着的,你别担心。”
陈奶奶眼角流下一滴浑浊的眼泪,胸腔里吐出最后一口气,闭上了眼。
陈阳一直跪着,等到护士把他强行拉开之后,才终于站了起来。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叫他“焱焱”这个名字了,再也没有了。
他们家遭了这么个大变故,接连三场丧事外加他奶奶的医院费下来,把个本来就不算太殷实的家底给掏空了,陈阳那时候已经念到初二,他死去的老爸一直想让他念完初中,所以他也没退学。
只不过,以后去学修车这个事,却是做不来了,没这个钱。
陈阳变了,本来挺开朗的一个半大小子,整天脸紧着,一声不吭。邻居们看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开始还挺照顾他的,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他是个克六亲的命,一个个就有些不太想跟他走得太近了。
那些三姑六婆在背地里议论他,从眼前这前后脚的丧事,到陈阳他妈流产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时候突然都有了它的意义和作用,每个人都露出了恍然的眼神,这陈焱焱果然是个克六亲的。
陈阳也多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听到了,也不作声,只是脸色更加发沉。
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人没死,日子就得照过。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陈阳也念完了初中,他最后这一年,以前那些调皮捣蛋的事,一概没做,坐在教室里,不看书也不听讲,看窗外发呆的时候居多,那些平时跟他胡天海地的伙伴,也不敢再过去跟他起哄。
因为这个事,他们那个全校最闹的班级,出人意料的老实了起来。
等陈阳毕了业,他就收拾了一点衣服,把家里的大门一锁,出门闯荡属于他自己的天地去了。一个初中文化的半大小子,在外面无亲无友的,能做什么呢?他先是进了一个厂子,当了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
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工厂热季的时候,还时常要加班。每天上完了班,陈阳就一头倒在那个肮脏的单人床上,这是一个狭窄的出租屋,放了一张单人床之后,也就剩下个转身的地方,是专门建起来租给他们这些在附近工作的人住的。每层楼都是一模一样的,或单间或双人间的鸽子笼一样的房间,全楼共用一个卫生间,要做饭就直接在走廊上搭个简易的灶。
陈阳就住在这里。刚开始他还不习惯,这地方太逼仄,人也太杂,太吵。墙壁也很薄,隔壁那个住皮肉生意的女人,常把男人带回来,什么响动都能听到。
陈阳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消沉了,再悲痛的事,时间过了,也就渐渐麻木,或者遗忘了,陈阳当然没有忘,脑子里却也不会老是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个事了。
陈阳在这个工厂里做了两年,之后,又转了好几个地方,好几个厂子,一转眼,他就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岁的陈阳,身高已经一米八,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浓眉大眼,光说长相,跟电视上那些偶像明显比起来,也没逊色到哪儿去,因为家庭的变故和生活的艰辛,让他身上比同龄人多了一些东西,按照隔壁那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说法,陈阳是看着就想跟他来一炮,那个眼神,怎么就那么勾人呢。
渐渐的,就有很多一起工作的女孩子跟陈阳示好,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跟她们嘻嘻哈哈,开一些玩笑,有时还揩一点油,她们也不在意,只是骂着“要死哦”,接着,又笑了起来,陈阳也就跟着笑一下。
一起工作的人,也没什么其他娱乐,平时下班了,大家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打牌,陈阳不久之后,也学会了这个,他们一般不打麻将,就是玩字牌和扑克,后来字牌也玩得少了,专门打扑克,这玩意儿简单,玩法又多。
开始的时候,有输有赢,总的来说,还是小赢了一点,过了一段时间,就是输的时候多,赢的时候少。
陈阳脑子转得快,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有人做了手脚。
陈阳当时都气乐了,草你妈,这种小赌局都做手脚,想钱想疯了吧,他跟其他几个经常输钱的,一合计,不能让人把他们就这么耍弄了去,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不知道大门往哪开。先开始是想直接把那几个经常做手脚的揍一顿,后来陈阳觉得这不行,揍就揍了,可钱回不来了,不能便宜了这些人。
