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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雪仪是在次日一早醒来?的。
医院里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她醒来?之后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姑妈。”曾嘉煦小心翼翼喊她,“你……你醒了。”
曾雪仪动了动脖子,眉头微蹙,扫了一圈,尔后闭上眼睛,沉默不言。
病房里只有曾嘉煦一个?人守着,冷清又寂寥。
面?对这样的沉默,曾嘉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尴尬。
他慢悠悠蹭过去,“姑妈你吃橘子吗?”
“要不……吃个?苹果?”
曾雪仪都不说?话。
曾嘉煦把剥开的橘子默默喂到?了自己嘴里。
他摁下?了铃,医生过来?又给?曾雪仪检查了一番,各项指标都显示正常。
但是等到?医生走了之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冷清。
曾嘉煦给?他爸发消息:姑妈醒了,身体正常,就?是有点吓人。
曾寒山没回?。
曾嘉煦又给?沈岁和发:你妈醒了,有点吓人。
沈岁和秒回?:知道了。
——马上就?回?去。
曾雪仪需要住院,沈岁和跟曾寒山回?她家取了些日用的东西。
同时?,也看到?了那封绝笔信。
信上的字迹很漂亮。
【弟弟寒山:
见字如?面?。
这一生没有别的愿景,在我死后请将我与沈立合葬。】
她没有写任何多余的话,甚至提都没提沈岁和。
沈岁和从来?医院后便一言不发,看到?了信便也撕碎扔到?了垃圾桶,没递给?曾寒山看。
他回?医院时?,曾嘉煦正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晃晃悠悠戳手机。
病床上的人闭着眼,看似熟睡。
却在他们推开门的瞬间,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很红,瞪得又大,猛地一看还有些吓人。
沈岁和只瞟了一眼就?拎着东西转过了身,曾寒山却在一瞬间红了眼,颤着声音喊:“姐,这是何苦呢?”
曾雪仪嘴唇一翁一合,“我没事。”
“你……”曾寒山坐在她病床前,“我该说?你什么好?”
曾雪仪沉默。
她的目光盯着沈岁和的背影。
他就?算是放下?了东西,也没有转过身来?,仍旧那样站着。
身形颀长,初晨的阳光洒落在他背上,看上去异常清冷。
曾寒山见状,拉着曾嘉煦出?了病房。
病房里就?剩下?了他们母子两人,熟悉的沉默再次席卷而来?。
良久之后,沈岁和深呼吸了口气坐到?她床边。
曾雪仪的目光仍旧盯着他,不说?话,就?那样盯着他看。
他的左脸昨天被她打得青紫痕迹还未消散,他低敛着眉眼,沉默不言。
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听得清楚。
病房内的表秒针声音很大,每过一秒都听得真切。
过了很久,曾雪仪的手微微颤抖,尝试着抚向沈岁和的脸,却被沈岁和避开。
他看向曾雪仪,一夜未眠的眼睛又干又涩,眼尾还泛着红。
“疼么?”曾雪仪温声问。
沈岁和抿了抿唇,没说?话。
曾雪仪轻吐了口气,“昨晚吓到?你了吧。”
“还好。”沈岁和平静地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确实不是第一次。
但这是她带着沈岁和搬离那个?地方后的第一次。
还是因?为要让他离婚。
他不知道曾雪仪是怎么想?的。
她的世界好像跟所有人都有壁垒,她永远站在悬崖边上,她的世界永远非黑及白,非对即错。
而她永远是对的。
曾雪仪闭上眼,自嘲地笑了笑,“我命还真大。”
“是挺大。”沈岁和低头削苹果,“一次又一次,次次死不了。”
“所以呢?”曾雪仪笑:“你还是不离婚么?”
沈岁和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苹果皮断开掉在地上,他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就?是为了逼我离婚么?”
“不是。”曾雪仪笑着,但那笑有些瘆人,“就?是不想?看到?你过这样的生活。”
“这样活着,不如?死了。”
沈岁和一时?无言。
因?为他的不顺从让曾雪仪感到?了痛苦,所以她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痛苦。
从来?不去考虑活着的人是何感受。
曾雪仪处理事情的方式永远这么极端。
沈岁和将苹果削完放在桌上,水果刀在他手里漂亮地打了个?转,刀把对准了曾雪仪,刀剑正对着他。
“什么意?思?”曾雪仪说?。
沈岁和抿了下?唇,声线一如?既往清冷,“杀了你,要么杀了我。”
曾雪仪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这不就?是你的意?思么?”沈岁和说?:“痛苦了就?去死,那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这把决定生死的刀交给?她,她想?如?何便如?何。
曾雪仪却错愕了许久,她皱着眉笑,笑得瘆人,“那个?跛子就?这么重要么?”
