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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万籁俱寂。白天的离奇命案让我辗转反侧,想到明天要去接近那个古怪的云腾蛟,更是心生烦躁。我顺手拉过床头边的湿毛巾,使劲擦了擦额头,冰凉的感觉让我静下心来。我翻了个身,睡意终于爬了上来,在合上双眼之际,窗外刮过一阵风,卷起的布窗帘一会儿向里飘,一会儿向外鼓,好像古老的钟摆,一下,一下,从左摆到右,从右摆到左,无休无止,如同一场从生到死的轮回表演
睡梦里,我正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蹒跚独行。右脚不晓得被什么东西勒伤了,所以我走得很慢。巷子里朦朦胧胧,光线若有若无,青石板的地面冰凉光滑,感觉很舒服。我走了一会,小巷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家,没有响动,也没有碰到一个行人。我猛然觉得,这小巷有些熟悉,在我的记忆中,应该来过i是,我的思维能力又像那光线一样,时有时无,没办法深入地思考。
我正在茫然无措,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我背上,我浑身一凛,跨步,拧身,回头,一连串的动作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淡淡的光线下,出现的是一张俊美的脸,依然明亮的大眼睛,熟悉而温柔的神情。怎么会是他?
“你为什么感到意外?我说过,我会想办法留在你身边的!”柔和的语气中流露出的却是某种执拗的坚决。
“可是,你只能出现在我的梦里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也许面对日夜思念的人,会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就像现在,明知道他可能已经失去了生活在阳光下的权利,却还是一语揭开了他的伤疤。
“不!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真正留在你身边!”仿佛是赌咒纺般急切的语气与他一直的镇静、从容不相符。我想安慰他,但张开嘴却不知如何措辞。
我沉默了。
直到眼前突然光明大作,似乎有一个大火球升起,小巷亮如白昼。
又一个人登场了!
俊美的面容,星眉朗目,热情诚挚的表象下,包藏着难以捉摸的内心,不经意间闪过的冷洌的眼光,让我总是有些畏惧。居然是那个奇怪的云腾蛟!
这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竟然先后出现在我的梦里!慢着,我怎么会知道这是在我的梦里?我更茫然了,好像从一开始,我就认定这是个梦,而非真实。可是,我凭什么认定的呢?
我地思绪一片混乱。黑暗里走出地孙安宁和光明中现身地云腾蛟。两者冷冷对峙着。没有语言。也没有实质地行动。只是静立在我两边。白与黑。泾渭分明。中间夹杂着身影单薄地我。这是给我地一种暗示吗?
沉寂。死一般地沉寂!
空气中地氧气分子似被抽离了。压抑地感觉如同窒息。包围着他们两人地“黑暗”和“光明”像有形地物质。不停地膨胀缩。彼此如野兽般撕扯。然后快速退回去。喘息片刻。再次缠斗这过程在无声中进行。好像一场黑白地默剧。相持地两人。俊美地面容都阴沉得可怕。双目灼灼。同样幽黑如一泓深潭地眼睛里像是有炽热地火焰在跳动!
我地呼吸越来越艰难。身子出奇地沉重。无论我多么想移动脚步。却连一个脚趾也动不了!不行。我要去帮他!我努力集中起所有地精神。顽强地吃着移动。
这时。我地心一阵紧缩。感到一阵利刃穿心地剧痛。与此同时。巷子外地天空突兀地升起一轮巨大地、血红地“太阳”!这是一个吐着火舌地球状物。挟着雷霆万钧地力量向巷子砸来。
mygad!我可不想变成烤焦地乳猪或者是压扁地饼干。虽然我不是美女。可那样地死法也太难看、太对不起观众了!我神勇无比地蹿到孙安宁地身边。不由分说地抓起他就往火球飞来地相反方向跑。
我跑,跑,一直跑!跑得我的肺都快炸开了,可一回头,那火红的球依然在不远处飞着,离我们不远也不近。这大概是梦的普遍套路吧,我不得已自嘲。
“跑了这么久,你不累吗?”有人好奇地问我。
“不累!我们要赶紧跑,不然”哦?这声音怎么不对了?我停了下来,事实上,我腿软得像面条,气喘得赛过老牛,也跑不动了。我奋力凑过去,一看,发出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怎么是你?”