他也没多话,就是开始看,开始学着怎么出千,其实这些人出千的手法,说穿了也很简单,就是每次一局完了,收牌的时候,把自己想要的那几张牌中间放几个别的牌,收牌,洗牌,发牌都是有讲究的,做得好了,钱来得快,这是扑克玩法里最简单却又最实用的出千办法。
陈阳学会之后,冷笑了一声,就跟着那几个输了钱的,也做了个局。
那天晚上,他们在附近找了个空房子,约好了那几个出老千的,晚上干一场,那几个出老千的,见到这种送上门的,没二话,都同意了,而且说还会带几个人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到了时间,那几个出老千的来了,其中一个三十几岁,带着本地口音的男人,看到是在这个地方,就有些不想玩了,“你们怎么找了这里咯,这里出过怪事的,不能来的。”
其他几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怎么会信他这个,他其中一个同伴就拍了拍他的肩,“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还怕个什么鬼?来了,喊他一起玩就是了,哈哈,怕是鬼也喜欢这个吧。”
那个本地的,连忙说,“别乱说,别乱说,祸从口里出。”
加上陈阳他们两个,一共来了六个人,废话也不多说,就立刻开了局,他们玩的是三张牌,也就是每个人先发两张牌,然后各自叫牌之后,再发最后一张,比大小。
也许是因为这个房间里有点阴冷,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说话,有人喊叫,到了后面,外面的夜越来越深,里面的人,也越来越安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出牌和叫牌的声音。
渐渐地,陈阳觉得不太对头了。
屋子里就六个人,六双手,但是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双手,他不动声色,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收牌,洗牌,发牌,叫牌,看着那双多出来的手,也拿牌,叫牌,除了他,其他五个坐在一起的大活人,居然没发现一点异样。
被鬼迷了眼还是怎么回事?陈阳心已经不在牌桌上了,这个事要是搞不好,连命都会丢在这里。
上一轮那个多出来的通杀了,桌面上的钱全都被那双苍白的手拢到了自己面前,接着,就不翼而飞了,其他几个输了钱,骂了几声娘之后,又开始下一局,陈阳把牌放桌子上一扔,说了一句,“没钱了,不玩了。”
那个刚才还说这里邪不能玩的本地人,喊得最大声,“怎么就不玩了,你搞什么咯,说好了玩个通宵的,你没带钱就不要喊我们来啊,玩到半路上就散伙,搞你麻个批啊搞。”
连那个多出来的人,也跟着在喊,陈阳理都懒得理,比起自己的命,对方的叫骂就是无关痛痒,他拿起桌上剩下的那点钱,踩了身边一起来的同伴一脚,那一脚太狠了,痛的那个同伴差点没叫出声,也就是这一脚,让他从被鬼迷的情况里醒了过来。
陈阳对他使了个眼色,那个同伴眼一扫,就看到了旁边那三个人背后多了一个影子,吓得他当场腿一软,差点尿了裤子,还是陈阳抓了他的手一把,把他拉住,两个人在其他四个人的骂声里出了屋。
在跟那个多出来的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个多出来的人还想拉着陈阳不肯放他走,还只刚碰到他,就好像被火烧了一样,缩了回来,陈阳要看不看地看了它一眼,抬起脚就往门外走,至于他那个同伴,早就快吓晕过去了,还没走到门口就支持不住,身体往前一栽,陈阳把他一扯,用自己有力的胳膊夹住他,把他带了出去。
至于那屋子里的四个人,还在闷着头继续玩。
两个人走出老远,外面的夜风一吹起,同伴身上汗如雨下,衣服被打个透湿,这个叫阿信的同伴,抖抖索索了半天,才挤出个声音跟陈阳说,“那,那,那个是,那个?”陈阳拿出根烟,递给他,又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上,让他压压惊,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吧,跟我们反正没得关系了。”
阿信一口气把那根烟抽得只剩下个烟屁股,骂了一句“我草”之后,把烟屁股丢在地上,“那几个人呢?不会出事吧?”陈阳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出事了,也跟我们没得关系,正好让那个东西帮我们报了仇,也省得我们自己动手了。”
第二天,就传出来,当天晚上那四个去牌局的,全死在了那间屋子里。
陈阳下了班,随着人流往外走,看到门口有十几个混子在那里或站或坐或蹲的守着,他还没走到门口,平时跟他关系很好,经常开玩笑的一个女孩子,就跑过来,拉着他到了旁边一个房子后,满头汗水,气喘吁吁的说,“陈哥,外面,外面那些人都是在找你,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陈阳想了一下,“阿朵,谢谢你,你走吧,我另外找个方向出去。”
那个洋溢着青春气息,也就十几岁的女孩子,看着陈阳毫不犹豫转身而去的背影,觉得好像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了一样,她冲上去,拦在陈阳身前,“陈哥,你,你还会回来吗?你要是走的话,也带着我一起走吧,我跟你回老家去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