“为了她,你不惜让我去死?!”
“不是她。”沈岁和猛地站起来?,椅子跟地面?摩擦发出?刺啦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曾雪仪,“以前你用自残逼着我结婚,现在用自杀逼着我离婚。”
“结婚是你,离婚是你。我要永远这样过下?去么?”
“我是你手中的傀儡还是木偶?只要我不顺你的意?,你就?用这样的方式逼着我妥协,一次又一次,这个?世界上是只有你痛苦吗?!”
沈岁和面?无表情,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悲伤或是绝望。
他只是很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让他难过,更让他无力。
“你难道觉得我过得很幸福快乐吗?”沈岁和说?:“我到?底是为了谁在活?”
“你如?果
用这样的方式逼我,不如?我们死一个?好了。”他说?得很平静,语调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目光也望向远方,虽然说?得是生死大事,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说?晚上吃什么一样。
他不怕死。
甚至,他也想?过用各种各样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是从未实践过。
他跟曾雪仪,互相折磨。
他便一次次妥协,起码也能好一个?。
可没想?到?一次次妥协,换来?的是一次次得寸进尺。
那就?这样吧。
用她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沈岁和在曾雪仪面?前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
上一次他这么多话还是在结婚以前,婚后他很少跟曾雪仪见面?。
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沈岁尽量能忍便忍,不想?跟她发生正面?冲突。
他这一次是真的气极。
曾雪仪的行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从未见过有谁的母亲用自杀来?逼儿子离婚的。
她的掌控欲已经强到?令人发指。
沈岁和也不能被动地接受。
病房里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沈岁和深呼吸了一口气,“今天刀递在你手里,想?怎么做都随你。”
“出?了这道门,你再用自杀的方式来?威胁我,我不会理的。”沈岁和说?到?自己更咽,“真的……不会理。”
“等你死后,我把你跟爸葬在一起,给?你办一场风光的葬礼。”
曾雪仪盯着沈岁和,良久之后吐出?两个?字,“混账。”
“有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儿子。”沈岁和平静地说?:“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曾雪仪闭上了眼,没再说?话。
沈岁和往病房外走。
-
江攸宁醒来?的时?候,沈岁和已经不在家。
她发微信问沈岁和去了哪里,他只是说?在忙。
没说?忙什么,也没回?答去了哪里。
江攸宁起床做饭吃饭,一切都按平常的步调走。
只是心底隐隐有几分不安。
她吃过饭后看了会电视,节目也没什么新意?。
干脆关掉去了书房。
她看了一整天书,沈岁和也没回?来?。
她给?沈岁和发微信:晚上回?来?么?
那边很迟才回?:我妈住院,今晚不回?了。
江攸宁想?了很久,就?回?了个?哦。
然后关掉了手机。
她懒得关心曾雪仪,连表面?敷衍都懒得做。
曾雪仪并不会因?为她的关心就?好起来?,她也不想?问曾雪仪为什么进医院,答案一定不会是让她愉快的。
所以何必去自寻烦恼。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这座城市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热闹。
过年的时?候,北城温度一向很好。
就?连晚上的风都比平常温柔。
江攸宁窝在椅子里看夜景,隔了会儿,手机响起。
是沈岁和发来?的消息。
【明天我把妈接回?咱们家。】
江攸宁皱眉:哦。
——她病得很严重么?