估计我的脸一定很狰狞,他畏缩地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你一直都是我啊!还有谁?”见鬼!我死死抓住跑了半天的人竟然不是孙安宁,甚至不是云腾蛟,是齐震!这也太离谱了点吧!
转而一想,这是梦!做梦有什么道理可讲,也许是潜意识里,我忽然想起了齐震,他就出现了。可是,孙安宁到哪去了?还有,云腾蛟呢?如果这是一个连续的梦,他们两个为什么不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齐震见我的脸色阴晴不定,试探着问我。
“不行吗?”我横了他一眼,口气很不爽。
“我是说,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小心翼翼地说。
“你的梦里?”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和平时一样,没有高烧昏迷的迹象“哼,这是我的梦!我还想问你是怎么蹦出来的呢?”
他一听,立刻脸色大变,神情迷惘之极而且很痛苦,好像被人狠狠扁了一顿之后,又失去了记忆的样子。我有些不忍,拉了拉他的衣服:“反正是梦,管他是在谁的梦里呢!”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他猝然捂住脸,语气里满是绝望“怎么会在梦里?我到底在哪?”
我越听越糊涂,刚才还口口声声问我,为什么出现在他的梦里?一转眼,又一副失忆的模样问自己在哪里?天哪,我这个梦做得太不够真实了,怎么把齐震变成了个有精神分裂倾向的人物!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看下去。只见他抱着头,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停地喃喃自语,诸如什么“我在哪?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谁?”之类的哲学问题就像野草,烧不尽的野草一般,前仆后继地冒出来。我悄悄擦了擦冷汗,此类问题,就算把苏格拉底从坟墓里拉出来,也未必能回答得很完善啊!
让他一直这样文艺腔地煽情下去?还是扑上去用响亮的耳光扇醒他?我举棋不定。
还没等我权衡出结果,我的耳边响起了“嘶嘶”的奇怪声音。我一回头,该死!光顾着看齐震,竟然忘了那个火球了!它大概觉得被人轻视,十分恼怒,火舌乱吐,劈头盖脑地砸了过来。
来不及自怨自怜,炽热的火焰已经包围了我们。完了!一副副凄惨的图象在我脑海里闪电般掠过。呜呜!我不要做压缩饼干!我不要做烤焦的乳猪!我忍不住哀叫。
然后,我的眼前一黑,身子就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一片混乱中,我好像带着一串美丽的火苗,穿过了一条狭窄的黑色管道,连滚带爬地摔进了一个水池里!
我痛苦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心里犹自忐忑:我变成了饼干,还是乳猪?
半晌,我小心地扒开眼皮。没有火球,也没有黑巷,在我眼前的是一排洞开的窗户,飘荡的窗帘和蒙着薄雾、刚刚露出半边脸蛋的太阳!
还好,这是我家!我不禁雀跃起来,看来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我看看床头,一大盆昨夜的洗脸水打翻了大半,难怪我会梦见摔进水池了呢!
我跳下床,右脚一个趔趄,被什么东西拽住了!顺手一拉,居然没拉动。我凝神一看,立刻化成了一尊僵硬的石像!
拽住我右腿的是一根麻绳,黑白分明的两种颜色,修长大方的身形,真是既美观又实用。当然,如果昨天早上没有发生过那诡异的命案,而把那两个死人吊在树上的也不是这种麻绳的话,我会很高兴地拿来用用。现在,看见它就像看见那两个呃,死去的同学一样,心里长草,头皮发麻,后背冒冷气!怎么办?我愁眉不展。麻绳的一头挂在了床头的架子上,另一头打了个结缠在我的右腿上,冰凉凉的触觉,让人更加浮想联翩哦,不能再想,不然今天的早饭就甭想吃下去了!
我咬咬牙,三两下解开了绳结。我四面张望,准备找一个东西把它包起来,然后嘿嘿“毁尸灭迹”我冷笑!视线扫过窗户时,我的身体再次僵硬。窗帘,我家的传家布窗帘,黑一块,花一块,斑斑驳驳的,竟然不知被什么烧焦了。
梦,昨夜我真的是在做梦吗?无人作答。晨曦中,只有焦黑的窗帘在风中呜咽!
等我垂头丧气的走进教室,迎上来的常青诧异地问:“你怎么了?谁欺负了你?”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人欺负了?”我没好气地说。其实是来上学前被我老妈狠k了一顿。那面窗帘我老妈小心地用了几十年,比对我还有感情,居然让我玩火烧焦了,怎么肯轻易饶了我?(没办法,她认定是我烧的,唉,我比窦娥还冤啊!)
“别不高兴,不就是找机会接近那个人吗?我和你一起去!”常青很有义气地拍拍我的后背,结果只拍到我背上的书包。
“咦,你的书包里装了什么?棉花?毯子?这么鼓?”常青鸡婆地问。
“裹尸布!你要不要?”我冷冷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径直绕过一脸惊诧的常青,我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走到座位上。书包之所以鼓,是因为我含冤莫白,越想越气,趁我老妈不注意,顺手扯下烧焦的半片窗帘包住麻绳,塞进了书包里。
谁让你害我!等会儿埋了你!我发狠地想。被鬼、被妖怪欺负已经够倒霉了,居然连窗帘也骑到我头上来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预备铃响了。
常青回过神来,凑近我刚想说什么,教室门外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个人,他有些气喘,但衣着整齐,面上神情也不萎靡,是齐震。看见他,我立刻想起昨夜的那个“梦”
“喂,”我压低声音问他“你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看到我满脸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齐震和常青面面相觑。
“别用看白痴的眼光看我!我精神很健全!”我撇了撇嘴“这个问题是你昨天晚上在我的梦里死命问我的!”
“”齐震和常青都是满脸惊恐地望着我,好似我突然变成了三头六臂的妖怪。
“干吗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们是黑猫警长?”我阴森森地问。
两人一齐摇头,表情很傻,估计大脑短路,还没回过神来。
我突然叹了口气,带着一脸我平时最鄙夷的文艺腔,很惆怅地说:“算了,就当是一场梦吧!”
我懒洋洋地坐下,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喂,今天我心情不好,别来惹我!那个‘钓鱼计划’改天再说!”
“改天就改天,反正也不急!”齐震和常青又一齐点头赞同,小心翼翼的眼光里带着疑惑和惊惧。
我不再去管他们,只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找个人少的地方把窗帘和麻绳去埋了。
终于被我逮到了一个机会!上午第三节我们班本来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临时有事,找化学老师顶上。于是,上课铃都响过了,我们班四十几号人才稀稀拉拉、松松垮垮地跑去实验大楼。偏巧,实验大楼里的六个小实验室今天都有班级在上课,化学老师只好把我们和另两个班安排在大实验室上大课。三个班级混在了一起,就像是沙子融进了沙堆,水滴流进了小河,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好机会!我趁老师顾此失彼时,偷偷溜回教室,翻出书包里的窗帘和麻绳,往腋下一夹,再拿上班级里的小铁铲子,直奔学校树林。
树林里悄无声息,好像连鸟儿、虫子也不肯停驻在这依然保留着阴森可怖气氛的地方。
是的,我很清楚这里潜伏着很大的危险i是,在这里埋东西才不会有人注意,也不用担心有人把它挖出来。至于安全问题,我早考虑过了,不是有常青的“感应符”吗?
我把窗帘和麻绳卷好、裹紧,放在一边,然后搓搓手,开始挖坑。虽然经验不丰富,进展缓慢,但树林的泥土本就比较松软,挥汗奋斗了一会,一个轮廓歪斜像狗啃过的杏还是挖好了。
我舒了口气,弯下腰,准备去拿那团窗帘。
“扑哧”!一声轻笑在林间飘荡。我连忙回头,树影婆娑,落叶翻飞,但,没有人!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冷汗哗哗地流淌下来。不会这么倒霉吧?那个“凶手”又出现了?