沈岁和:还好。情况有点特殊。
——你如?果不想?见她,就?回?爸妈家,等她情况稳定之后,我再去接你。
江攸宁盯着屏幕。
大过年的,让她一个?人回?娘家,也不知道沈岁和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实在不想?面?对曾雪仪。
平常健全的曾雪仪都阴晴不定,病了之后的一定更难伺候。
回?家以后还是更舒服些,况且,她也想?回?家取些东西。
想?了很久,她才给?沈岁和发消息:我回?家。
沈岁和:嗯。
晚上十点多,江攸宁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沈岁和突然给?她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把江攸宁吓了一跳。
但也只是一瞬,她戳了接听。
沈岁和的脸突兀地出?现在屏幕里,他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不过一天,胡子都密密麻麻地长了出?来?,嘴边围了一圈黑,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应当是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坐着。
红色的椅背,昏黄的路灯在他身边打下?一圈光晕。
“还不睡?”沈岁和问。
江攸宁晃了晃头,舒展了一下?筋骨,“马上睡了。”
“你呢?”江攸宁问。
“还不知道。”沈岁和说?:“睡不着。”
“你昨晚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点多。”沈岁和说?:“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哦。”
“今天看了一天书?”沈岁和问。
江攸宁点头,“嗯,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
“路童和辛语呢?”沈岁和问。
往年江攸宁在家里待的时?间也不多。
应该是,他们两个?在家里待的时?间都不算多。
各自有各自的圈子,也没有谁刻意?提起来?要融在一起。
今年是因?为辛语的事情才认识了裴旭天,大家聚在一起也不算太尴尬。
融圈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就?像路童和辛语,她们跟沈岁和的交际不多,辛语还对沈岁和有意?见。
很难聊到?一块去。
但今年好似大家都刻意?给?对方留出?了时?间,沈岁和没去找裴旭天,江攸宁也没去找路童和辛语,也算是种不一样的默契。
只是今年又有了别的事。
大年初一,曾雪仪就?进了医院。
“她俩各自应付催婚。”江攸宁说?:“今天已经在群里直播一天了。路童她爸妈合力催婚,辛语她妈是花式催婚,今天竟然给?她做了一盘花生。”
“嗯?”沈岁和不解,“花生怎么是催婚?”
“因?为花生是多子多孙多生,然后她妈剥到?了一个?三?粒的花生,说?是羡慕,可惜辛语连个?预备条件都没有。”江攸宁笑着说?:“辛语妈妈也很有意?思的。”
“是挺有意?思。”沈岁和附和道。
“你晚上在哪里睡?”江攸宁问。
“病房外有房间。”
“她……”江攸宁顿了下?,还是问道:“得了什么病?”
沈岁和想?都没想?,“心病。”
江攸宁:“……”
沈岁和深呼吸了口气,喊她的名?字,“江攸宁。”
“嗯?”
“我看见外面?有很多卖玫瑰的。”沈岁和说?:“马上快要情人节了吧。”
“嗯。”江攸宁说?:“快了。”
“我有礼物么?”沈岁和说?:“我给?你准备礼物了。”
江攸宁错愕看他,笑了下?,“有礼物。”
沈岁和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一个?人待着无聊、压抑。
所以漫无目的地找江攸宁聊会天。
这大抵是他们打过最长的视讯电话,近一个?小时?,聊得都是些很无聊的话题,甚至是平常从来?不会提起的话题。
沈岁和还说?,等有时?间,要一起去华政看看。
最后他叮嘱江攸宁,明天回?去的时?候去储物间拿上给?慕老?师买的礼物。
挂断电话后,江攸宁打开手机日历看了眼。
情节人,2月14,农历初五。
还有三?天。
她伸了个?懒腰,给?慕老?师发了条微信:妈!
——我明天回?家。
——我要吃酱猪蹄!
慕老?师还没睡,问她:几点回?来??
江攸宁:大概九点多吧。
慕曦:岁和回?来?么?
江攸宁:不回?。
——说?来?话长,我明天再跟你说?。
——我要回?家避难。
曾雪仪对她来?说?,确实也很像灾难。
-
江攸宁上午九点半离开,离开前还给?家里留了饭。
临近中午,沈岁和把曾雪仪接回?了家里。
这里有四个?房间,但曾雪仪没来?住过。
自从他们搬到?之后,曾雪仪也就?来?过一次。
这次是舅舅提议,让曾雪仪回?曾家住,或是去沈岁和那里。
曾嘉煦悄悄跟沈岁和说?了那个?房间的事,沈岁和说?自己早就?知道。
他有很多次被关进里面?罚跪。
那个?房间被布置的像个?灵堂,阴气逼人。
曾寒山怕曾雪仪再想?不开,所以想?让人看着她,最后曾雪仪提出?想?来?这边。
等过完年就?离开。
沈岁和也没办法,只好让江攸宁避开。
他也不想?看江攸宁被为难。
曾雪仪进门之后便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等了很久都是沈岁和一个?人在忙。
江攸宁临走前把客房整理了出?来?,沈岁和把曾雪仪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等到?收拾完出?来?,曾雪仪幽幽问:“江攸宁呢?怎么什么事都是你来?做?”