我不敢乱动,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只手偷偷地伸进口袋里捏住了常青给我的那道“感应符”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铁铲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全身的骨头僵硬,表情惊恐,汗如雨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发出笑声的人物愣是没登场。见鬼,难道还准备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真是变态!我在心里咒骂。
“你,到底在干什么?”有个忍俊不禁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抬高头,茂盛的枝叶间伸出一个俊美的脑袋来。噢,上帝啊!佛祖啊!星眉朗目,宛然是我们计划里的那条“鱼儿”不对,应该说是那个“鱼饵”云腾蛟同学!
“怎么是你?你,你,你吃饱了撑的,爬到树顶上乱笑什么?”我飞快地从口袋里抽出手来,像泼妇一样叉着腰,用刺耳的高分贝声音气急败坏地大骂,因为嫌不解气,我边骂边还狠狠地跺脚,顿时“落叶与泥土齐飞,口水共白眼一色”!
“我”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没事你不去上课,学那两个吊呃,死跷跷的同学挂在树上干什么?树上有什么宝贝?有黄金屋,还是颜如玉啊?”我一边不依不饶地继续骂人,一边揉着我的腰,刚刚实在太紧张,腰都弯得麻木了!
正在我戳指大骂的时候,树上的脑袋突然不见了。我一愣神,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后背。背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了,一片冰凉。这双手只是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温暖和干燥,像春风拂过,懒洋洋,让人无端地就生出恍惚的感觉来。
我的脸立刻烫了起来,心里更是慌乱,连忙回转身来,一个劲地猛清嗓子:“咳咳,咳咳!你怎么不去上课?”
“那你呢?为什么也不去上课在这里挖坑?”他笑容亲切,只是语气多少带着点调侃。
“呃,我我在种树!”我的脸色恢复了大半,一本正经地胡扯着。
“种树?就用这个?”他半蹲下身子,用手指点了点捆成一团的窗帘。
“是。啊,不是!这是肥料,我等一会去找树苗!”我面不改色地继续扯谎。
“你的胆子很大。”他直起身,淡淡一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当然,我的胆子一向很大!”我得意洋洋地顺口回答。说完,觉得不妥,我皱起眉头,不解地望着他。
“怎么?还要我解释?这里昨天才发生过命案,今天你就敢独自一人来,还不是胆大?”他温和地解释。
“哦,是这个啊。这也算不上胆大!幸好,你只是‘鱼饵’,不是那条‘鱼’!”后半句是我在嘴里极小声地嘀咕,可不敢大声让他听见。
“你在嘟囔什么?要我帮你去找树苗吗?”他热情地问。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我急忙摇头“你就忙你自己的事去吧!”走吧,走吧,快走吧!赶紧让我完成“毁尸灭迹”的任务吧!我在心里不停祈祷着。
“好。”他神色古怪地望了我一眼,嘴角不明所以地扬了扬,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然后,他潇洒地转过身,迈步走了。
我大大地叹口气,把窗帘往坑里一扔,就拿起铲子填土。
“哎,这片树林很不干净,你种完树就赶紧回去上课吧!你们的化学老师喜欢下课前点名的。”他却突然折转回来,看了看那坑,口气关切地说“还有,这里很早以前是个乱葬岗,对于女孩子,很不适合!”
“哦,知道了。谢谢!”我握着铲子,表面上笑着,心里恨不得咬他一口,谁要你多管闲事地转回来告诉我这里不干净?我又不是傻瓜!当然,其实是我谎话被拆穿,有点恼羞成怒。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我马上动作利索地填好坑。拍拍身上的泥灰,我准备回实验大楼,接着上化学课。倏忽,我头脑里电光一闪,咦,他不是明知道这里不干净吗,为什么还要来?而且,他鬼鬼祟祟躲在树上准备干什么?
奇怪的人,奇怪的出现,难道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