沈岁和说?:“我让她回?家了。”
“回?家?”曾雪仪嗤道,“是怕我欺负她么?”
“欺没欺负,你不知道么?”
自从经历了昨天那出?,沈岁和说?话也没客气过。
他把曾雪仪的话全噎了回?去。
两人一起吃了中饭。
沈岁和起身去洗碗,曾雪仪皱眉道:“你平常在家就?是这样?”
“不然呢?”沈岁和反问,“难道都要等江攸宁做么?”
“沈岁和。”曾雪仪大声喊他的名?字,“我辛辛苦苦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每天在家里洗碗的么?!”
沈岁和站在洗碗池前,修长的手指抹在碗边,他已经熟练掌握了洗碗的技巧,做起来?又快又好,“我吃了饭,难道不用洗么?”
“呵。”曾雪仪嗤道:“江攸宁可真是好手段啊。”
“跟她有什么关系。”沈岁和说?:“家务不就?是人来?做么?”
“但我可没让你做过一次啊。”曾雪仪气道。
沈岁和把洗好的碗放在一边,语气淡漠,“今天的饭是咱们两人吃的。”
言外之意?,这也是在帮你做。
曾雪仪顿时?语塞。
她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自小到?大,她可从来?没用沈岁和做过家务。
但这才过了多久,江攸宁就?把沈岁和使唤得团团转,而且,沈岁和越来?越不听自己的话了。
她感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失控。
但又说?不上来?。
曾雪仪坐在那儿待了会,等到?沈岁和也坐在沙发上时?,她不疾不徐开口道:“你去把江攸宁接回?来?吧。”
“嗯?”沈岁和诧异。
“大过年的,你让她一个?人回?去。”曾雪仪的语气并不好,但说?得话还算妥帖,“让别人怎么看她?怎么看我们?”
“没事。”沈岁和说?:“我过几天去接。”
曾雪仪瞪着他,“你怕我吃了她?哪有大过年让媳妇一个?人回?娘家的规矩?”
她站起来?,“要么你把她接回?来?,要么你就?跟他一起回?你岳丈家过年去。”
说?完以后就?往房间里走。
声音不高,却正好传到?沈岁和的耳朵里,“没离婚的人整得跟离婚了似的,看着心烦。”
沈岁和站起来?喊她,“妈,我把她接回?来?,你别给?她甩脸色。”
难得的,他又喊了一声妈。
曾雪仪的脚步顿在原地,“我就?这个?脾气,她要是怕就?不嫁给?你了。”
“别在她面?前提乔夏。”沈岁和说?:“也不要喊她——跛子。”
房间寂静了几秒,曾雪仪说?:“沈岁和,我在你心里是
恶毒的老?巫婆么?”
沈岁和没说?话,他只是盯着她看。
曾雪仪忽地叹了口气,“你去接吧。”
“我试试,接受她。”
沈岁和这才松了口气。
-
放了寒暑假的学校很空,江攸宁家就?在学校周围,这会儿正是人少的时?候。
附近的商铺全都关掉,路上车辆稀少。
沈岁和两点多就?出?发去江攸宁家,四十多分钟就?到?了。
来?之前,曾雪仪还叮嘱他记得去商场买些东西过去,不然太难看。
所以他拎着大包小包敲响了江家的门。
江攸宁在屋里喊:“来?了。”
尔后是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江攸宁拉开门,看到?是他颇感惊讶,“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沈岁和一边说?着一边进门。
江攸宁接了他手上的东西,关上了门。
慕曦在看书,江洋出?门跟老?友下?象棋去了。
看到?沈岁和来?,慕曦放下?书,给?他摆出?了水果和糖,热络地招呼他。
沈岁和也笑了笑,问了慕曦新年好。
“你妈怎么样了?”慕曦问:“病得严重么?”
“还好。”沈岁和含糊着说?:“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慕曦瞟了江攸宁一眼,“我上午还在教育宁宁呢,我们把她惯坏了,长辈生病她也不去照料,在家里待得无聊竟然就?直接回?来?了,哪有这么做儿媳妇的?”
江攸宁朝她吐了吐舌头,“妈,你就?偏心吧。”
“我偏谁?”慕曦嗔怪道:“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事都不懂,不孝顺。”
“你就?是偏沈岁和。”江攸宁说?:“你看他过来?,你给?他端瓜子糖果,我上午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还遭了一顿数落。”
慕曦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还不是你自己做了没理的事。”
江攸宁没再说?话。
她怕慕曦担心,从来?没跟慕曦说?过曾雪仪的事。
但慕曦这么大年纪,形形色色的人都见了不少,虽然跟曾雪仪不常见面?,但基本上一眼也就?能看出?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好相处。
沈岁和在江家待到?六点多离开。
江洋留他们在家里吃饭,慕曦却斥了他一顿,江洋只能叮嘱道,改天过来?喝酒。
沈岁和跟江攸宁一起下?楼。
但到?了楼下?,江攸宁忽然拍了下?脑袋,“我回?去一趟,落下?东西了。”
沈岁和说?陪她上楼取,她已经蹬蹬蹬跑着上楼。
沈岁和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回?家了的江攸宁,很活泼。
她会偎在慕曦胳膊上撒娇,也会嘟嘴嗔怪。
她的马尾辫甩起来?,在空中留下?个?完美的弧度。
她的背影也很好看,脚步轻快。
没有在家的沉稳劲儿,但是很鲜活。
也很治愈。
沈岁和站在原地没动。
他在等江攸宁下?楼,想?和她一起走。
今天风不大。
在江攸宁家楼下?就?能看到?寂寥的华师,灯虽然都亮着,但没有人走。
宛若一座空荡鬼城。
江攸宁动作很快,不肖五分钟就?已经下?了楼。
看见沈岁和还错愕了两秒,“你怎么没去开车?”
“等你一起。”沈岁和说?。
江攸宁:“……哦。”
这突如?其来?的好,让她莫名?慌张。
沈岁和看她,身上比刚才多了个?书包。
还是个?蓝色的双肩包,看上去跟现在的她有些违和。
江攸宁见他看,晃了下?肩膀,“这我大学时?候买的,背了四年。”
“看着就?有些年头了。”沈岁和说?,“不过,你背它做什么?”
“装了点儿东西。”江攸宁说?:“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包,就?用它了。”
沈岁和没再问,自然地拉过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的手冰凉,江攸宁的手要比他暖和得多。
以往,江攸宁的手也很凉,但今年一直服用吴大夫的药,感觉体寒的症状比往年减轻了很多,她的手在外面?也是温热。
江攸宁捏他的手指,“你妈看见我会气死吧。”
沈岁和笑了下?,“不会,是她让我来?接你的。”
“啊?”江攸宁很诧异,“她……”
话到?嘴边又全收回?去。
江攸宁想?说?,她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临终之前突然变好吧。
但又觉得像在诅咒人家,所以就?收回?了所有的话。
“她好像……”沈岁和说?:“在变好。”
他说?话的声音上挑,在风中显得格外悦耳。
能听得出?来?,沈岁和对于这件事情很愉悦。
“怎么变好?”江攸宁问。
沈岁和:“应该是想?通了吧。”
所以才会让他来?接江攸宁。
还会叮嘱他上门的时?候,给?江家买礼物。
也会给?他发消息,让带着江攸宁回?家来?吃饭。
沈岁和忽然觉得,是不是在生死之间,人会明白一些事?
或者是,当他不愿意?去忍让的时?候,曾雪仪就?会退一些。
“那我……”江攸宁说?:“回?家以后她不会再朝我发脾气吧?”
“不会。”沈岁和说?:“我跟她说?好了。”
说?完之后他忽然看向江攸宁,很认真地说?:“抱歉。”
“嗯?”
沈岁和说?:“我这两天在医院想?了很多。”
“什么?”
“我自己都忍受不了的事情,让你受了两年。”沈岁和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下?,“好像是挺过分的。”
“习惯了。”江攸宁低敛下?眉眼,也跟着笑了下?,“反正回?去的时?候也少。”
一夜之间,沈岁和好像变了很多。
最大的变化就?是对着江攸宁,话变多了起来?。
在回?去的路上,江攸宁看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便惊讶了声。
“怎么了?”沈岁和问。
“还有卖糖葫芦的。”江攸宁说?:“很久没见过了。”
沈岁和一踩刹车,从倒车镜里看了眼,尔后往前行驶,等到?路口拐了个?弯,一直驶到?那个?卖糖葫芦的人前。
江攸宁看着他,满眼错愕。
只见他下?了车,站在风里跟卖糖葫芦的人交涉,之后买了两串糖葫芦。
上车之后,他递给?江攸宁,“喏。”
“啊?”江攸宁愣了两秒才接过,“哦。”
他开车,江攸宁也没拆开糖葫芦吃。
做糖葫芦的人很良心,一个?个?大山楂裹着糖衣,个?个?鲜艳欲滴。
“怎么不吃?”沈岁和问。
“等你。”江攸宁的心情很好,语调微微上扬,“一会儿下?车一起吃。”
“都是给?你买的。”沈岁和说?:“我不吃甜食。”
“但偶尔也能吃。”江攸宁笑,“可以慢慢学着吃。”
沈岁和瞟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车子停在车库,江攸宁把糖葫芦拆开递给?沈岁和,然后自己轻舔糖衣,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沈岁和也拿过来?,咔嚓一口就?咬下?了第一个?。
圆溜溜、特别大的一个?山楂把他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
他咬了一口,先是甜,而后酸,最后化在嘴里是绵延不断的甜。
江攸宁笑他,“糖葫芦不是这么吃的,我们小时?候都要先舔糖衣。”
沈岁和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吃。
两个?人一路到?家,山楂也只各自吃了三?个?。
一开门,曾雪仪便在餐桌前坐着。
江攸宁下?一秒就?收敛了笑,下?意?识把糖葫芦往身后藏。
还是沈岁和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捏了下?她的手指,低声道:“没事。”
曾雪仪只是淡淡瞟了她一眼,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声音淡漠,但说?的话很客气,“回?来?了就?吃饭吧。”
江攸宁看沈岁和,沈岁和耸了下?肩,带着几分轻松。
似乎在说?:她真的变好了。
晚饭是曾雪仪做的。
她做饭的手艺不算好,但对江攸宁来?说?,能吃到?曾雪仪的饭怕是“三?生有幸”,吃这一顿饭都胆战心惊。
只要不是毒药,江攸宁吃完就?得夸一句很好。
正如?沈岁和所说?,曾雪仪好像想?通了。
她吃过饭后,自己去洗了碗。
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甚至给?江攸宁跟沈岁和一人倒了一杯水,之后就?回?了客房去睡觉。
不知怎地,江攸宁心底隐隐闪过不安。
她总有种错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曾雪仪在他们家待了两天,非常平静。
她不喜欢江攸宁,所以不跟江攸宁说?话,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指使江攸宁去做事。
很多事情,她默默就?做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江攸宁基本不会留家务给?她做。
一到?时?间,江攸宁就?去做饭,吃过饭后,她就?主?动把碗洗掉。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能跟曾雪仪和平共处的错觉。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岁和在家里的缘故。
初四这天晚上,沈岁和跟江攸宁在房间里看了会儿电影。
沈岁和有些渴了,便打算去厨房倒杯水。
江攸宁喊他,“顺便将我的牛奶也拿过来?。”
尔后甜甜冲着他笑,“谢谢。”
沈岁和应:“好。”
沈岁和往厨房走,路过曾雪仪房间的时?候还刻意?瞟了眼,房间灯已经灭了。
大抵已经睡了。
他没多想?,径直往厨房走。
刚走到?门口,长臂一伸开了厨房的灯,里边的景象把他给?吓了一跳。
——曾雪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她拿着一个?纸包,白色粉末纷纷落进牛奶里。
灯亮的那一瞬间,她把纸包往身后藏。
转身看向沈岁和。
沈岁和却看到?了她睡衣兜里的药瓶——氯硝/西泮片。
曾雪仪以前常吃的一款安眠药。
本来?是大半杯的牛奶,这会儿已经快要溢出?杯口。
沈岁和站在门口,一时?之间忘了呼吸。
这一刻,脊背生寒。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有些晚了。
不过是个肥章,半夜十二点左右应该还有一更。
为了码字,我连指甲都剪了,花一百多块钱,好看了两天。
后来发现,好看不如实用,qaq
我今天!立志!写到离婚!
大家要睡早点睡,明天再看也一样。
(曾大娘其实是真的魔怔了,她那样的性格,疯了也正常)